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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让我还他清誉(45)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 时间:2020-12-18 10:17 标签:宫廷侯爵  武侠  古风  

  “……”萧朔死死压着火气,不顺手掐死云琅,吩咐老主簿:“去……熬些参汤,要温,二十年份,薄切三片煎成一盅。”
  老主簿不敢触霉头,飞快应了,下去吩咐。
  萧朔转回来,不理云琅撩闲,垂眸看着他心口陈旧伤势。
  是处明显到全然不容忽略的刀疤。
  隔了这么久,面上无疑早已痊愈了。狰狞刀痕盘踞在心口,几乎不消细想,也能想出当时的惨烈局势。
  “你这伤。”萧朔静了一阵,又道,“自己挣裂过几次?”
  云琅就不想被他盘问这些,偏偏想着那时书房里的萧朔,一时心软,已到了这一步,只得含糊道:“不记得了,有三四次……”
  萧朔坐在榻边,拿过浸了热水的布巾,拧得半干,替他细细拭过旧创。
  云琅被他静得心虚,迟疑了下:“五……五六次?”
  萧朔不理他,取过药油,在掌心涂了些,焐了焐。
  云琅斟酌:“七八九次……”
  他那时被关在宫里,不准出去,又心焦萧朔那边到底情形如何,一有机会便豁出命往外跑。
  从榻上挣起来已不易,连躲带闯,被按住了再死命的挣,伤便干脆不曾收过口。
  在宫中养了月余,也数不清挣开多少次了。
  云琅不惧萧朔身上戾气杀意,这会儿见他静默不语,气息敛得分毫不露,反而不很放心:“小王爷?”
  萧朔抬手,覆在他心口,慢慢推开。
  掌心温温热意烙下来,云琅措手不及,闷哼一声,仓促忍住。
  “别忍着。”萧朔道,“疼便出声。”
  云琅不很乐意:“那多丢人。”
  萧朔抬眸,视线落在他身上。
  “你那时候不也是?”云琅忽然想起来,“咱们两个偷跑出去看除夕焰火,叫太傅捉了,打你的板子,你也忍着一声都没吭……”
  “……”萧朔想不明白他怎么能这般理直气壮:“是你生拉硬拽,点了我的迷走穴,将我偷着扛出去看的焰火。”
  云琅讷讷:“是吗?”
  萧朔不与他计较,阖了下眼,继续专心推揉药油。
  云琅想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太傅审你,你却死不承认,一口咬定是你拖我出去的。”
  “翌日便是三军殿前演武。”
  萧朔看他:“我不替你挨了,堂堂云麾将军被打二十下屁股,蹲在马上受阅?”
  云琅张了下嘴,一时忍不住细想了想,没撑住,吸着凉气笑了一声。
  萧朔静看了他一阵,手下缓了几分,顺着骨隙肌理,缓缓推开云琅郁结气血。
  “虔国公的事,那时候没同你说完。”
  云琅见他神色隐隐有所缓和,挑了件正事,缓声道:“好歹是你外祖父,若有机会,你设法同国公缓和了罢。”
  萧朔那时急着诊脉,不曾细想,此时才细听云琅说的什么:“不必。”
  “萧朔。”云琅耐心劝,“琰王府如今局面,你比我更清楚,孤立——”
  “此事无从缓和。”萧朔道,“并非我不想,你也不必再多费心思。”
  云琅停住话头,无声沉吟。
  萧朔不想同他多说这个,拿过热布巾拭去药油,又换了一种倒在掌心。
  “虔国公。”云琅道,“是要我性命吗?”
  萧朔倏然抬眸,牢牢盯着他。
  “没说完,别着急。”云琅按着萧朔,不叫他发作,“老国公嘴硬心软,说是要我赔命,我真边吐血去抱着他的腿哭,他也不舍得下手……”
  “……”萧朔冷冷道:“你会去?”
  “不会。”云琅实在想不下去,扶着额头,“太丢人了。”
  “既然知道,便不必想这些。”
  萧朔收回视线:“我在朝中,也并非如你所想,孤立无援到那个地步。”
  “你有人脉?”云琅微愕,“哪一家?如何走动的?”
  “不必多问。”萧朔将他按回去,“你如今只管祛病养伤,我既然打定主意要动一动,自然不会只烧铺子——”
  云琅猜着了:“刑部?”
  萧朔手臂微顿,背过身去,拿过布巾拭了掌上药油。
  云琅看着他,半晌胸口无声一热,侧过头在枕上埋了埋。
  “我那时……”云琅咳了一声,压压笑意,“若不是福至心灵,感而有孕,是不是还会出别的事?”
  “铡刀被做了手脚,落不下去。”
  萧朔道:“铡刀不落,必有冤情。刑部虽已被架空多年,却仍有一桩旧权——”
  “凡刑案复审,一律先交归刑部,再批大理寺御史台。”
  云琅轻声问:“刑部天牢,是你的人?”
  萧朔静了一刻,并未否认,不冷不热望他一眼:“可惜我人在府上,喜得贵子。”
  云琅绷不住,笑得呛了口风,撑着身子咳得险些岔了气。
  “刑部如今也已被架空大半,并无实权,除了设法把我淘换出来,剩下的只怕不很够用。”
  云琅撑着翻了个身,避了避风,边咳边笑:
  “你——你还是理一理朝堂,来日你我盘一盘……”
  他话未说完,眼尾被指腹轻轻一按,不自觉怔了下。
  “毛病太多。”萧朔看着他,眸色不明,“想哭便哭,也嫌丢人?”
  云琅屏息静了下,垂眸笑笑,敢作敢当:“是。”
  萧朔难得的并未动怒,伸手替云琅掩上衣襟,站起身。
  老主簿恰好捧着参汤进来,见萧朔像是要出门,愣了下:“王爷,您去哪?”
  “我在,他歇不舒服。”
  萧朔拿过披风:“刚推过气血,静卧两个时辰,我再过来。”
  老主簿一时几乎以为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进退维谷,迟疑着想要找条地缝,萧朔已径自出了门。
  老主簿追悔莫及,捧着参汤,看向榻上云琅:“云公子——”
  “嘘。”云琅虚虚比划了下,侧耳细听一阵,朝窗外打了个手势。
  老主簿愣了片刻,忽然反应过来,目光一亮:“是是。”
  王爷听墙角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老主簿放了心,乐颠颠把参汤分出一碗,给云琅端过去。
  云琅没急着喝,掀开坐垫,取出了《教子经》。
  老主簿:“……”
  刀疤把书送进来时,老主簿虽然诧异,细想之下,揣摩着云琅大抵是要假戏真做、将怀胎之事演得更逼真一些。
  ……
  却不曾想,云琅竟真是买来看的。
  老主簿隐约生出些不祥预感,放下参汤,悄声道:“云公子,您看这个……”
  “他如今性情不定,敏感多思。”
  云琅摆了摆手,悄声:“我看看要怎么办。”
  “……”老主簿眼睁睁看着云琅翻到了“幼学之年·小儿教养心得”一页,眼前黑了黑,勉强站稳:“您……从这上面找吗?”
  “还有几本,我回头再看。”
  云琅借着油灯,屈指算了算:“《礼记》上说,人生十年曰幼,学。这幼学之年就是十岁罢?”
  老主簿年纪大了,头晕目眩,往窗外看了看。
  云琅凝神细看了几页,心中大抵有了成数,将书合上,塞回枕头底下。
  书上讲,此时小儿方离父母、始学文,探知世事,初生自立之心。
  正是心性敏感,别扭要强的时候。
  此时若教养,可设法托其做些力所能及的简单小事,做成之后,多加褒扬。
  云琅藏好书,四下里找了一圈。
  他的气血已尽数推过了,如今胸口既不闷也不疼,连日作祟的旧伤也被药油烘得隐隐发热,不复往日蛰痛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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