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剑修陨落后(116)
寒风呼啸,暴雨笼罩高山宗门,浩然宗五百修士聚集在门窗紧闭的大殿内,每个人皆分得了一颗漆黑滚圆的丹药。
他们咀嚼着丹药,所有人身上都浮现出了一道道黑纹,与之而来的是修为暴涨,不少人直接原地升了一个小境界。
“好生机,好生机!”浩然宗大师兄拍手赞叹,“只是魔渊结束,要掩盖起来也不如之前那般方便,今日可是费了我们好一番力气,日后又该怎么办呢?”
“别担心啊大师兄,我们师门上下一心,来日方长……”
话还没说完,只听“吱呀”一声,紧闭的殿门缓缓打开,露出外面幽黑无光的雨夜。
五百宗人诧异回首,看着那黑洞洞的门口。
轰隆!
一道雷霆劈落殿前石阶,砖石飞溅,雨水激扬,炽烈雷光一瞬间照亮了漆黑的殿前广场,也映出一道被雨浸透的身影。
那人浑身皆暗,几乎融入了幽深夜色,唯有手中一柄斩冰破雪的长剑,在黑暗里散发寒亮的冷光。
“何人擅闯我宗门!”
五百宗门弟子豁然而起,一把把长剑飞空,无数尖锐寒芒交叠,照映出一双双愤怒的眼睛。
狂风卷荡雨幕,轰然撞裂殿门,殿内烛火急晃,如一条条狂乱的火蛇,混乱的火光里,那人缓缓抬头,湿透的乌发之下,是一双森寒鬼厉的眼眸。
他的眼睛比他的剑还要亮,还要冷,如幽冥之下永燃的鬼火,烧空了冰凉的雨夜。
暴雨淹没大地,高居九垓州上方的恢宏大宗却是风停雨止,孤月飘悬。
天枢宗山门前,慕容舟反复徘徊,眼皮直跳,脑海里一直回响着长老的话。
发生了何事?
为何今日一早,长老就找到他,要他将大师兄引入山门,开启宗门大阵?
夜风寒凉,山前长阶,他看到了大师兄的身影,修长孤寂,仿佛失了七魂六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慕容舟一愣,立刻上前,一声“师兄”刚脱口,剩下的话就堵在喉间。
他嗅到了大师兄身上挥之不散的血腥,从袖口,从衣袍间,从骨缝深处。
“……师兄,你不是在闭关疗伤吗,怎么忽然出关了?”
“宗主在哪里。”师兄的声音很低,就和他血色尽失的手指一样冰凉,“我要见他。”
慕容舟紧紧盯着师兄冷雪般的侧脸,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兄,虚弱的,失魂的,被雨水浸透,仿佛全身骨头都被抽走,只剩下一把脊骨支撑着削瘦身躯。
慕容舟藏在袍袖之下的手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因为其他什么情绪,不过,他的声音倒是一如既往:“听说今日一早,诸位宗门长老就召开了密会……”
话音刚落,他听见脚步声,立刻回头——宗门灯火皆亮,煌煌灯影下,山前长阶又出现了几道身影,为首的是宗门三长老,公孙清。
“沉墨清,你去浩然宗了?”往日那位公孙长老见了他的师兄都十分和善亲切,此刻的声音却毫无温度。
慕容舟一愣,察觉到了什么,慢慢后退一步。
寒风刮面,从指尖到骨髓都在发冷,冷意化作钢针,刺入心脏。
沉墨清对上公孙清的眼睛,缓缓开口,嗓音沙哑如被寒铁磨砺:“我有证据,证实浩然宗堕魔。”
他取出一枚玉简,记录着一段足以揭穿浩然宗真面目的画面。
“师兄!”
一道身影飞快跃下山阶,萧既白来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你的手这么这么凉!”
话音刚落,他就见沉墨清一言不发地转过脸,一双幽深无光的眼眸死死地凝视着他。
“你不是在白玉城吗?”
听到这句话,萧既白先是一怔,而后才道:“师父临时唤我,所以我耽搁了几日,原本打算明日再出发的……师兄,你身上在流血!”
他伸手,似要拂去沉墨清衣袍间的血迹——然而,手还没完全落下就被猛然烫开!
冰冷的黑焰自沉墨清身上燃起,烧灼他的乌发白肤,将他整个人吞噬其中!
魔气侵身!
“天哪!师兄你……”
萧既白连退三步,短短几个呼吸间,眼中划过震惊、不可置信与愤怒,最后是浓浓的失望。
“师尊!长老!师兄他入魔了!”
慕容舟面色愕然,忽然一剑递出!
长剑直刺沉墨清心脏,却被尘芥瞬间爆发的剑光挡开,只割开一角染血袍袖。
霜寒长剑立于沉墨清身侧,剑光凛冽锋锐,如长夜里燃烧的雪,却无法驱散他身上的黑焰。
黑焰烈烈焚烧神魂,那本该是蚀骨之痛,沉墨清的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站在山阶之下,看见萧既白迅速远离,衣摆飘摇,背负双手,对他微微勾起嘴角。
“果然,你已与那魔道勾结,沦为魔修!”
公孙清一声怒斥,宗门大阵悍然开启,汹涌威压倾泻而下,如一只无形巨掌,压在沉墨清削瘦的脊背之上!
他身躯剧颤,衣袍间再度渗出鲜血,神情却始终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静静地仰首——
那双乌沉眼眸之中,宗门长阶延伸向高阔夜空,灯火耀耀,古老的宗门虚影在火光中神圣浩渺,一袭雪白长袍轻然飘落。
白发仙尊居于灯火煌煌的寒夜高空,居高临下,对他投来一瞥。
而后,转身,没入无边夜色。
沉墨清笑了起来,染血的衣袍猎猎风动,袍间清竹似要破夜而出。
“地狱空尽,白日见鬼。”
尘芥剑光,惊照长夜!
……
天枢旧事,十二年,历历在目。
此刻,古老的宗门虚影在眼前缓缓坍塌,沉墨清垂下乌沉眼眸,眸底如广阔深湖,波澜不起。
公孙清表情剧震,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像看到一个厉鬼从十八层地府爬回人间。
观景台上更是一片死寂,不知过去多久,才有一个颤抖的声音响起:“……是他?!”
“是他!他回来了!”
“沉墨清是流云?!我在做噩梦吗?!谁来打醒我!”
“他怎么会是化神大圆满?!他死的时候不是修为尽废了吗?!为何现在又是半步炼虚?!”
“十二年重回化神……天呐,他简直就是怪物!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怪物!”
楚浪涛瞠目结舌地仰望高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在心底不断咆哮: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这世间果然没有第二个和他一样逆天的存在!从始至终,能与“沉墨清”这三字并肩的天骄只有他一人!
道场上,楚轻崖也完全傻眼了,半晌才喃喃冒出一句:“流云兄……是沉墨清?”
“我和沉墨清成故交了!我还得了沉墨清指点符道!天哪!”
秋在望一甩长鞭,嘴角上扬:“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愧是他。”
观景台沸腾,周国皇都更是成了一口煮沸的锅,众人争论不休,吵翻了天。
“那魔头又回来了?!剑符阵道三修!他比之前更逆天了!”
“三道同修!三道登顶!这是何等绝世的资质啊……想不到我此生居然得见九千州第一天骄的风姿!死而无憾了!”
“天枢宗逼出了一个怪物,他要翻天了!”
茶楼上,宁离离张大了嘴巴,拼命摇晃手中快要晕厥过去的玄龟阿白。
“阿白!原来你真的不是沉墨清,江逾才是啊!!”
“五年元婴十年化神!阿白你说句话啊!你快说啊!”
玄龟阿白:“……”
它有什么可说的!!
本以为沉墨清是怪物,没想到这个流云更是比他还怪物的怪物!更没想到流云就是沉墨清!!
两次震慑修真界,两个压得所有天骄抬不起头的年轻一代第一人——都是同一个人!
忽然,阿白想到了什么,尖叫起来:“等等!所以十二年前你就见过沉墨清,那时他还是个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