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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君终有迹+番外(上)(28)

作者:赤水三株树 时间:2017-09-06 10:44 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车厢外凉风习习,里面却还遮得一丝不透,思安胸闷的症状并没有因为这一阵及时雨有所减轻,反而有些加重的趋势,随着车轮滚在泥水里晃动,脑袋发晕两眼黑花。他躺半靠半趟蜷在车厢里,面带恹色,冯妙蕴跪坐一旁手捧了半碗汤药,风雨不歇,密布层云也没有散去,车里又落了帘子,光线昏暗,使得两人的面色也染了不明的晦暗。

    “圣人进药吧,应该很快就到了。”

    唇齿里满是药汁的苦味,思安已经不想再碰一滴,但冯妙蕴殷殷地端着,偶有一道电光闪过,照在她眼中尽是小心和不安。思安还是接过碗把苦药一饮而尽。

    午间闹起来时冯妙蕴离得近,必受了不小惊吓,事实上这些随驾的女孩子得知邵青璃忽然被遣回宫中就没有不受惊的,本因出宫避暑而有几分雀跃的氛围,像被这一场急雨浇打的鲜花,霎时低头零落,从行馆启程的时候冯妙蕴主动要求与思安同车侍奉,温行就在一旁,思安本想不允,然而冯妙蕴握着他袖子的手指隐隐发抖,他还是硬顶着温行飘来的目光应允了。

    到了车上两厢无话,都像被什么咽了喉咙。其实何止冯妙蕴不安,思安心里也上下不是没有着落。

    静了几息,艰难消化了药汁的酸苦,思安开口道:“以后宫中姊妹恐怕要多劳你照顾了。”

    冯妙蕴收拾药碗的动作顿停,吸了口气才道:“圣人放心吧,妾身为淑妃,定尽职守好好训导照顾后宫的姊妹们,连着……邵姐姐的一份也不会落下。”她咬着唇想了想,实在忍不住,又问:“圣人,邵姐姐她会没事么?”

    思安垂眸道:“应当暂时不会有事。”

    冯妙蕴面色稍定,心也略平稳下来,从窗子后面窥到邵氏被带走那一刻起她的心跳就砰砰砸在胸腔没安稳过。

    “不过以后你定要劝导大家谨言慎行,宫中内侍可以使唤驱遣,但最好不要……牵扯内侍省。妙蕴妹子,你也要多加小心。”思安的语气从未有过的严肃。他待她们这些妃嫔多有敬爱,没有过雷霆雨露皆君恩的莫测,如此切切嘱咐口吻严峻,可见情形。

    冯妙蕴早知朝政把持在内侍和宣武武将手中,双方争斗不休,但邵青璃被遣是她头一次近身所见。妃嫔又怎么样,她们的命运已是圣人都不能庇佑,恐怕圣人自己也由不得。

    她抿了抿唇,放下碗握着思安的手道:“请圣人放心交给臣妾。”

    .

    大雨在他们到达应徽宫前停了下来,碧空如洗迎接着同样清新淡然的晚霞,应徽宫中果然比皇宫凉快,太阳才落下山风已有些浸人。

    直到一件薄衣批上身,带着丝丝热气的手掌抚过肩头,思安才惊觉自己在灯前坐了许久,身上都有点僵冷了。

    “这么晚还不睡。”

    温行眼下带着些许倦色。一早出宫风尘仆仆,在行馆他也不曾歇息片刻,到了应徽宫又一头扎到政事里与大臣们商讨到现在,晚饭都是在议事厅草草用的。

    思安有些懵懵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发呆发了多久,看了一眼漏刻,忙要招呼阿禄去叫宵夜,温行倒不急,牵他的手把人带到怀里,抚着他略带凉意淡薄的脊背。

    思安埋首在他颈窝里,汲取他身上的热度,没有说话。

    似察觉到什么,温行抬起他的脸问:“不高兴?”

    审视的目光落下,思安知道瞒是瞒不住的,刻意回避反而不好,于是道:“听说人还没抓住。”眼睑颤动,犹有惊疑。

    温行怜惜地揉就着他的脑勺和后颈,安慰道:“不要怕,今天让你受惊,是我没考虑周全,寝殿外加强了防守,这几鬮你莫离开我身边。”

    苏永吉易容成护卫混在车队中,钻了行馆狭小而护卫众多纷乱难辨的空子逃脱了去。温行总觉得他躲在暗处,一入应徽就下令县城和行宫周围戒严,搜山搜城,先前把邵青璃随行宫人统统查验一番,后来又把其他有嫌疑的内侍也明里暗里查过,一时竟没有头绪。

    久踞内廷的宦官果然如思安所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使如今气焰已被打压下去,仍是难缠。温行眼中闪过一缕冷光,倒不怕敌暗我明,就看人能躲到几时。他容这些宦官许久,只待时机而已,适当的时候当然要连根拔起。

    思安默默垂了眼,提起的心还没放下来,就听温行道:“你没什么要问我?”

    袖里纤细的手指握成拳头,温行知道的总归比他自己知道的多。

    过了好一会儿,思安摇摇头轻声道:“没有。”

    温行“哦”了一声,听声音似乎还带了笑意,“我却有话要问,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第三十一章

    

    心里藏得最深最柔软的地方像卡了一根牛豪银针,入肉三分直切要害,不见血但梗塞疼痛得厉害。

    思安抓紧了温行的衣襟,温行却不打算让他躲避,直接把人一抱调转了位置。

    思安被困在软榻和铜墙一样坚固的胸膛中间,再不能埋着头闷哼哼不露脸。

    “你信了什么?”温行又问。他看着思安,并不是在讦问,并且称得上温和的语调透出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无奈。

    思安却慌乱了。

    “没……没有。”他说。

    心里想解释,张口却不知要说什么,怀疑或是气恼吗?其实都不是。

    如果温行有比他更好的选择该怎么办,本来他所有就不多,于权夺谋虑和私情之间,他大概都不是不可替代的。而他本身似乎也不具备质问究竟的底气和立场。所以那一瞬间涌上心头的更多是难过,无边无际要淹没他的难过。

    他也不知道要解释什么,本来也不该他来解释,温行已经给他机会,是他自己放弃了。支支吾吾卡壳着,自己跟自己急红了眼。

    还是温行箍紧他的腰身,用抚摸平息他的纠结和苦恼。

    “好了,你不想说就别说了,不用再说。”

    思安一开始不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生怕这是某种隔阂产生的信号,他们本就已经不纯粹了,咫尺万里,横亘深不见底的沟堑使得一切细微都有可能成为这段未曾明了就建立起的脆弱关系的阻隔,能维系起来也是各种因由的巧合。他急的直眨眼。

    温行很快看出他想什么,反而轻松笑道:“行了,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么,你想问什么可以随时来问我,什么理由我都可以告诉你。”虽是笑着,他说得很认真。

    思安愣怔半响,紧紧回抱温行,力道大得都出乎温行意料。

    贴身而上纤瘦的身体仿佛化成灵蛇,柔软粘腻得不像话,思安双腿勾上温行的腰就不松开,说不出来的话都变成火辣直接的行动。温行也愿意接受他这种更直白的交流方式,轻易着了凑过来的柔滑唇舌的勾引,很快夺回主动权。迷失沉浮在快感中时,思安依稀听到他粗哑地喘息着在自己耳边唤着名字说了些什么。

    “思安……”

    .

    自此两人再没提过这个话题。苏永吉所言多半为真,然而思安不想去求证有多少真假,真真假假迟早会看得到。他以一种近乎逃避的心态麻痹自己,甚至一度有些怨恨苏永吉为什么要把这些事告诉他。他和温行在一起本就难求长远只在眼前,温行不想他知道的他就不要知道好了,如果眼前一刻春宵都不保,那他还有什么。

    自暴自弃的时候这么想,待繁乱起伏的心绪平复下来,他也知道这是迁怒了。事实何尝因怨怼就能更改。

    他们到应徽宫第三日,苏永吉还是没找着,没有随驾的奉成一却从东都赶来。不知他是得了什么消息还是另有所图。温行按兵不动,面上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一字不提行馆行刺的事。都城离应徽并不远,人在眼前或许比在他处一举一动都看不到来得更好。

    奉成一是借着急奏的名义出宫来应徽的。余渐河东大军在西北集结,虽间隔几个州道未直逼东都,然一旦突破防卫挥师京畿指日可待。如今百姓包括从旧都逃来的贵族们都有些惶惶不安,受过战火纷离的人们都心有余悸,京畿等地已有不少举家迁走和转移财帛的人家,百姓流走的方向,却是一直以来相对安宁的后方宣武诸州,或者更远的江南。又因战事将近兵部下令征召,人心浮躁不稳,此时传出有人刻意蛊惑百姓逃往宣武的流言,含沙射影指责宣武掠取丁口动摇京畿,毕竟征召之令也出自温行之手。

    于是朝上两派就此争执,奉成一得到奏报后主张东都周边严设关卡,以防人心更动乱难控,温行这边大臣则觉得此时设卡恐怕才更易使民心躁动,民心所向宜引不宜逆,还得用别的稳妥法子不使百姓先起祸逃之心。奉成一将那些流言也搬弄到朝上,惹得宣武臣僚十分不满,又是针尖对麦芒。

    思安在旁听他们争论,脑子里闹哄哄的不得平静,这几日思绪杂芜心神浑噩,胸闷气短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憋了一腔不自在,常常热血上涌想些有的没的,越理越乱,心不宁,行动上有时也有所流露。

    譬如听他们争论不休实在扰耳,思安动了动眉头就没忍住出声道:“不要吵了。”

    他声音不大,纵内里怄一口气也不会怒显于形,但他在议事时甚少说话,应该说是在任何时候都很少发表任何意见,端坐的位置又是殿里最显眼正中的,隔得远的人可能听不到,近前官职高地位显赫的几位,包括温行奉成一都能听见。他一开口,或出于面子上还不能无视这位君王,或者是惊奇,位置靠前的人被打断了一下,都停了下来,末位的官员见前面的人不说话也渐渐消声,退潮一样消散的喋喋不休还了一室静谧。

    虽无人抬头,落针可闻的殿堂中似乎弥漫着无形的压力,来自于躬身作揖垂下的宽大袖子后窥探的官员们。思安先是发恘,才觉自己一句类似随口的抱怨引来众人注意,又意识到还在小朝议事,不知要如何收场才好?

    进而却想说都说了,这么多人,谁又能生吞了他,温行也瞧着他,眼中并没有别人的诧异,只有些询问的意味。

    心里那口气最终还是壮向胆边,他道:“不要吵了,既不能使百姓安宁,何苦堵了他们求生的去路。”

    此言一出奉成一和他身后的大臣们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

    自然无法凭思安一句话拍板定论,一阵沉默过后便有人出来反驳,倒没有谁认真对着思安说的话,反驳无法做决定的皇帝又有什么用,议论还是在两派之间,只是奉成一及其一派几位大臣的脸色一直没有好转。

    

    第三十二章

    

    在叛乱中失散流落的赵王于中秋团圆佳节之前被寻回与皇帝和宗室团聚,算得上是神佑元年圣驾幸应徽宫时的一件大事。

    赵王俞嵇卿正式回朝之前,温行先带他来拜见思安。

    他是先帝最得宠的儿子,貌承其母昳丽无双,微挑凤目和入鬓长眉精致秀逸,直鼻殷唇面若敷粉,一颦一笑都极有神采,而身量却肖似先帝高挑修长。先帝喜欢他不是没有道理,至少品貌上他是众皇子中最出众的,在一大群同样不俗的贵胄子弟中,仍然如鹤立鸡群一般不凡。

    他立在温行身边对行礼的时候,思安有一闪神的恍惚。似乎在俞嵇卿身上看到了从前,他的样子,好像还是意气风发最受宠爱的皇子,朝中无人能比拟年纪最小的亲王。

    这也许是一种错觉,思安的兄弟包括宗室堂兄弟大多在逃亡时罹难,留下来的小兄弟们都难免因曾经的饥迫不保和如今的受控于人有些不振,并非谈吐举止的改变,而是失却了常年累月养尊处优的气定神闲和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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