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林先生(14)

　　林西林正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他的衣领因动作微微敞开，略长黑发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他的皮肤很白，弯腰时后颈处的脊椎骨微微凸起，形成一道漂亮的弧线。
　　“安小姐？”林西林直起身，转头看向他，“刚好家里有双新鞋，就是可能不太合脚。”他晃了晃手中的拖鞋，浅棕色的毛绒鞋面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和林西林脚下的拖鞋是同样款式。
　　其实林西林也有点费解，很难想象他哥给他准备东西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屋里的所有用品都准备了两份，是准备过些日子和他一样被老头贬到这吗？
　　……
　　像是情侣一样。
　　接过那浅棕色的拖鞋，安阐续的脑中莫名飘过这个念头，耳尖瞬间烧了起来。
　　其实两人的家离得这么近，安阐续完全可以把自己的鞋带上。
　　但他没有这么做，也没有把这事提出来。
　　厨房里，案板上的番茄切得歪歪扭扭，蛋液打散在碗里，看得出主人的确手忙脚乱。
　　林西林不好意思地抿唇：“我不太会做这些。”
　　安阐续笑了笑，轻声安慰：“第一次都是这样。”
　　他们站在橱柜边，林西林打开了教学视频，握着菜刀认真地看着。
　　安阐续的视线落在视频上，里面的厨师很专业，完全不是他这种普通厨艺能比的，而且讲解得也很细致，让他对自己先前提出帮助林先生的话稍稍惭怍。
　　他好像有些多此一举了，林先生一定是看在邻居的份上才没有拒绝他的吧……
　　视频里的厨师已经把菜下锅了，安阐续低落地敛眸，余光一瞥，便看见往日里从容淡定的黑发青年还在握着菜刀，一脸严肃地调整切菜姿势。
　　他握着刀，修长干净的手指完全就不像是做菜的手，更像是握着画笔，或是翻看书籍，演奏音乐的艺术品。
　　菜刀与砧板碰撞间发出一声沉闷的“砰”，一块较为大的番茄块便摇摇晃晃地落在前不久切得大小不一的番茄块堆里。
　　安阐续：……
　　不得不说，他的心情轻快了些许。
　　“林先生，刀要握稳，身体和案板不要离得太远。”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林西林正准备再次落下的菜刀停在半空。他低头看了看刀，然后离砧板近了些，抬头问道：
　　“是这样吗？”
　　一副很乖巧的学生模样。
　　安阐续不由露出浅笑。
　　“是的。”他轻轻点头，犹豫片刻后还是上前一步，挽起袖子。“要不我来示范一下？”
　　林西林握刀的姿势还是太危险了，安阐续真怕他不小心把自己漂亮的手指切出个口子。
　　林西林眼睛一亮，“好啊！”他立刻让出位置，站到一旁。
　　安阐续拿起菜刀，他的动作虽然没有视频里大厨的专业，但动作十分娴熟。
　　而在教导人方面，也因为距离近占优势。
　　“刀要这样握，切菜时一般是手腕发力……”安阐续细致地讲解着，每切一下就给林西林展示一下自己的动作，不知不觉中，两人便离得极近。


第10章
　　林西林在盯着“女人”的脸。
　　他的心思本就不在学做菜上，于是只是轻飘飘地瞥了眼对方的动作，之后便全然注意着对方的外表。
　　他这次想要恋爱的对象并不算非常漂亮，可那股特殊的气质，让林西林总会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林西林望着安阐续的动作，忽地出声：“我明白了！”他微俯下身，伸出手覆在刀柄上，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对方的手——仅是一瞬。
　　安阐续如触电般松开了握着刀的手，而那刀正好落在了林西林的手里。
　　菜刀过渡得很自然，林西林便装作未察觉的模样，兴致勃勃地做出切菜的姿势，展示给对方看。
　　“是这样吗？”
　　他握着刀，腕部发力，将番茄切成小块。虽然动作生疏，但相较于之前，显得安阐续的教学确实管用。
　　“是、是的……”安阐续面上的余温未退，手背上仿佛才残留着青年那细腻指腹的温热触感。
　　他不自禁地感到脸热，却又觉得是自己过于敏感，总是注意到那些稀疏平常、无意间的动作。
　　安阐续小心窥视着林西林的神情，青年似乎并未在意自己无意间触碰到他的举动，兴致盎然地把番茄切完后，还把之前切得乱七八糟的番茄块重新切了一遍——他不禁感到莫名的失落，为青年没有像他如此心慌意乱。
　　安阐续唾弃着自己这般敏感优柔、胡思乱想的性子。
　　或许自己昨天产生的想法是个错觉，林先生其实并没有那个意思，他只是性格如此：一个很好的邻居，无论隔壁住着谁，他都会关心——可安阐续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心就像被谁捏了一把，仿佛被攥紧的盐腌萝卜，从指缝间渗出发咸发酸的汁水。
　　他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那些翻涌的情绪。
　　直到林西林的声音将他拉回到现实。
　　“安小姐，安小姐？……接下来是不是就准备下锅炒菜了？”
　　番茄切好了，林西林敲蛋还是会的，只是动作生疏了些，粗暴了些，连蛋带壳一起敲进了碗里。
　　安阐续不由一顿，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瞬间消失，下意识伸手去帮助。“可以稍微轻点，没事，蛋壳掉进去捡出来就好了……”带着那点说不清的情绪，他的手结结实实地覆在了青年的手背，比之半分钟前对方无意间触碰时，得到的感觉要更加清晰。
　　他们靠得极近，不知不觉便已经靠得只剩下半臂的距离，而安阐续又前进了一步，低头时鼻尖几乎能触碰到青年垂在后颈的发丝。
　　或者还有个原因是厨房太小了，让人没地方可以站。
　　安阐续的体温有些凉，能感受到年轻邻居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从那相接触的皮肤上传来。
　　他不自觉微微收紧了手，但又很快松下力气，在抓着林西林的手敲完鸡蛋后，才装出后知后觉的模样，惊慌失措地松开。
　　“不、不好意思……”
　　他们之间的姿势过于亲密，安阐续虽然看着很纤瘦，实际上个头不算矮，手臂还长，抓着林西林的手敲蛋时，几乎像是在搂着对方的腰。
　　安阐续装作慌乱地退开了些距离，林西林则感觉有点奇怪。
　　大概是因为两人的姿势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他以为像厨房这种限定场景，应该是他抓着对方的手将人搂在怀里。
　　但林西林又想起自己不会做菜，而无论是教人打球，还是什么，一般都是教学者站在学生背后调整动作。
　　好吧，他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
　　脑袋里的想法转了一圈，林西林开始了他的表演。
　　先是略显慌乱地转过身，然后稍稍憋一下气，薄薄的脸皮便泛起红来，再加上那闪躲的眼神，很容易让人产生出“他喜欢自己”的错觉。
　　“没、没事……”林西林表现得惊慌失措，像是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僭越，下意识后退，却忘了身后正是棱角分明的橱柜。
　　后腰撞上木质边缘的瞬间，闷痛让他轻哼出声身体受惯性驱使向后倾倒，腰肢被迫折出弧度。
　　这个动作让他的衬衫绷紧，勾勒出腰腹的精致线条。那只漂亮的手掌撑在橱柜上，指节似紧张般发白。
　　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距离其实已经离远了许多，但安阐续依旧能清晰地看到青年喉结的无措滚动，还有他睫毛在眼下投下的轻颤阴影。
　　厨房的灯光从安阐续的背后照过来，将他细长身影拉长变形，黑色长发与颀瘦身形，投落下来的影子笼罩在林西林身上，像是要将人整个吞噬。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说，安阐续是个很传统的“妻子”。
　　尊重丈夫，照顾家庭，与外男保持距离……虽然他所期待的婚姻并不像他年少时所想的那样，但依旧像世俗观念里的“妻子”一样，进行着属于“妻子”的义务，只不过又因为某些原因，除去了那些与丈夫之间的身体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