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历史，昏君社死(223)

　　背景音乐戛然而止，一幕幕画面浮现。
　　水镜表面呈现出一片昏暗的色调，不同的角色粉墨登场，唯有主角享受到打光待遇，看上去总是光芒万丈、正义凛然。
　　【是以，纵使世事纷纭，他却清醒如初——当神宗上位，新旧两党开撕，昔日的同年王安石身居相位，他始终秉持公心，从不结党营私，在两党之间不偏不倚。】
　　【当天子想要越级提拔王安石的学生，只因不合朝廷制度，他不惜三次拒绝奉诏，以至于被愤怒的天子如踢皮球般踢了出去，辗转于地方，过上了“流浪生活”；】
　　【当志得意满的吕惠卿暗示他只要投靠便有望为相，他却不为所动，坚持中立；】
　　【当国子博士陈世儒之母为佣人所杀，天下议论纷纷，都怀疑陈世儒夫妻弑母，宋神宗闻此人伦大恶，示意他加以惩治，他却在仔细审问过后坚持没有证据绝不冤枉无辜，甚至告诫宋神宗不可妄自干预司法——他的固执再次为他带来了灭顶之灾，天子一怒，他从案件主审官变成了阶下之囚，性命危在旦夕。可即便如此，他依旧不肯松口，宁死也不诬陷无辜之人。】
　　低沉而急促的背景音乐作为伴奏，仿佛风雨欲来，让人联想他越来越恶劣的处境。
　　紧接着画面确实一转，阴暗的囚室里这道身影依旧从容，连背景音乐都变得舒缓。
　　仿佛性命之危对他不过如此。
　　看完此人入世之后的一连串经历，原本还在猜测他究竟是在科学一道上做出了何等杰出的贡献才能成为盘点主角的众人，此时不由得纷纷肃然起敬，尤其是那些个死硬死硬的官员，最欣赏这样的人物。
　　魏征一脸正色：“即便科学一道无所成就，以此人品行，亦当得青史留名！”
　　夸赞完盘点主角，他还不忘批评宋神宗一顿：“不明是非，干预司法，忠正耿介之士竟遭冤屈，岂明君所为？”
　　李世民微笑颔首表示赞同，已经猜到魏征接下来的话，并在内心与之同步开口。
　　“……陛下万万不可效仿！”
　　【在囚牢中的这个夜晚，他坦然安度，与隔壁因乌台诗案而入狱的好友苏轼互相问候过后，就淡定地分析案情上奏天子。幸而宋神宗冷静下来“反覆究实”，最终并未酿成冤假错案，他也得以被释放出狱。】
　　【此时的他年已花甲，鬓发如霜，却只能在地方上继续辗转，颠沛流离。直到三年之后才回归汴京，从此开始稳步高升。】
　　【——这是他人生中最辉煌的一段岁月。不仅官运亨通，科学成就亦是非凡。】
　　【同龄人早已半只脚迈入棺材，一心颐养天年，年近古稀的他却在科学的道路上不断精进，在知识的海洋中肆意遨游。】
　　【他召集精通数术的吏部守当官韩公廉，以及百名工匠，历时数年，融合律历算术、机械天文、流体动力等不同学科，终于造出一台三层楼高的水运仪象台——上层是浑仪，用于观测天体，中层是浑象，用以演示天象，下层是机械装置，可使浑仪、浑象随天体运动而报时。总之，水运仪象台功能丰富，可观测天体运行、演示天象变化，且随着天象推移还会有木人自动敲钟、击鼓、摇铃，能够准确报时。】
　　【大概是担心其他人不懂，他还特意编了一本用作说明的《新仪象法要》，将水运仪象台的结构与制造原理一一道来。】
　　【此外，他还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假天仪，使人得以进入浑天象内部，观察日月星辰运转。当假天仪启动，14幅星图在眼前交替轮回，似有1464颗星辰争相辉映，这一刻，浩瀚星空仿佛触手可及。】
　　水镜之中现出一道苍老的身影。
　　他脚踏大地，仰望星空，如痴如狂。
　　——这一刻，世界的真理在他眼前褪去面纱，他纯粹的喜悦宛如一个刚刚诞生的婴儿，对整个世界投以无穷的好奇。
　　·
　　此时此刻，何止镜中人如痴如醉，镜外的每一名看客，都是如痴如醉。
　　他们亲眼看着主角历经数年辛辛苦苦将心中所想化为现实，本就有种感同身受的成就，当那万千星光挥洒而下，令人仿佛置身宇宙星河，他们也久违地沉醉了。
　　这一日的星空，令无数人终身难忘。
　　“这就是科学的魅力吗？”
　　有人情不自禁喃喃自语。
　　“不，那是探索真理的魅力。”
　　——当辛辛苦苦努力，终于揭开真理的一角，见到真正的世界，谁能不为之沉醉？
　　许多人发自内心爱上了这种感觉。
　　他们就像是后世刚刚开始认知世界的小朋友一般，大声宣告：“我也要当科学家！”
　　而这其中，只要有一个人走上了科学的道路，今日的盘点就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紧接着，水镜中开始快放主角的人生。
　　年逾古稀的他终于顺风顺水，还在七十三岁那年官拜宰相，最终享年八十二岁。
　　这个数字放在现代社会都称得上高寿，更何况平均寿命比现代短一截的北宋？
　　历朝历代的看客简直羡慕坏了。
　　哪怕是天子都不例外。
　　“八十二岁、八十二岁……”
　　秦始皇嬴政不断重复着这个数字，仿佛吃了一大斤柠檬，眼睛都要羡慕红了。
　　——别说82，他连52岁都没活到啊！
　　——如果可以与镜中人对话，他只想问一句：介意分享亿点点长寿的经验吗？
　　此时此刻，无数人眼中失去了高光：“出身名门望族，少年衣食无忧，青年入仕，虽官途坎坷终究高居相位，一生清廉正直，必得万民拥戴，又有惊人创造，后世推崇备至，最重要的是，平平安安活到了82岁高寿……人与人的差距这么大吗？”
　　就连当事人本人也对这样的一生十分满意，但镜中人却出乎意料打抱不平——
　　【他的一生对普通人而言堪称圆满，《宋史》之上都对他评价颇高，称他“器局闳远，不与人校短长，以礼法自持。虽贵，奉养如寒士。自书契以来，经史、九流、百家之说，至于图纬、律吕、星官、算法、山经、本草，无所不通”。但他从来不是普通人，对普通人而言堪称圆满的一生，在后世之人眼中，却是明珠蒙尘！】
　　【——相较于他所创造的科学成就，他所获得的荣誉，又是何等的不足挂齿？】
　　“这还不够？”众人失声惊呼，“仙人未免太偏颇，难不成要给他立庙上香？”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
　　【倘若生在当世，他已名动天下。】
　　【然而生不逢时，徒之奈何？】
　　【当初水运仪象台轰然出世，天子与百官虽以为神妙，却也只是惊叹一番罢了，不至于对他奉若神人，亦不曾意识到一位伟大科学家的真正价值。反倒有小人借机生事——前太史局直长赵齐良一纸奏书，诬告他居心叵测，只因北宋尚火德，而水运仪象台却以“水运”为名，绝非吉兆。】
　　【放在后世，大家只会一笑而过，说一句封建迷信害死人。而在当时，封建迷信真的会害死人。若非他及时上书请皇帝为水运仪象台重新命名，早已生死难料。】
　　【西方科学家若有此成就，早已荣誉满身。他却遭小人诬陷，险些又经牢狱之灾。而他所拥有的宝贵知识更是不曾广传于世，只因对星空的观测冒犯了皇权的威严，若人人皆可观星，天子还如何神化自身？一切星象占卜之说，都将被扫进尘埃里。】
　　——事实上，西方当然也有遭受迫害的科学家，只是陈姝故意不提而已。
　　方才还惊呼仙人太偏颇的人已是哑然。
　　皇帝们更是纷纷中了仙人的激将法。哪怕他们心里也很忌讳水运仪象台的冒犯，却纷纷表示：“蛮夷能给的，朕也能给！”
　　——回头就提高科学家待遇，不能被蛮夷比下去！
　　【直到封建王朝坍塌成尘，人类步入科学为王的时代，他的成就才获得认可，人们为他奉上了七项“世界第一”的桂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