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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道我命不久矣(191)

作者:松羽客 时间:2025-10-21 11:15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醉酒之人手上动作一顿,向后错开少许,眼瞧着从来不做表情的人正微笑着看向他。
  “怎么停了?”那声音就好像冰雪融化后,水珠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清脆好听,是少年人尚未变声完全时,短暂存在的声响。
  “你……”不知怎的,明明少年人眼睛里还带着笑意,他却突然浑身一凉,原本上头的酒劲儿也散了大半。
  “唉,我本不欲如此张扬,毕竟时机尚未成熟。”少年人头发已然有些散乱,衣着更是不成体统,可那明媚的笑容甚至比天上那轮明月还要晃眼,这是这些人第一次看见‘漂亮玩意’笑。
  漂亮玩意……叫什么来着?
  众人不自觉地开始想,尤其是站在正中央的那个人。
  但是想来半天他都没想起来,再抬眸时对上那双带着弧度的眼睛时,方才降下去的火气蹭一下又冒了上来。
  叫什么都不要紧,左右只是想睡觉的玩意。
  那人笑容又漫了回来,手指落在少年人的脸上:“你跟了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我自然不会吃亏。”少年人眼睛弯的更甚,发丝被风吹得遮了半只眼睛,他轻笑着又说了一句,“我吃人。”
  话音未落,下一瞬鲜血四溅,咚的一声,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滚出去老远。
  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整个院子,却在照到少年人身上时换成了艳丽的红色,少年人猩红的舌头舔掉了嘴角的血珠,歪着头看向两侧寂静无声的人群,扬起一个无比灿烂的笑脸。
  当时的荀还是确实资历尚浅,武功也未练到极致,若与那人正面硬拼未必打得过,但那人心存轻视又酒劲上头,意识有些迟缓之下未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便被荀还是偷袭成功直接切掉了脑袋。
  那画面冲击力太大,四下无声。
  周遭每个人的心都在那一刻被重重地划上一道,虽说阁内之人未如表面上那样和睦,却也不曾有人如此公然下杀手。
  果不其然,荀还是又被老阁主扔到了地牢里折磨了三天,但是自那之后再无一人找荀还是麻烦——没人想去招惹一个疯子。
  因着这件事,荀还是若无旁的事情就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喝酒。
  他原本不想那么早崭露锋芒,因为那几口酒失了控,虽说此番事由让他之后的日子好过了很多,却也提前走到了皇帝眼前。
  老阁主非血腥之人,老皇帝为了尽快让天枢阁成长起来就必须要新鲜血液,而荀还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就恰到好处。
  大多数的事情都是一把双刃剑,荀还是提前得到了皇帝的重视,却也在羽翼尚未丰满时就暴露在了皇帝眼前,让皇帝眼看着他日渐武功日盛,看着他走到了最靠近自己的地方,对他越来越忌惮,之后不得不下毒以求心安。
  *
  “无奈之下,除了坦然接受确实找不到其他方法。”穆则扇动着蒲扇,炉子上药罐盖子跳个不停,这些时日李兰庭终于忍不住出去游山玩水,煎药的重担就落到了穆则肩上,“所以公子以后若是有隐瞒之处还望王爷多包容,他一个人习惯了,不懂得何为商议。”
  小厨房不大,两个成年男人几乎占了半个屋子。
  此时外面夕阳斜照,炉子上水汽升腾,苦涩的药味从窗户飘出老远,几乎填满了这个小小的院落。
  谢玉绥撑着头没有应话。
  穆则小心翼翼地歪头看了他一眼,而后又收回目光,心里还在琢磨着荀还是这是又怎么把人惹着了,大下午的过来打听过去的事情。
  “你进天枢阁很早?”谢玉绥问。
  “挺早……至少比公子早吧。”穆则想了想,“虽然我不知道二位又因何闹不愉快,想来跟前些时日程普那事有关罢?”
  谢玉绥不置可否。
  穆则道:“公子并非神机妙算,他只是习惯于给自己的计划里留有一些随机应变,就好像他早年刻意在邕州偶遇王爷一般,他的计划就只有偶遇,毒发被您发现是意外,之后依着不太好的身体跟在您身边便是随机应变。”
  “那如果我没有捡到他?”话问出口,谢玉绥想了想,估计荀还是没死在那的话,届时肯定会找其他机会再制造一个偶遇。
  相遇是必然,至于如何相遇就是穆则口中的随机应变。
  穆则瞧着谢玉绥皱在一起的眉头,笑道:“所以前些时日,公子与程普相遇是必然,程普与方景明联系是必然,其余的就是随机应变了。他不是真的想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他只是想帮您做点事情,让您少操些心,没有其他的想法。”
  话虽如此,一想到荀还是真的差点被方景明带下悬崖,他就心有余悸。
  荀还是嘴上说着那些都在他的计划中,傻子才相信坠崖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这不将自己当回事的毛病得改。谢玉绥想着。
  穆则双眼紧盯着药罐子,未再多言。
  过了会儿谢玉绥问:“从前天枢阁里,惦记他的人还挺多。”
  “啊……挺多的吧,毕竟公子那模样您也晓得。”穆则觉得空气中的药味里似乎加了点酸,“不过在那些人动手前就已经被阁主切了。”
  “还有人动手动脚?”
  “啊……”这好像不是重点吧,穆则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画蛇添足了,“敢动阁主的人也不多。”
  谢玉绥:“不多就是说还有?”
  “应……该?”穆则有些忐忑,这话怎么接……
  “该什么?”
  突然一道声音从窗边传来,穆则如释重负。
  “该吃药了。”他接话。
  眼瞧着窗外原本还一脸明朗的人,听见这话后五官瞬间挤到了一起:“这玩意还得喝多久。”
  “喝酒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或许会延缓你身体恢复,要多喝一阵子药?”谢玉绥一抬眉毛,看向窗边伸进来的脑袋。
  荀还是瘪瘪嘴不敢说话。
  作为多次喝酒被抓包的惯犯,经验告诉他此时应该闭嘴。
  “王爷。”荀还是手心托着下巴,长发随意拢在脑后,身上搭着一间淡青色的衣衫,顶着一张略微有些苍白的脸,可怜巴巴地说,“您过来瞧瞧,我脸上的伤痕是不是要留疤了?”
  几日下来,荀还是脸上擦伤结的痂都已经脱落,只留下一条颜色浅淡的痕迹,估摸着要不了几日便会消失。
  这是荀还是刻意找了个借口叫人罢了,穆则在一旁听得耳朵痒,可又得看着火走不开,浑身难受的很。
  借口再蹩脚都会有人信。
  谢玉绥走到窗边还有一步远的时候站定,垂眼瞧着荀还是的脸,面无表情道:“几乎看不见了,好好涂药,不会留疤。”
  “那不行,如今这样你都不愿意理我了,待岁月老去,脸上再添了道留疤,你岂不是要始乱终弃?”荀还是耍赖,“你得好好给我瞧瞧!”
  谢玉绥叹着气又往前走了一步,脚尖抵在墙上,躬身看着荀还是脸颊上淡淡的痕迹,方要开口说无事,面前那人却突然仰头。
  两唇相碰,柔软冰凉的触感让谢玉绥浑身一颤。
  他看着荀还是弯着眼睛,柔着嗓子道:“不气了吧,我赔罪成不?”
  那笑容恍若竹林间掠过的风,将他起初略有些落空的心填地满满的。
  从前那个浑身只余血腥味的人,如今周遭只有清苦的药味,面色虽有苍白却隐约能见着一点血色,碎落的日光散在眼睛里,正像一个眼巴巴讨糖吃的小孩子。
  谢玉绥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原本纠结的事情变得无足轻重。
  不过是一个养了十多年的习惯罢了,大不了多宠宠,左右以后日子还长。
  哐当——
  碎裂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两个人齐齐转头,就见穆则正双手捧着药罐子,脚下一个瓷碗四分五裂。
  他笑得一脸尴尬,赶紧将药罐子放到桌子上,留下一句:“等会儿公子别忘了喝。”然后脚底抹油跑了。
  碍事的人没了,荀还是摩挲着下巴道:“不行,我得寻个方法将你拴着……正巧我认识一个雕玉极好的人,找他定两个玉佩,一个挂你身上,一个我收着,算作定情信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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