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不是精神病啊(3)

　　他拎着药来到自己家门口，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像条困在泥潭里跳不出去的鱼。
　　钥匙插进锁孔，毫无阻碍，像被一张丝滑的喉咙吞下。
　　林见渊打开门，习惯性地去按墙壁上的电灯开关。啪嗒一声，灯亮了。
　　客厅里，一套肉粉色的消化系统闻声转过身来，用正面对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微笑着对他说：
　　“你回来啦。”
　　“你是先洗澡，吃饭，还是，我？”
　　林见渊：“……”
　　林见渊上下打量这一坨飘在半空中的内脏。看到它的嘴唇连接喉管，喉管连通着胃袋。肝脏、胆囊，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器官有序排列在一起。再往下是一大团缓慢蠕动着的肉粉色肠子。
　　林见渊看了半天，突然火了，骂道：“你这一套下水不还是生的吗，这咋吃啊！”


第2章 新室友
　　消化系统：“啊？”
　　消化系统明显被他这一吼给吼懵了，就连肠道蠕动都为之一顿。
　　林见渊吼完，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心脏狂跳，抬手道：“你等等，不好意思……你先等我一会儿。”
　　他转身进自己屋，反手锁门，然后火速掰开药片开始吃。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嘴巴喉咙连着肠子，一整套消化系统。他家里怎么会有这玩意儿……不对，一定又是幻觉。
　　但这次的幻觉跟他对话了。肠子会说人话感觉很不对劲，但它确实是用嘴巴说的话……但它是一套孤立的消化系统啊！不行，得喝点水，药片卡嗓子眼了。
　　林见渊赶紧拿白开水把药片灌下去。那药片甜甜的，入口即化，给人一种正在飞快治愈心灵的体验。
　　林见渊顿时觉得自己已经变健康了。他深吸一口气，满怀自信地推开门。
　　消化系统：“你好啦？”
　　粉红下水竟然还在！
　　林见渊：“……”
　　林见渊沉默两秒，突然想起早上好像收到过房东的消息。
　　他拿出手机，再次做了个“你等等”的手势，低头开始翻聊天记录。
　　“真有意思。”粉红下水突然轻轻地笑了下，“第一次遇到你这样的。”
　　林见渊飞快翻到房东的聊天框，豁然开朗。
　　房东说这两天会有人来看房子，让他把房子打扫下。要是隔壁那个空房间再不租出去，就只能给他涨房租了。
　　想起来了。房东发消息的时候是早上七点半，那时林见渊正在早高峰地铁里当沙丁鱼罐头。
　　他听到微信新消息提醒，冒着被挤掉手机的风险好不容易把屏幕解锁，结果就看到房东让他打扫卫生和涨房租。
　　林见渊当时差点把手机砸出去。
　　打扫房间当然来不及，就算来得及他也不会回去。太操蛋了。房东肯定只是想找个借口涨房租。
　　……所以眼前这个粉红下水，或许其实不是下水。
　　或许其实个人？他又突发恶疾把人类看成奇怪的东西了？
　　对嘛。下水又不需要租房子，人才需要租房子。
　　林见渊飞快冷静下来，对粉红下水微笑着说：“你好你好。刚我有点没睡醒，不好意思啊。”
　　粉红下水：“？”
　　柔嫩的肠子缓慢地蠕动了下，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粉红下水说：“你好？”
　　林见渊：“这房子挺好的，周边设施齐全，地段还可以，房东人也是个人，早上还让我收拾收拾省的你看了不喜欢来着。不过那会儿我已经出门了所以没来得及，不好意思啊。”
　　林见渊一边说一边把自己到处乱丢的鞋子踢到鞋柜里去，又麻利地收拾起昨天丢在桌上的外卖盒。
　　收桌子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平板开着，屏幕上是个日剧。
　　难怪会有那个“先洗澡吃饭还是我”的对话……新来的这位室友还挺恶趣味的。林见渊想。
　　林见渊努力表现出友好，粉红下水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咕噜噜蠕动着肠子安静地“看”着他。
　　这种感觉十分神奇，因为消化系统是不包含眼睛的。但包含嘴。当一个……一个消化系统用嘴巴对着你的时候，人就会自动脑补他在注视着你。
　　对，应该是“他”吧。听声音感觉是男的，挺年轻。
　　女孩子的话一听到室友是男人应该就不会来了，不安全。除非是带着自己男朋友一起来住。
　　“对了，要出租的房间是那边那个。你看过了吗？”林见渊替他打开空房间的门。
　　之前跟他合租的男生辞职回老家了，这屋已经空关了三个月。
　　其实这房间不大好，是朝北的侧卧，夏天还行，冬天就会潮湿阴冷。不过消化系统黏膜应该会喜欢比较湿润一点的环境吧……
　　不对！妈的，人家不是消化系统！人家是人！
　　林见渊努力保持正常，不希望把这位看房的哥们儿吓跑。
　　粉红下水平移到房间里，四处“张望”了下。
　　林见渊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
　　粉红下水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似乎在憋笑。
　　林见渊觉得有点尴尬。他怀疑自己表现得太热情了，反而惹人怀疑。但他现在没力气去想该怎么办了，他很……困……
　　怎么突然就困了，是因为刚吃下去的那个药吗？对哦，医生跟他说吃了药不能开车，也不要骑自行车……
　　“那什么，你慢慢看，我就不打扰你了。反正这房子我觉得还可以的，欢迎你来住。你等下看完要走的话把门带上就行……我有点累，我得先去睡会儿，哈啊……”
　　林见渊眼皮越来越沉。他朝那哥们儿摆摆手，扭头回自己屋。
　　“好哦。”粉红下水语气很愉快。
　　林见渊在床上躺下，一沾枕头便睡着了。他的胸膛缓慢起伏，均匀深沉的呼吸声，透过房门缝隙传到客厅里。
　　咔哒。房门被打开，粉红色的下水慢悠悠进屋。
　　“你怎么不怕我？”一截肠子软软地拍了拍林见渊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些许湿润的痕迹。
　　“算了，不怕也行。有别的可以吃。”消化系统自言自语，慢慢张大嘴，松开下颌。肉粉色的喉咙像进食的蛇那样张开到夸张程度。肌肉不断蠕动。
　　啊呜。
　　它一口吞下林见渊的头。
　　含住这颗人类大脑的瞬间，强大的能量涌入它的喉咙。
　　压抑，愤怒，烦躁，焦虑……大量的负面情绪如同浓稠的蜂蜜，缓缓滑过食道，温暖地填满了胃部。进食的快感极大地满足了神经。
　　它不知餍足地吞咽着，本该一口咬断这根脆弱的脖子，然而当牙齿摩擦着人类温热的皮肤时，它改变了主意。
　　好吃。真好吃。本来它也不太喜欢吃恐惧，太烂大街了有点吃厌了。这个人类不怕他，还邀请他一起住……
　　那岂不是可以一直吃？
　　它第一次被人类邀请，感觉还怪新奇。
　　“好哦……”它含糊不清地应着，同时慢吞吞地往回退，一点一点把人类的脑袋吐出来。
　　林见渊的脸上沾着它的唾液。亮晶晶湿漉漉。消化系统饶有兴致地“打量”这张脸，觉得食物脸上沾满唾液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不行，还想吃。
　　它伸出舌尖，舔舔自己尖利的犬齿。没什么理由要压抑自己的食欲，它愉快地低下去，一口咬上对方的喉结。
　　这颗喉结曾鼓动着吞下多少愤怒不甘。它可以想象它在人类喉咙上滚动的样子。
　　唔，好吃。
　　消化系统慢条斯理地吮着人类的喉结，许久才意犹未尽地从人类身上下来。
　　“嗝。”
　　粉红色的肠道蠕动着，打了个嗝。
　　吃饱了打嗝不奇怪，但是打出来的嗝是彩虹色的就很奇怪了。
　　“？”消化系统愣住，吃惊地看着消散在空气中的彩色气体。
　　沉默一秒钟，它果断拽过胃袋，掰开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