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哑巴,那咋了?(74)
“你……”
陶柚却不甚在意,把纸团扔进路边的垃圾堆里,缓了缓再抓住裴于逍的胳膊继续走。
裴于逍叹了口气,伸手在陶柚额头上探了探体温。
天气太冷,陶柚整张脸都是冰冰的,倒也摸不出什么,裴于逍只好带着他更快地往外走。
快得好像再也不愿意他回来。
陶柚不明白裴于逍为什么突然加快脚步,风太大,还有雨,混在一起扑到脸上,吹得他人都是晕的。
“慢、慢一点……”
陶柚试图将裴于逍拉住,奈何力气比不过人家,没把人拉回来反而自己踉跄了下,一脚踩进水坑里。
好在裴于逍眼疾手快,立刻将他捞了回来,没让他和长满青苔的墙壁亲密接触。
人没伤到,裴于逍暗暗松了口气。
“好了,走吧,我慢点。”
但陶柚不动了。
裴于逍等了两秒,再回头,就看见那只水果凶巴巴瞪着自己。
他比陶柚高不少,只觉得陶柚眼睛溜圆,像两颗浅色的葡萄,这个角度让他眼尾下垂得更明显,也更像委屈地撒娇。
“你……”裴于逍感到喉间滞了滞。
陶柚实在太喜欢向他撒娇了,分明对外人也不会总这样,为此裴于逍十分无奈。
“怎么了?”他嘴角扬起一点自己都没发现的弧度:“要我背你吗?”
“??”
陶柚还是不张嘴,眼睛更圆了,气鼓鼓地往下扫一眼。
裴于逍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哦豁!
鞋脏了。
陶柚洁癖一路,小心保护的鞋子被污水弄脏一大块。
裴于逍:“……”
裴于逍嘴角的微笑消失了。
·
后半程路换成了陶柚撑伞。
张师傅坐在驾驶座,百无聊赖地哼着小曲,远远从后视镜里看到两人出来了。
小柚老师又是被他家大少爷背出来的,一手撑着伞,一手勾着大少爷的脖子,小嘴叭叭地一刻不停。
他们大少爷就那么低着头,时不时点一下,也不说话,像任劳任怨的大黄牛驮着地主家的宝贝疙瘩。
老张早已见怪不怪,但打工人的本能促使他立刻大惊小怪地下车,撑起一把更大的黑伞:
“哎呀使不得使不得,大少爷,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吧!”
然后边嚎边眼睁睁等着大少爷把小柚老师背上了车。
小柚老师一上车就不停咳嗽打喷嚏,老张翻箱倒柜,找出一瓶矿泉水殷勤地递上去。
他们大少爷直接变出了一个保温杯!
老张:“?!”
他怎么不知道车里还藏了保温杯?
裴于逍给陶柚拍了拍背,眉头都锁死了,“就在外面住一晚上,你能给自己弄成这样,你本事怎么这么大呢?”
“闭、闭嘴!”
陶柚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抽空瞪他一眼。
“你还不服气了?”裴于逍差点笑了:“我哪句话说错了?”
他确实没说错。
但陶柚咳得更要命。
“你……”裴于逍不得不放缓语气:“行了别咳了,等下回去吃点药。”
无人在意的老张:“……”
他默默放下矿泉水,回到无人在意的驾驶座,无人在意地发动了车子。
陶柚仿佛被抽空。
好不容易把咳嗽缓了下来,喝了两口水,就软趴趴地靠在椅背上,像滩流动的水。
他目光没有交点,眼神直直地看着前方,整个人都有些迟缓。
裴于逍担心他是太难受,不由关心道:“还好吗?”
陶柚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在太阳穴上摁着,开口却是毫无关联的内容:“有人要买我的房子。”
“什么?”裴于逍诧异。
陶柚勉力坐直身体,把早上的事大致给裴于逍讲了一遍。
“你是说,原本在租房的人,见你生病,就要买下房子,让你拿钱去做手术?”
陶柚点头。
裴于逍微微挑起了眉梢。
“那是好人啊!”张师傅听了一路,不由感叹。
“这年头居然还能遇到这么好的人,”他乐呵呵地:“老实说,他们出的那价格买这房子算是亏了……小柚老师你怎么想的啊?”
“我……”
和老张天上掉馅饼的模样比起来,陶柚显得犹豫很多。
对上裴于逍同样询问的目光,他半晌都没能回答,垂下头,陷入沉思。
·
叩叩!
桌面被敲响。
陶柚猛地回神,裴嘉钰的大脸出现在眼前。
“想什么呢你,”小少爷很不满意:“教我练字就那么让你心不在焉吗?”
“没有……”
陶柚心虚地摸摸鼻尖,抬手去架子上拿笔,刚站起身就一阵头晕。
他闭了闭眼睛,在原地停了两秒,只能扶着桌角慢慢坐回来,打起精神敲敲裴嘉钰面前的宣纸。
——你写吧,我看着呢。
但裴嘉钰就是那种一旦分心便很难再集中的小屁孩儿,所幸直接放下毛笔,托腮盯着陶柚,露出一脸坏笑。
陶柚不明所以:“你又抽什么疯?”
裴嘉钰读不懂唇语,一心只有吃瓜:“我哥接你过来的?”
陶柚:“……”
“巷子里还是背出来的吧?”
“……”
“嘿嘿,开心坏了吧?”
陶柚:“???”
陶柚差点没坐住。
“不是,我有什么好开心的?”他扯着嗓子:“你真跟他胡说八道了?”
“怎么能叫胡说八道呢?”小少爷一脸深藏功与名:“我只是把你的思念之情进行了略微的转达,略微。”
陶柚两眼一黑,脑子嗡嗡的。
合着裴嘉钰添油加醋讲了不少。
天知道他真的只是因为裴于逍一直不回消息,担心好好一个豪门公子哥被绑架才多嘴问一句。
真的只是这样!
“哟,怎么耳朵还红了呢?”裴嘉钰开心坏了,“快说说我哥的肩膀宽吗,暖吗,舒服吗?他平时可从不背我。”
“闭嘴吧!”陶柚翻开宣纸,把笔往裴嘉钰嘴里塞:“快写!”
教了那么久字还是那么难看,一天天就想着玩,再这么下去他都不好意思收柳静的学费。
裴嘉钰真是他教过最差的一届!
“哎呀急什么,你那嘴功我研究不明白,我都没让你谢我,就吃吃瓜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有瓜!”陶柚差点喊出了声。
喊完的瞬间头晕眼花,被小家伙气得胸闷气短,血蹭蹭往脑袋上涌。
他不得不扶住桌沿,用力按了按额角,摆出严肃的态度:“坐好。”
啪嗒!
裴嘉钰的笔掉了。
陶柚还以为是自己的威严起了作用。
然而小不点突然安静下来,紧接着顽皮的神色全然消失,化为无限的紧张。
他指着陶柚,手指一个劲地抖:“你你你你……”
我怎么了?
陶柚不明所以,他头还是很痛,看裴嘉钰的脸都变成了重影。
书房里温度太高,明明开着加湿器,却还是让陶柚感到干燥得鼻尖都冒出血腥气。
他摸了摸鼻尖。
摸到一手血。
猩红的血珠从指尖流到掌心,再一滴滴落到衣服上。
那瞬间,心脏重重提起又落下,陶柚看见世界天旋地转。
“卧槽……”
“卧槽!”
裴嘉钰直接蹦了起来,他从来没见过有人的脸能一瞬间血色全部褪尽。
刚刚陶柚耳朵都还有点红,现在整张脸比桌上的宣纸还白。
“你你你怎么流鼻血了?”小少爷惊慌失措:“别是我气的吧?……我天哪!别别别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