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替嫁后(229)
不管什么时候,离别总是悲伤的。颜惜宁难受了半个时辰之后心情才好起来,他掀开车帘子看向车窗外骑马的姬松。姬松身姿挺拔,就像是一株长在山崖上的青松一般,看得出来姬松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
正当颜惜宁想要说话时,他听到后面的马车中传出了响亮的猪叫。
颜惜宁:???
什么情况?哪里来的活猪?
车队停了下来,严柯快步向着后方的马车跑去。等再回来时,他表情抽搐:“日……”
姬松纳闷道:“什么情况?”
严柯手中捏着一张纸条,他懊恼地挠挠脸颊:“都怪属下多嘴,说骟过的猪味道好。老邬搞了一头活猪塞到了马车中,说让我们路上打牙祭。”
可怜的猪被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布条,山道崎岖颠簸,猪终于找准机会把口中的布条给扯了出来,这才发出了凄厉的嚎叫声。
姬松本来正沉浸在同部下分别的伤感中,伤感劲儿还没过,他就想折回暴揍他的属下了。
邬成凯的猪因为又吵又能吃,只能提前结束了生命。好在最近温度低,猪肉存放的时间足够长。若是现在还是夏季,四百斤的大猪拖到平昌城就臭了。
原本姬松还准备带颜惜宁去一趟永昌郡尝尝那边冬储的葡萄,结果因为这头猪,他们只能笔直向着平昌城的方向前进。
离平昌城越近,颜惜宁越发觉得冷。他只知道都城到了冬天又湿又冷连被子都是湿的,可他真不知道凉州的冬天能把血液都冻得凝固了。此时的他缩在马车中裹着被子搓着手,感觉手只要伸出被窝就被冻僵了:“好冷啊,要下雪了吧?”
离开平昌城的时候他完全没想到回来时天会突然变冷,他的衣衫都是从都城带来的,根本没有一件能抵御凉州的严寒。王府中倒是做了冬衣,只是送到府上来时,他已经离开王府了。
这两天越来越冷,昨夜睡觉时,颜惜宁就被冻醒了。到了这会儿,他只能丢脸地裹着被子,期待能早一些回到王府了。
姬松搓搓颜惜宁的手,然后将这双冰凉的手塞进了自己的怀中。他伸出双手隔着被子搂着颜惜宁,看颜惜宁冻成这样,他心里像是有小针在一个劲的戳:“快了,是要下雪了。”此时掀开帘子一看,会看到天空中彤云密布,一场大雪正在酝酿中。
看着乌沉沉的天空,颜惜宁有些担忧:“容川你说……炕床应该管用吧?”
往年的冬天,百姓们会生炉子取暖。大户人家用碳火,买不起炭火的人家便去山上砍树回来烧。然而今年实行退耕还林,就连耕地都要退了,百姓们更加不可能上山砍柴了。
当时推出这个政策时,大家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不许砍柴,百姓们怎么才能过冬?
那时有个幽州来的官员提出了炕床,将灶膛和床连在一起,烧火的时候热空气就能传导到床底下,屋子里就能暖和起来。幽州的百姓们离不开炕床,在漫长的冬日里,大家就靠炕床取暖。
同理,凉州的百姓也能用炕床取暖。灶膛里面能烧的东西可不只是木头,收割后的秸秆、山林中修剪下来的树枝都是生活做饭的好材料,如此一来能省下好多木材。
得到炕床的示意图后,姬松便让官员们去各郡县推广炕床。然而从九月至今也就过去三个多月,即便官员们手脚再快,乡下的百姓们也不可能家家户户都用上炕床。
颜惜宁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还有多少百姓家里没建炕床,这么冷的天,他们可怎么办啊。”
姬松揉了揉颜惜宁发凉的脸颊:“不用担忧,今年木炭便宜,没能建好炕床的百姓可以购买木炭。”
凉州西南山中有煤矿,往年矿藏被贪官和奸商合伙把控,百姓们需要花高价才能买到碳。姬松接管凉州之后端了贪官敲打了奸商,如今凉州的盐米煤价格非常公道,寻常人家也能用得起。
而且他还以官府的名义去附近的益州司州购买了不少柴火,只要五文钱就能买上一大捆。普通人家一天能有半捆柴火,生火取暖做饭就足够了。
若是实在穷困买不起柴火的家庭,可以到当地官府登记一下。等官府需要人帮忙做事时,他们可以以劳动抵债。男丁可以帮忙修路搭桥,妇女可以帮忙缝缝补补。一个人做一天的工,可以领一两捆柴火。
乍一看一个人一天的努力只能换一两捆柴火,看着非常不划算。然而去官府帮忙的人还能吃一顿饱饭。因此百姓们都挺乐意付出劳动换柴火的。
根据黄行简发过来的折子,这段时间到官府中登记的百姓还不少。人越多,官府做事时能调用的人就越多,事情进展也就越顺利。
一阵冷风从车窗外吹入,颜惜宁打了个喷嚏。姬松将他抱得更紧,他缓声道:“正好我们到老张家附近了,老兵们今年都装上了炕床,要不我们去看看?”
颜惜宁有些头昏脑涨,他恹恹的点点头:“好。”他想念张婶做的宽面条了,正好他们车上还有好几百斤猪肉,可以分给老兵们。
*
车子走到老兵他们所在的丘陵附近时,天上已经开始下起了雪。一片片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没一会儿地上就白了一层。说来也怪,没下雪之前冻得要死,可是雪花飘落下来,颜惜宁竟然感觉不到冷了。
颜惜宁掀开车帘子看过去,洁白的雪花覆盖了路边稻田中的稻茬。他伸手接住了几团飘落的雪花,大朵的雪花落在了他的衣袖上,感觉到热气,雪花的边缘开始快速化开。
姬松吹走了颜惜宁衣袖上的雪花,他将颜惜宁的手从车窗外拽回来:“当心受凉了。”
颜惜宁捧着一团雪花献宝似的放在姬松眼前:“容川你看,好大的雪花。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花。”原来鹅毛大雪真不是先人在胡说八道,凉州的雪比都城的雪霸气多了。
都城的雪黏糊糊,大多数时候都是雨夹雪,正式下雪时雪花也不成型。颜惜宁扒在窗口瞅着下白了的天空:“瑞雪兆丰年,真不错。”
这么一场大雪下来,躲藏在地里的虫卵都会被冻死了吧?
姬松哭笑不得:“刚刚还冻得受不了,这会儿又感慨上了。”他强硬地将帘子关上:“别看了,方才你不是说有些头疼吗?当心发热了。”
颜惜宁嘿嘿笑了两声:“现在到我熟悉的地方了,我觉得我又好了。”人就是这么神奇的动物,看到熟悉的风景会有一种“这是我的地盘”的感觉。
张老将军家的院子里,葡萄树叶片已经落光了。张婶儿在大雪落下之前便将细小的枝条修剪了,只留下了粗壮的枝干。葡萄树枝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稻草,有了这层稻草的阻挡,葡萄们才能安然过冬。
颜惜宁和姬松坐在老张家的炕床上,热气从身子地下慢慢蒸腾起,整个屋子热烘烘。颜惜宁捧着一碗姜枣茶美滋滋的喝着,透过小窗户看向院子,只见院中一点点白了。
一墙之隔的外屋,张婶正忙着炒鸡肉,她和老张正说着家乡的语言,一边说两人还一边笑。喷香的鸡肉味从屋外飘来,颜惜宁优哉游哉的抿了一口茶水:“真暖和啊。”
之前在车上他冻成了狗,现在半杯姜枣茶下肚,鼻尖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身体暖了,颜惜宁的心更暖,亲自坐在暖和的炕床上感受到了房屋中的温度,他先前的担忧已经飞走了。老张他们只是普通的百姓,他们能暖,其他百姓也能暖。
老张这时端着一盆炒好的坚果走进了门,他将坚果放在了炕上的小矮桌上:“王妃吃坚果。”
颜惜宁笑吟吟:“谢谢张叔张婶。对了张叔,炕床保温时间有多长啊?”
张老将军手一抖脸上乐开了花,王妃先前唤他张老将军,后来变成了老张,现在又成了张叔,这称呼换得……太开心了!
姬松笑吟吟瞅了阿宁一眼,他发现了,阿宁在长辈面前特别放得下架子。之前面对平远帝时,他一声“爹”直接把平远帝叫懵了。现在老张也被他哄得团团转,不愧是自己的王妃,真惹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