星火燎缘(60)

　　这是第一次，洛绮思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把姬月绫救活。
　　“师父说…她错怪你了，若她知道你还活着，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洛绮思轻声说着话，因为洛漪歌曾经说过，就算一个人昏迷，五感还是在的，多跟他们说话，或许会有一些出乎意料的效果。
　　洛绮思记住了这句话，却没想到，自己真的有一天能够用上。
　　“只是师父她现在…”
　　洛绮思说及此却顿住了，她知道洛漪歌现在处境很不好，一个人在偌大的皇宫里，却还要面对着自己恨透了的人，需要多坚强，洛绮思不知道…
　　大概真的需要很多的坚强，才能继续走下去。
　　“冰块脸…你一定要醒过来…师父肯定还在等你的…”
　　洛绮思或许不懂情为何物，但是却见得了这直教人生死相许的浓烈之情…
　　她能在几个安静的瞬间看见洛漪歌眼中的绝望，那仿佛沉浸在黑暗中，无边无际的绝望…
　　洛漪歌说要报仇，要姬楚歌为姬月绫陪葬…
　　而洛绮思也知道，等到一切事情尘埃落定，洛漪歌也绝不会独活在这个世上。
　　洛绮思把姬月绫的手重新掖到了被子下，然后便走到了房子外，刚才进来之前，她能看见一个用木枝支起的锅，而且还有残余的药味，这大概是用来煮药的，她便想着生火等着徐飞星回来，顺便取取暖。
　　房内，姬月绫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月色透过窗户照在她那惨白却绝美的脸上。
　　月色下，她的眼角泛着水光，慢慢地一滴泪从眼角滑下，湿了她鬓角的发…
　　离国，长乐公主府。
　　“长公主殿下…”
　　东方瑶只是唤了离清韵一声，还未曾说什么，离清韵便打断了她的话。
　　“还没找到。”
　　自从东方瑶知道姬月绫坠入千雪峰底，便吵着要去找人，后来离清韵阻止了，因为她自私地不想东方瑶离开自己，而她承诺东方瑶一定会找到姬月绫的。
　　只是她却没有承诺东方瑶，找到的，一定是活着的姬月绫。
　　那之后有一段时间，东方瑶不吃不喝了一段时间，还是离清韵低声下气给哄好的，后来东方瑶便日日来问离清韵搜索结果，一日都要来个好几次，离清韵虽然没有表现得不耐烦，但是心中却是有些难受。
　　毕竟她希望东方瑶的关心都只在自己身上，但是她知道是不可能的，东方瑶心中始终还是牵挂着姬月绫，那个与她相伴十年的女人。
　　“长公主殿下…您让我去找吧，我成日留在公主府…心中始终不安。”
　　东方瑶再次提出要去找姬月绫，此次离清韵却沉默了，不再说话。
　　“长公主殿下？”
　　东方瑶试探性地唤了离清韵，只见她低头看着周折，在烛火的照耀下，她的眸子分明多了几分怒火。
　　“你就这么想要去找姬月绫？”
　　离清韵最终开了口，那好看的眉头紧蹙了起来，续道：“你是信不过本宫，还是想要找个借口离开本宫？”
　　离清韵一边说着，以便站了起来，那些奏折如今是半点也看不进去了，倒不如不看。
　　离清韵一步步走向东方瑶，东方瑶比她高上一点，但是如今东方瑶却觉得离清韵的气场大得吓人。
　　她闪避地后退了一步，然后垂下眸，不敢看离清韵那太过摄人的眼神。
　　“我担心她。”
　　天知道东方瑶已经有多少天睡不着了，天天都担心姬月绫会出事，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这种感觉不好受。
　　“我舍不得你。”
　　天知道东方瑶若是离开了，得多久才回来，还会不会回来，离清韵一直都很自信，对任何事，除了东方瑶，她抓不准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听到离清韵那软下来的语气，东方瑶瞬间就心软了，看着离清韵几分落寞的神情，东方瑶忽然就想哭了。
　　“我…”
　　东方瑶想要说，我也舍不得你…但是我会回来的，但是她却说不出口…
　　“...你要去便去罢！”
　　离清韵闭上双眼转过身，不再去看东方瑶，仿佛只要不见她，便不会伤心一般，只是当她只踏前了一步，东方瑶便从后把她拥入怀中。
　　离清韵一怔，刚才那委屈的思绪全软化在东方瑶的一个拥抱里。
　　“我会回来的。”
　　东方瑶的声音轻轻在耳边晕开，离清韵闭上双眼，她忽然觉得东方瑶也不似想象中那么没有城府，她现在倒是很清楚如何能让自己让步。
　　一个拥抱，我就输给你了阿瑶，你可知？
　　“嗯…”
　　离清韵轻声应下，东方瑶却始终没有放开离清韵。
　　“作甚？”
　　离清韵问道，这是第一次东方瑶主动抱自己抱这么久的。
　　“你…你不可以招驸马！要…要等我回来！”
　　说完，东方瑶松开了离清韵，然后快步离开了离清韵的寝房，离清韵转身看向东方瑶的背影时，嘴角化开了一抹笑容…
　　为何以前从不觉得东方瑶这般野蛮不讲理呢？
　　容许自己离开，却不容许我招驸马…
　　真是败给你了，阿瑶…
　　东方，丞月国，皇宫，洛神殿。
　　洛漪歌看着眼前的精美盒子，她知道里面是什么，却始终不敢打开，仿佛打开了，就冲出来什么洪水猛兽把自己吞噬一般。
　　她伸手，指腹在盒子上拂过，却是又收回了手，反复下来，她终是把盒子打开了，里面躺着一只玉镯子，与这皇宫中的奇珍异宝比起来，这只镯子现在平凡得多，但是她却是洛漪歌最珍贵，却又最害怕的东西。
　　她缓缓拿起镯子，眼前雾气渐重，就连镯子上刻着的字也渐渐地模糊，看不清了。
　　可她却记得清楚…
　　‘许你一世白头’
　　洛漪歌的指腹落到镯子的字上，那凹凸不平落在指腹，却像是姬月绫的心跳跳动在自己的指尖…
　　叩叩…
　　“洛姑娘，您吩咐的工具和药物都准备好了，太子殿下如今在东宫等着您。”
　　门外，太监的声音传来，那是姬明烨身边的太监。
　　“嗯。”
　　洛漪歌把玉镯子放回了盒子里关好，抹去眼底的泪，嘴角化开一抹苦笑…
　　月绫…你一定要等我…陪你一起走。


第六十五章
　　丞月国, 皇宫, 东宫。
　　洛漪歌让太监扶着姬明烨, 然后用银针引毒到小腿处。
　　“会痛, 忍着。”
　　洛漪歌的声音平淡，即便看着那双渐渐变成青紫色的双腿, 依然面不改色。
　　“动手便是。”
　　姬明烨也不怕,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上朝，丞月国不能乱。
　　洛漪歌不说什么, 拿起一把小刀，凑到烛火上烧了烧, 然后便再姬明烨的两只小腿上割了一个小口, 只见紫黑色的血潺潺流出来。而姬明烨的肌肉显然颤了颤，痛觉随着黑血汹涌而来。
　　姬明烨却依旧一声不吭，紧蹙着眉头，满额的冷汗，那太监担忧地想要说什么, 洛漪歌却率先开了口。
　　“这点痛便受不住了？”
　　洛漪歌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 还倒了杯茶，看着痛得脸色煞白的姬明烨，忽然心情好的, 嘴角勾起了一抹微妙的笑意。
　　“怎么可能受不住。”
　　姬明烨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是却听得出有些颤抖，洛漪歌也不说什么, 只是抿了口茶，不看姬明烨。
　　痛觉虽然汹涌，可是脚下的失力感却随着流血渐渐消失，姬明烨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好好地站着了。
　　他看了一眼坐着的洛漪歌，除了卢帝和母后，这次倒是第一次有人在他站着的时候坐着，这个女人的胆子倒真是十分大。
　　“你很爱她？”
　　姬明烨忽然问道，洛漪歌浑身一震，瞬间明白姬明烨口中说的‘她’是谁，只见她手握杯子的手微微颤抖，随后把杯子放下，隐去了手上的微颤。
　　“你应该看得清楚，因为你自己也清楚这种感觉。”
　　洛漪歌没有正面回答姬明烨，有些话，洛漪歌懂，姬明烨也听得懂，只是听懂后，二人皆是苦笑。
　　“她有什么好？”
　　姬明烨继续问道。
　　“他有什么好？”
　　洛漪歌轻笑，姬明烨愣了愣，笑了笑，不再问，似是跟洛漪歌说话，他的痛觉也减轻了不少。
　　洛漪歌转眼一看，便看见血渐渐地转成了红色。
　　她便一步走了过去，拿起布给伤口抹了血，然后拿起瓷瓶，倒出透明的液体抹了上去，冰冰凉凉的，带着更为入骨的痛楚，姬明烨忽而瞪大了眼睛，咬紧牙关，就是不叫出声。
　　这女人怎么就不告诉自己涂了这药会这般痛！
　　“抱歉，忘了告诉你，有些痛，得忍着。”
　　洛漪歌说完，转头又给另一只小腿的伤口抹上，痛得姬明烨头皮直发麻。
　　“上次我给阿瑶上药，那是整个烧伤的背部。”
　　洛漪歌说完，姬明烨听着都觉得疼。
　　“等药干了，撕了，然后包扎好。”
　　洛漪歌站了起来，然后把那沾了血的布丢到了一旁。
　　“放开孤，孤能站着了。”
　　姬明烨一直让太监扶着，虽然流了不少血，但是双脚的力量是这些日子来，他觉得最好的了。
　　太监放开了姬明烨，然后收拾着洛漪歌刚才用的所有工具。
　　“何不用这种方法，除去孤身上的毒？”
　　姬明烨站直问道，而洛漪歌只是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深情之毒是渗入五脏六腑的，这些血只是其中一小部分，我不可能给你开膛破肚然后清干净你的五脏六腑。”
　　洛漪歌说得虽然轻巧，可是姬明烨听进去却觉得可怕。
　　“这个，吃了，明天你便能去上朝，切记，不能运功，否则后果自负。”
　　洛漪歌把一个瓷瓶给了姬明烨，那是加了天缺草和地镜虫的九转还魂丹，她给姬月绫做过的那种。
　　姬明烨拿过瓷瓶，看着准备转身离开的洛漪歌，缓缓地问了一句：“你不是该恨我么？”
　　姬明烨不喜欢姬月绫，甚至想他死，虽然不是他策划，但是他也没有阻止，想来，洛漪歌必定是恨他的。
　　“我自然是恨你的，但是丞月国现在需要你，所以你的命，我先留着。”
　　洛漪歌冷冷地说了一句，便踏步离开，看着她满头的白发，姬明烨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可怜…
　　忽然，他想到了自己，苦笑…
　　离国，长乐公主府。
　　离清韵本想派两个侍从陪着东方瑶去找人的，可是东方瑶拒绝了，离清韵便也没有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