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同光[电竞](91)
祁曜把手从宿煜的掌心里轻轻挣脱,指尖轻抬,去触碰宿煜发红的面颊和耳廓,:“还有两天,十场比赛,哥,别把它当比赛了。”
“那当成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求着你教我打六连斩,你是怎么教我的吗?”祁曜问。
宿煜沉吟片刻,“忘了。”
祁曜试图帮他唤醒记忆,“你说最好的教学就是打实战,你和我组队双排,让我做你的小跟班,看看你是怎么操作的,其实就是想让我崇拜你,在我面前一顿乱秀,压根没怎么正经教我。”
宿煜空白过很多段记忆,就包括这一段,每次回忆起他和祁曜的初识,他都会感到莫名心慌和恐惧。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祁曜道:“我那个时候,厉害吗?”
祁曜抬眸望向他,笃定地说:“厉害的,因为那一个晚上,你一共打了七次六连斩。”
宿煜微微颤了一下,愣住了,“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我的记忆里,只成功过一次。”
“因为你做了电击治疗后,忘记了很多东西,也忘记了六连斩对你来说,其实就跟玩一样简单。”
祁曜说着抬起头吻了一下宿煜的嘴角,“别把它当比赛,把它当作是我们重新的一次见面,你不用扮演教练路向南,也不用有其他任何顾虑,你就是你,再重新教我一遍怎么打雷刀,怎么做T0。”
“享受过程,哥。”
闻言,宿煜的呼吸重了重,他的病没有大好,在某些强烈的意识和观点碰撞时,就会产生一阵复杂的悸动。
连带着心脏又是一阵剧痛,他侧过身,被窝里的手无声地按在左胸,没让自己哼出声来。
这短短的几天,心脏疼得越来越频繁。
他买了比赛结束第二天飞往美国的机票,那边的手术室已经准备好了,他只需要再坚持两天。
在这之前,先尽兴的打满十场。
第84章 二十三岁
第二天的现场,依旧燃得像火。
宿煜酣畅淋漓地打满五场比赛,丝毫没有被昨日的舆论影响,再一次展现了他惊人的雷刀天赋。
他没有打出六连斩,但无论是操作、身法还是意识,都像是教科书般的水准,极为强势地拿下了当日的“击杀王”称号,将DAG和魔J之间的分差从17分拉近到8分。
宿煜清醒了许多,忽然之间就放下了之前的执念,他没有刻意地去尝试六连斩,毕竟在职业的赛场上,这样极限的操作是可遇不可求的。状态在线只是基本要求,此外还要依据对手出招和地形环境来做判断,也许只有天时地利人和,才能打得出来。
他不再去关注分差,也没有去关注成败,真的做到了像祁曜说的那样,只享受比赛的过程。
然而,即便他什么都不去渴望,只想不留遗憾地打满眼下这最后十场,也还是会遇到阻碍。
第二天比赛结束后,宿煜的手伤爆发了。
他左腕的肌腱神经曾经受到了严重的损伤,手术修复后,医生嘱咐过不能过度劳累和受力,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毫无保留地打了这么多场高强度的比赛。
宿煜一直戴着那条黑色的腕带,腕带里叠着两层肌内效贴,以此来缓解酸胀和疼痛。
可终于还是到了无法缓解的地步…
打完第五场比赛,宿煜摘下耳机,低头用右手握住颤抖的左腕,指节轻弯,手背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忍耐地吸了口气,扭头看向祁曜,正好对上后者询问的目光,便开口道:“手忽然…使不上力了,帮我收一下外设。”
祁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走上前,麻利地帮宿煜收拾好鼠标键盘,一气呵成地装进包里,然后挂在自己肩上。
“使不上力,是疼还是酸?”他问宿煜。
“嗯,没事的。”宿煜含糊其辞地回应了句,说着站起身,伸手要去接自己的外设包。
祁曜没给他,脸色有点沉,就那么替他背了一路。
回去路上,宿煜没说几句话,安安静静地垂着眸,盯着自己的手看,眼神微微放空。
他不喜欢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但是偏偏又怪不到别人身上。
是他自己作,说是咎由自取也不为过。
祁曜自然看得出宿煜的低落,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默默地把他的手牵过来,拇指按在腕带上,轻轻地给他揉开。
即便很轻,还是痛得厉害,跟针扎的一样,宿煜被刺激得颤了一下,听见祁曜在他耳边说道:“哥,已经很好了,真的。”
“你想劝我明天不上场,是吗。”宿煜的脸色很平静,但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含蓄的不快。
“你今天打的特猛,所有人都看得到,如果非要给职业生涯画个句号,我觉得画在今天,也挺圆满的。”像是怕被宿煜反驳,他赶忙又说:“我不希望…你因为手伤留下遗憾。”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输。”宿煜轻轻蹙眉,不着痕迹地把从手从祁曜掌心中缓慢地抽出来。
这样一个小动作间的疏离,让祁曜的鼻间蓦然涌上一阵酸楚,他的声音也跟着变得有些沙哑,气场弱了许多。“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没必要为了比赛伤害身体,你就听我这一次,可以吗哥。”
“别说了。”宿煜向来不爱听任何人说教,就算是祁曜,也不例外。
他冷声说:“祁曜,只是手伤,死不了人,你非要在这个时候干涉我吗?”
说完后,宿煜开始后悔,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够温柔。
“对不起。”他主动去抓了一下祁曜的手,“不该凶你,我…太心烦了。”
两人间僵持了半晌。
祁曜无奈地叹了口气,他知道宿煜的个性,但凡是他决定的事情,都很难改变。既然他笃定了要带伤打完最后五场,那就任由他去吧。
他不想跟宿煜吵架,因为宿煜心脏和胃都不好,这两个毛病都会受情绪影响,相比之下,手疼反倒是最可控的病症。
算了,他是病人,祁曜想,都顺着他就好。
祁曜没再理论什么,他陪着宿煜去看理疗师,临时抱佛脚一样,涂药,烤电,该做的护理都做了一遍。
睡觉前,宿煜抬起左手,借着窗边的微光,怔怔地看着皮肤上那几道狰狞的伤痕。
它们接触着空气和光,变得自由又清透,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竟然感觉闷痛感减轻了许多。
无形之中,他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
总决赛最后一天,刚好是宿煜二十三岁的生日。
进场馆的时候,他又见到了那个为自己手举六连斩大旗的胖女孩。
一切都好像充满了戏剧性,那女孩依旧没有获得进场门票,依旧是在场外高调应援,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出现在DAG的应援区,而是站在一众魔J粉丝中央,白嫩的脸蛋上画着应援妆,是一个红色的乌贼图案。
只浅淡的一眼,宿煜收回视线,唇角掀起抹不明的笑意。
他更加笃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本就不必迎合任何人的期待,也不该被任何人的眼光影响,更不该沉浸过去的悲痛,去回避光明的未来。
他就是他,破碎后重组,但依然还是他。此时此刻的他,一年前的他,和十年前的他,都别无二致。
他不必为了谁改变,也不必在别人设定好的框架里活着,不必自责,不必难过,不必被迫选择,不必口是心非,也不必惧怕一切。
他终于在二十三岁生日这天,摘掉了厚重的枷锁,感受到了久违的轻松和自由。
第一次,宿煜没有戴腕带,半截手腕从队服袖口露出来,光洁的皮肤上是粗糙的疤。
他坐在机位前,一如既往地戴上耳机,调试设备,眼尖的导播给他的手部切了特写,落进现场上万人的眼睛里,落入直播间成百上千万观众的视线中。
现场陷入了一片微妙的哗然,就连一向巧舌如簧的解说都不知该用什么话去圆这个场。
——Lu神竟然有过自残的经历?
——那是割腕留下的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