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拓(58)

　　程延林问他：“需要我帮你按电梯吗？”
　　“......不用。”
　　严拓不舍地看了眼程延林，转身按了电梯，等轿厢上来的途中，想了想还是转过身问：“昨天我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没接？”
　　“电话？”程延林摸了下身上，手机被他放在书房了，没拿出来，“你什么时候打的？”
　　“晚上，”严拓回忆，“九点多？”
　　“可能被那小子挂断了，我没看到。”
　　“啊。”原来如此。
　　“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严拓想说想你算不算事，但觉得有点说不出口，于是摇摇头：“没有。”
　　电梯到了，他走进去，从里面伸出一只手晃了晃：“拜拜。”
　　收回手，不到半秒，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又伸出来，对程延林笑着说：“明天见！”
　　这次是真的走了，电梯门关上。
　　程延林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直到电梯上方的数字跳到L1，才低头无声笑了下，转身回去了。
　　第二天下午，严拓在公司收到程延林的消息。
　　-你答应带他去吃汉堡王？
　　严拓放下工作，公然开小差迅速回复。
　　-是呀。
　　-缠我一天了，烦死了，快把他带走吧。
　　-等等我，下班就去把他接走。
　　-不用。
　　严拓的小心脏揪了还不到一秒，新的一条消息就弹出来。
　　-下班在楼下等我。
　　怀揣着即将起飞的心情，办公室墙上钟表的秒针刚跳到数字12，严拓立刻起身下班。
　　坐电梯下楼的时候，他收到程延林说有点堵车，会晚5分钟到的消息。
　　-好的。
　　他乖乖回复。
　　堵车比预计严重，程延林迟迟没有出现，反倒在路边碰到了打车的同事，过来和他搭话。
　　同事属于办公室的气氛调节者，只要有他在就没有能冷下去的场子。
　　严拓平时很喜欢听他说话，虽然自己很少加入话题，但休息时间员工聚在一起讪牙闲嗑时，他也会凑在旁边听。
　　同事自来熟地把胳膊搭在严拓肩膀上，问他家在哪边，顺路的话可以一起回去。
　　“不用了，我在等人。”严拓不习惯和别人有身体接触，但也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明显，只默默侧了侧身体。
　　“对了，白天那个——”
　　同事说到高兴处，整个人都靠在严拓身上，就差没抱住他。
　　严拓的身体都被他压得都倾斜了，不得不往旁边让了一步，但同事很快又凑过来。
　　叭——
　　一声短促的喇叭声在附近响起，严拓朝路边看过去，眼熟的黑色车停在面前。
　　他连忙对同事说自己等的人来了，要先走了。
　　同事笑嘻嘻松开他，对他说明天见。
　　坐上车后，严拓未见侄子先闻其声，后座传来响亮的问声：“我们是去吃汉堡王吗？”
　　严拓转过头，看他满脸写着迫不及待，怀疑要不是身上系着安全带，都能爬到前面来问他。
　　“是，现在就去吃。”严拓说。
　　“耶！”侄子眼睛亮晶晶，“我要吃大汉堡！”
　　严拓笑着转回头，发现程延林正在看他，嘴角的笑意还没淡去，只疑问地发出一个音节：“嗯？”
　　“安全带。”程延林说。
　　严拓这才意识到，连忙伸手去拽安全带，但不知哪里卡住了，用力了几下都没拽出来。
　　在他较劲的过程中，程延林忽然从旁边俯身过来，从他手中夺走安全带，十分轻松就扯出来，准确扣入底座中。
　　随着“咔哒”一声，程延林没有起身，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
　　他们几乎就要贴在一起，甚至严拓都在心里想系安全带需要离得这么近吗？
　　然后他听到程延林放得很低的声音：“你就是这样追人的？”
　　“什么？”
　　后座的侄子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因为被扣在儿童座椅里也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皱着眉想大人好麻烦，为什么还不出发。
　　他无聊地晃了晃小短腿，没听到程延林在问：“刚刚那个人是谁？”
　　谁？
　　严拓有些迟疑地说：“你说我同事？”
　　“搂在一起的同事？”
　　“没有搂到一起，他自己贴过来的。”严拓小声解释。
　　程延林没说话，黑色的眸子直勾勾看过来，看得他心中莫名一惊。
　　于是又补充说：“我也不喜欢他这样。”
　　“是吗？”
　　“下次我肯定推开他。”
　　程延林哼笑一声，听不出具体意味，但好歹是起身回到驾驶座，启动了车。
　　严拓迷茫地眨了眨眼眼睛，没明白程延林是什么意思。他慢半拍地想起程延林问的第一句话——你就是这样追人的？
　　可是，不是不允许他追求吗？
　　车停在汉堡王门口，严拓抱着侄子下了车，在柜台给他点了店里最大的汉堡，又点了薯条、洋葱圈和可乐。
　　“还要别的吗？”严拓问。
　　侄子在他怀里一脸深思地盯着上面的菜单，虽然一个字都不认识，但能看懂示意图，最后小手一指，又点了份霸王鸡条才满意地说够了。
　　严拓拿着号码牌带他坐下，几分钟后程延林停好车走进来，坐在对面。
　　“你要不要吃点别的？”严拓问他，“我刚刚看旁边有卖披萨。”
　　程延林说不用，看向旁边的侄子：“你妈什么时候把你接回去？”
　　侄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快让你妈把你接走，不然我就把你卖了，让你妈再也见不到你。”
　　听到恐吓，侄子往严拓身上缩了缩，小声说：“可是我不想回去呀。”
　　在这里多好啊，天天都能吃汉堡喝可乐，还不用去幼儿园，也不用挨妈妈的骂。
　　严拓摸了摸侄子的脑袋，替他说话：“小孩多好玩啊，别卖了。”
　　“就是，”侄子摇头晃脑，“我不值钱的。”
　　程延林看他俩一唱一和，说：“好玩那你带回去玩吧。”
　　“还是算了。”严拓收回手。
　　点好的餐送过来了，侄子眼睛立刻发亮，哪里还管自己会不会被卖，张口就咬下一大口。
　　但因为他还是小鸟胃，最后连一半都没吃完，嚷嚷着要打包带回去，晚上继续吃。
　　严拓让服务员打包好，纸袋交给他自己抱着。
　　走出汉堡王，似乎该告别了，这里离严拓家很近，走走就回去了。
　　他看着侄子自己爬上后座，再看着程延林帮他系安全带，然后站起身。
　　隔着车，他们对视上了。
　　“我送你回去？”程延林说。
　　严拓求之不得，立刻点头。
　　但下一秒程延林就侧头看向不远处，指了下居民楼：“原来就在那里啊，这么近，看来不用送了。”
　　“没说不用啊。”严拓委屈说。
　　“走走回去吧。”程延林带着笑意，拉开车门，不顾心碎的严拓，驾车离开了。
　　严拓站在原地，连车尾气都没来得及闻到，就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干愣几秒，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耍了，程延林本来就没打算送他，故意逗他的。
　　太坏了。
　　可严拓却连一丁点气都生不起来，走回家的路上，步伐都比往常要轻快。
　　谁叫他大度呢，原谅程延林好了。
　　“别抱着了，把汉堡放冰箱里。”
　　刚进家门，程延林就发出指令。侄子换上拖鞋，小跑进了厨房，又小跑出来，举着袋子对他说：“叔叔，我太矮了，够不到冰箱。”
　　程延林只能走过去，把袋子放进冰箱里，低头问他：“今天高不高兴？”
　　“高兴！”侄子重重点头。
　　“什么最高兴？”
　　“吃汉堡！比麦当劳的要大好多。”侄子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看样子对今天的汉堡相当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