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儿如此多骄(129)
“当然知道。”石大山颇为自信地朗笑了两声。
这么多年了,他对石家父子的性格可谓一清二楚,对“钱”这个字的执着,石兴文比他爹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大胆多了。他知道石兴文让人打听贺家的事情之后,便料到定然会有这么一出。
只是,在贺家的事情上,他知道得比石兴文稍微多了一点,比如,贺家花铺开张那天,县令微服去过。
只这一件事,他便知道机会来了。
果不其然,石兴文胃口太大,和贺泽两人不欢而散。为了面子,为了出气,他必然不会善罢甘休,而贺家那边也会想法对付他,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而他在幕后,无论谁胜谁败,他都不会有丝毫损失,石兴文胜了,他照样做他的闲散村长,贺家胜了,那成果的大头可就是他的了。岂不美哉?
显然石大山早就料想好了一切,接下来,他十分配合地向贺泽详述了石兴文在赋税,割地,征兵等诸项事物中各收受了多少贿赂,送钱的人可能有哪些,拿不出钱受害的人有哪些,不仅是石兴文,还有石兴文老爹收过的不义之财,都被石大山卖得干干净净。
石大山一边说,贺泽一边写,整整写满了两页纸。
“都在这里了,上面所言除了钱财数额我不能完全肯定,其他的定然不差。”
石大山拿起那两页纸吹了吹,嘴角勾起了一抹细微的笑。
贺泽两人满载而归,出了门口,林煜目露疑惑,“石大山不甘心,石兴文定然也不会完全放心他,怎么石兴文两父子的事,石大山知道的这么清楚?”
“小傻子,”贺泽把林煜的脑袋压在自己怀里揉了揉,“你想想,石大山能在石家父子的眼皮子底下占着村长的名头这么多年,不是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哪怕只是个名头,也说明这石大山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也是,那我们现在……”
“我们不回去,今晚估计很晚才能回去了。”贺泽也不解释,拉着林煜的手在石家村闲逛起来。
从西到东,从南到北,优哉游哉。
此时已值傍晚,夕阳的余晖洒落在斑驳的院墙上,洒落在青葱的草木上,洒落在两人相携的背影上,将这一切渲染成了一幅光暗分明的油彩画,说不出的美好。
第95章
“这是谁家?”
入夜,明月当空,贺泽带着林煜乘着月色,绕到石家村一个院子的后门处。
“石强喜,每年他家交的赋税是实际的三倍。从石兴文他爹在时便是如此,十几年了。”
“咚,咚,咚……”贺泽敲响了石强喜家的院门。
“谁啊?来了,来了……别敲了!”开门的是个头发发白的老汉,半驼着背,见两人陌生,警惕地掩了掩房门,只露出了半个脑袋来,“你们是谁?”
“老伯,我们夫夫二人途径此地,想进来讨口水喝,不知可否?”贺泽脸上一派真诚,又摊开了林煜的右手给他看,一颗滟滟的红痣昭示了林煜哥儿的身份。
石老汉的警惕性下降了些许,“行,进来吧。”
成功进了院子,趁着石老汉倒水的空档,贺泽和林煜对视一眼,准备进入正题,“石老伯,其实今天这一趟是石大山石村长指点我来的,他说,你们村的石里正每年都会多收您家两倍赋税,可有此事?”
石强喜手一抖,手中的碗惯咣地一声砸在了地上,“这哪有的事……你们不要听人胡说!”
“您说石村长所言是胡说?”
石强喜言语一顿,又嗫嚅着道,“他说的话哪里能信!”
“可是这封举报信里确实提到了老伯您,”贺泽举着那两页信纸,“这封信可是石村长亲自所书,签了字花了押的,他总不可能冒着进大牢的危险诬告吧?”
准备坐收渔翁之利的石大山哪能留下这么大的把柄!可贺泽说起谎来面上半点不露痕迹。
“这,这……”石强喜一下子就急了,“他到底想干嘛啊他?”
“石老伯,我劝你还是跟我们说实话吧,我们来这一趟可是受了周县令的旨意,说到底还是为了周遭百姓。”
“这,不能说啊!”石强喜双手抱头,颓丧地蹲在地上,“县令大老爷隔着天山地远的,哪能管咱这儿的事情!这儿就是那石兴文的一言堂,啥都得听他的,不听他的咋能行哦!”
“老伯,这里正官再大也不能大过县令去吧?周县令素来清廉爱民,既然石兴文的事情已经传到了他耳朵里,他又怎么会不管?你想想看,若是此事没有周县令发话,石村长怎么敢给我们写这个?”林煜拿过贺泽手中的信纸扬了扬。
“真是石大山写的?”石强喜总算抬起了头,不过他不识字。
“当然。”贺泽面不改色。
“你们真能让县令大人管咱们村的事,以前也有村民说要告他,可是连府衙大门都进不去……”
“县令大人以前那是不知,被下面的人蒙蔽了,否则现在又怎么会让我们深夜来此?”
听到他的话,石强喜一下子激动了几分:“真,真能!那,那我说了不会有罪的吧?我给了他钱,可没求他办事,一次都没有!”
他强调着。
“真的一次没有?”贺泽有些狐疑。
“一次都没有!大人,我保证!我知道那是犯法的,不能做。”石强喜着急解释,“我两个儿子在镇上摆摊做小生意,一年下来也能挣上不少钱,我和媳妇在村里守着院子和地,每年那两父子要求我们交的税银,我们凑合凑合总能拿得出来,他是当官的,村里的大事小事都归他管,地里引水渠往哪头挖都得他说了算,我们斗不过,也不想没了安生日子,所以,所以苦点也就算了。”
石强喜说到这儿已经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不过你们来了,来了就好了,今年我大媳妇又给我们生了个孙子,明年总算能给他们几个小的添身新衣裳了。”
林煜听得有些不是滋味,他伸手扯了扯贺泽的袖口。
“石老伯,当年石兴文父亲是怎么让您多交税银的,这么多年下来又多交了多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我写下来,待会您按个手印可行?坏人离报应的日子不远了,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哎!哎!”石强喜面上一片潮红,不知是一朝扫去多年压抑的喜悦,还是对未来生活的希冀,他回忆着道:“第一年的时候,我们家大头十五岁,小头才十一呢……”
从石强喜院里出来,贺泽长舒了一口气,转头对着身边人道:“好了,搞定第一个!任重而道远呐。”
“我听懂了。”林煜仰头看他,神情傲娇得很。
“嗯?”
“比喻重担在身,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对不对?”
“聪明!”贺泽毫不吝惜自己的赞扬。
林煜倒是对他翻了个白眼,“你还说教我认字,才教了几天啊?”
“……这不是忙吗?”
好在是真忙,林煜也不再为难他。这段时间他上山的次数少了些,因着徐叔就住在隔壁的缘故,倒学了不少的字,一些简单的诗文也到了一通半解的程度。
他不会告诉他,上次他送给他的诗,自己已经懂了。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想着林煜嘴角弯起了一抹弧度,贺泽牵上他的手,“今晚再去找一人,就差不多可以回家了。”
到了第二日,两人如法炮制。
那纸上写了十几人,有在石家村的,也有其他村的,便是贺家村的也有两个。
有的人是迫于石兴文父子淫威,有的人是为了自个的好处,有的人像石强喜一样于心有愧,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消几句话便老实招了,还有的人嘴软,吓他一吓比鹌鹑都老实,也有嘴硬的,只是在看见林煜一拳头砸了一张实木桌子和贺泽拿出的白花花的银锭子之后,权衡再三还是选择了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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