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上云霄(23)
窗外鎏金色的阳光照在行色匆匆的路人身上,米兰街道上的每一栋建筑都像是一件精致的艺术品,它们都是时代、历史、美的缩影。本来是要和陈老师一起走过这些地方的不是吗?可是他去哪里了……越是翘首以盼的期待着,现在就心越凉。
可航班取消也不能怪陈老师啊,又不是他要下雨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每年都要遇个几次的。
“这很正常的,没什么。”夏明朗这样劝着自己。
可是为什么不回我的微信呢?
一些密密麻麻的委屈包围了夏明朗的心脏,他开始讨厌起这样患得患失的自己,太矫情了。陈老师,是爱我的对吧?
他只是不喜欢有事没事就联系,他不主动发微信给我是因为这个,现在不回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了!一定是的,就是嘛,本来我就不应该这么粘人的!他工作挺忙的,要执飞还要教课,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应付我呢?
夏明朗稍稍想开了些,伸了一个懒腰。坐的有些僵了,关节咔哒一响。
可是如果他也爱我,又怎么会觉得这是应付呢?
可是,他说过爱我吗?
别再想了别再想下去了夏明朗,别这样揣测陈老师。哪里来的这么多可是。他都已经答应和你在一起了,你凭什么要那么多?
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爷们儿点成么?
“唰”的一声,夏明朗拉上了窗帘。
还是睡觉吧。
而在万尺高空之上,陈绍却睡不着。
他是在飞机延误十小时后,收到航班取消的通知的。
夏明朗给他发微信的时候,他正在飞行员报道处check in航班,机场大厅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串红色的延误取消,看的人心烦意乱的。
“陈老师,你要出发了吗?”
不一定飞的成了,陈绍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说会晚点?也不一定。说也许去不了了?那他会挺失落的吧。没准也能起飞。
那先不回了吧,确定了再说好了。陈绍也没在意,把手机又放回了口袋里。
结果他连飞机舱门都摸到,一行人就在登机口前坐了两个小时,又去休息室接着等,饭都吃了两顿,还是没有通知。
再等下去,机组人员就飞不了了,从报道到落地,最多连续工作21个小时,如果预计超时的话,要直接被强制休息。等得昏天暗地的,终于收到了确认取消的安排。
“我的天啊!终于能回家了!”副驾松了一口气。
“走了走了,还得把行李取回来……”
“真点背啊!”
“还不错啊,这不是等于休假了!”
“没准公司明天就塞给你个standby!”
“没这么变态吧……”
同事叽叽喳喳的说着话,陈绍也没参与。他满脑子都是夏明朗之前一脸期待的样子,想到要告诉他这个坏消息,内心竟然有些不忍,还有点忐忑。对他而言,这心态其实不健康。
诺大的机场只有些零零散散的人,大部分乘客都认命的离开了。玻璃幕墙外是磅礴的大雨,轰鸣着洗刷着天地。
陈绍的眉头紧紧的皱着,也没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最后他走向了俄航的柜台,买了一张莫斯科转机,飞往米兰的机票。17个小时啊……
还好以前去罗马办过申根多次签。
几小时后,飞机顶着狂风骤雨准点起飞。雨水狠狠地砸在窗户上,飞机颤颤巍巍的离地,陈绍觉得自己这也算是在用生命谈恋爱了。
真神奇,陈绍想。他年轻过,也有过把爱摆放的很高的时候,所以他自认为很懂的——一切的激烈终究会归于平淡的。平淡或许才是感情最健康的状态。不过也不是什么有用的道理,毕竟不是段成功的经验。
但经历对人是有影响的,无论好坏。陈绍自认为只能谈理智又平淡的感情了,可这么冲动的行为,又是怎样发生的呢?
那奇怪的感觉又究竟是什么?
心理学的书在家里摞的很高,他却好像越来越不了解自己了。
仅仅是航班取消,他都无法对夏明朗开口,怕他失落,那关于那件事,他更加……
“Sir, would you like to have a drink?” 俄航大妈热情的询问,打断了陈绍的思绪。
“Sure, may I have a cup of screwdriver?”
“Why not just vodka with ice?”战斗民族的女士对他果汁兑酒的选择提出质疑。
“OK…..that works…”
陈绍接过了满满一杯伏特加。
一杯酒过后,他彻底放弃了分析,只是晕晕的想,不知道宝贝儿现在,在做什么呢?
“陈老师,你在做什么?”
酒店窗帘的质量非常好,将阳光牢牢的锁在窗外,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电源亮着的红光。
夏明朗断断续续的睡着,不想醒过来。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他也不知道,但他知道手机依然很安静。
再也睡不着了。他在床中央平躺着,瘫成“大”字状,怔怔的看着天花板。
还是忍不住的,感情像咳嗽一样,怎么忽视也办不到。他点开了对话框,发送了又一条消息。
一秒、两秒、三秒……慢慢数不清楚了。
没有回音。好吧,他期待了很久的“一整天”,大概就是这样了。他突然也想任性一把,自暴自弃的关掉了手机。
“唉……”反正它也收不到消息,大概坏了吧。
他翻身下床,换了身运动装,开门去找健身房了。
第二天清早,夏明朗面目表情的上了去机场的接驳车,披萨、千层面、提拉米苏、gelato,他都还没吃到。他坐在最后一排,愣愣的看着窗外。
引擎启动的时候声音很大,夏明朗最后的一丁点期待也被那嗡鸣声掐死了。他有理由觉得难过。
隔着玻璃,他看见一个人急匆匆的跑进酒店,箱子被拽的快飞了起来。也不知道在赶什么时间。
他身上的衣服陈绍也有一件。
可是陈绍不在这里。
随便了。
“怎么不接电话……”陈绍在转盘处等行李。他一落地,就看见了夏明朗的微信。
我在做什么?我来找你了。
他嘴角噙着笑,手指轻快的在屏幕上打:“宝贝儿,我到米兰了”
俄航的飞机从不晚点,可行李出的极慢。手表上的分针转了小半圈,陈绍竟然还没等来自己的行李。他着急了起来,也不知道夏明朗他们要几点离开酒店。
没回微信啊,陈绍发送了语音请求。
没人接,自动挂断了。陈绍又打了一个,还是如此。
有点反常。
不过陈绍很累了,在机场熬了那么久,又转机什么的来回折腾,腰疼头也疼。俄航的飞机实在是开的太猛了。
没事儿, 一会就见到了。这行李怎么还没出来。
时间剩的不多了,他频繁的看表,怕错过夏明朗。不然不等了,就把箱子先放这算了……
刚这么想就看见了自己的箱子。
他赶紧去打车,结果一大早就全是人,又要排队。陈绍觉得自己就没这么赶过,有点狼狈。
夏明朗还是没回电话。
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米兰治安都说不太好。
越想越心急!
终于到了酒店,他急忙去问前台华航的机组还在不在。
“They just left.” 前台小姐微笑着告诉他, “How can I help you Sir?”
“Not really …..” 陈绍忘记了他的风度,连句谢谢都没说,转头走出了大门。
连个巴士的影子都没看见。
陈绍太久没休息好了,他的眼睛通红,又干又涩。
原来清晨的阳光也是很刺眼的。
作者有话说
莫慌,夏明朗是会飞回来了= =
关于为什么他们会有这样的行为之类的探讨,我是很欢迎的!但是我自己的看法完结再说啦!就不打扰大家的观感了!
喵呜!比心!
第二十八章
以为关掉手机就能六根清净,真的是想太多了。
就像一个黑色的潘多拉魔盒,它引诱你生出不切实际的期待,又带给你,害怕希望落空的深深的恐惧。它是那样精确的拿捏着你的心脏。
好想开机啊,夏明朗盯着这魔盒暗暗想道。可是,如果还是没有回信,我要怎么办呢?陈老师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吗?他是在冷战吗?
可他说也喜欢我的,他是不会说谎的。
夏明朗不敢开机,面对和陈绍有关的一切事情,他都太胆小了。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道理谁不懂呢?懂就有勇气照做吗?
“你昨天没和大家一起出去啊?”在巴塞罗纳酒店check in的间隙,同行的董泽宇问他。
“没有,”夏明朗摇了摇头,说,“有点累,一直在睡。”
董泽宇好像是第一次飞这个航线,很是激动:“米兰好美啊!意大利的女生也都太漂亮了!身材好棒!”
夏明朗敷衍的点了点头。
董泽宇没什么眼力见儿,接着问:“一会儿我们去看那个大教堂,一起去吧?”
“不了吧……”
“诶呀,好不容易来一次,不要那么自闭嘛!”
也对,找点事情做就不会想东想西了,夏明朗说:“好,那几点?”
“两点,lobby见啊!”
来了四个人,刚好一辆车坐的下。董泽宇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和妹子分享刚刚查来的知识点,夏明朗只觉得头疼。
领了自助解说器,他们从圣家堂的“诞生立面”排队进入教堂。
在这座揉合了诡异与绝美的建筑前,扑面而来的震撼吹飞了一切繁杂的情绪,这种震撼超脱了文字表现力的疆界,能让董泽宇都安静下来。
拔地而起的庞大建筑,繁复精细的装饰,诡谲的曲线,像是一个神秘的洞穴。密密麻麻的浮雕讲述着一个又一个神的故事,延伸至塔顶,耳机里传来空灵的音乐,夏明朗从不信教,却也不得不被周围的一切涤荡着心灵。
“直线属于人类,而曲线才属于上帝。”解说器里的女声如是说。
夏明朗无法用建筑的眼光去解构眼前所见,他如同置身于一片石头幻化的森林,光影、穹顶、鬼斧刀劈的立柱,温暖又奇幻。
“我知道这个!这一墙的彩色玻璃,寓意着受难!”董泽宇朝一个美女同事说,“红色和橙色是耶稣的鲜血。”
“为什么还有绿色?”女生问。
“新生。”
也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
夏明朗突然非常非常想念陈绍,他站在这巨大玻璃彩绘前,鲜红的光芒使他想起小月的血,想起当年警察给他看的照片里,父亲身下,那一大片红。那是他的生命不能承受之重,和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耳机里骤然传来悠扬的唱诗声。
假使每个人当真是有原罪的。又假使橙红是太阳初升,青色是天将日暮,他想要和陈绍在一起,朝朝暮暮。
他就是他的救赎。
他的迷茫他的彷徨、他的赎罪之路,是在遇见陈绍之后,才有阳光照了进来。
夏明朗被裹挟在迷离的圣光之中,不禁想,如果我是一个虔诚的教徒,那我一定会笃信陈绍是上帝派来的天使。
管风琴的音色敲击着夏明朗的耳膜,他觉得自己想通了。
天使不需要爱凡人,只要我爱他就足够了。
他是我的爱人,爱是我的救赎。
这简直是夏明朗活了22年最诗意的时刻。
走出圣家堂的时候,夏明朗看见董泽宇已经成功牵到了妹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