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炮灰徒弟养歪了(113)
江成雪静了片刻,惨笑一声:“你真的察觉了……是,我确实不止一次偷窥你们。”
容予没想到竟然还能听到这么一回事,顿时身上有点起鸡皮疙瘩。他随手领回来的小徒弟,竟然是个偷窥狂?
陆识途脸色一变,霎时剑气四溢。
江成雪的唇角立刻溢出了一丝鲜血。他没防御,擦都不去擦。
他看着陆识途,看了一会,神色逐渐有些恍惚:“……我总能看到师尊是怎样对你的。其实有时候,我也会不甘心啊……陆识途,凭什么你就可以……我学着像你那样,对师尊笑,努力照顾师尊,可总是不一样……师尊待我们,总是不一样……”
容予的眉头紧紧蹙起,一下子想到了那个被人关起来的梦。梦里有人泣血似的对他说:“师尊,你为什么就不能看看我……”
江成雪垂下眼,抬手擦了擦嘴角,不再继续,而是再次对容予道:“让我去吧,师尊。大陆反面还有许多魔修没能过来,于情于理,我都得去。”
容予没吭声。过了一会,他转头问刁寺:“还要几天?”
“三天,只要再三天就够了!我已经有思路了……”
“行,”容予点点头,“你把办法交出来,如果可行,我就送你回去。”
刁寺狂点头,然后突然又顿住了。过了一会,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这,这万一我给了你们,你们又不送我回去……”
容予笑了笑:“你可以选择不给。”
刁寺忙道:“别别别,大仙,我给我给……”
他说着,眼神再次移到了容予背后的十二楼上,缓缓道:“这把刀……就是……在我回忆的过程中,我好像总能想起这把刀……我好像在梦里见过它?”
这句话一出,容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想起了什么。他思索片刻,抓不住这思绪,便放到了一边。
当天晚上,容予做了一个梦。他在梦里似乎见到了十二楼,然后又看到了一个穿着太虚剑派红配绿弟子服的小孩。
小孩大概六七岁的样子,长得玉雪可爱,还有点婴儿肥,眼睛很亮很干净。他一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每天一丝不苟地早起练功,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认认真真地修炼着。
秋去春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始终是那副模样,眼中只有剑,只有修炼。
他走过了许多试炼、比拼,得到了许多人艳羡钦佩的目光和潮水似的赞扬,什么“天之骄子”、“门派第一人”,全都不要钱似的砸向他。但他始终不曾去听,不曾去看,稳稳握着手中的剑,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
他的眼睛,始终安静地看着最高处。
十岁那年,他的修炼初步得窥大道,在晨昏交界之时,他站在暗处,却引来了一身明亮的日光——他筑基了,引得天降异象。
门派上下欢呼雀跃,为他欣喜若狂,他是百年或者说千年之内,都不曾出现过的少年天才。
而他只是沐浴在光下,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就这样走着,一路长大,一路修炼,最终真的成了门派第一人,也成了天下第一人。
容予看着他从一个孩子一点点长大。他的目光可以转向周围的许多人事,他似乎可以将整个世界纳于眼中,但他一开始便看到了这个孩子,后来便移不开目光了。
这个孩子走到了最高处,容予只觉心里无比圆满。他醒了过来,唇角仍带笑意,却渐渐不太记得自己梦到什么了。
陆识途新奇地盯着容予脸颊上笑出来的小酒窝,看了一会,忍不住似的,伸手轻轻摸了摸。他问:“师尊在笑什么?”
容予回想了一下:“很熟悉……好像是我从前做过的梦。不过,不记得了。”
“师尊以后梦一梦我好不好。师尊这样笑着,如果是在想别人,我这里,好难过。”陆识途叹着气,边说,边带着容予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容予抽回手,深吸一口气:“差不多得了。”你是撒娇怪吗??
过了一会,他犹豫道:“大约……确实是梦到你了。”
陆识途笑起来。
不过两天时间,刁寺便将阵法图交了出来。
见到容予他们,他很是兴奋:“就是这个没错!还有我想到的其他细节,都标在一边了,按照这个办法操作,应该就能消灭蜃气了!”
容予看了两眼,看不明白,把图纸递给容百川。容百川是杂家,学贯百家,曾经也交过一个朋友,是位阵法大师,教过他一些密不外传的关窍,所以他对阵法会格外敏/感。之前也正是因此,他才看出了掌门开启的护山大阵有问题。
容百川看了一会,闭目推演思考,然后慎重地点了点头:“没什么危险,而且确实是先破坏后融合的阵法。若说它能将十二楼神力归于天地,理论上来说是符合的。不过到底能不能真的成事,需不需要人祭,我无法断言。”
等他们讨论完,刁寺期待道:“大仙,现在能送我回去了吧?”
“可以。不过我先前也同你说了,这个法子未必会有用。我会用这把刀,”容予说着,抽出了十二楼,“劈开两界通道,但这刀,不知道是不是还能用,可能会出岔子。你考虑清楚,是要留在这里,还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回去。”
刁寺听着容予的话,神色有一瞬间窒息。但他听完之后,叹了口气,却毫不犹豫道:“我得回去啊,我老婆还等我回家呢,大仙你整吧,不行我也认了。”
讨论一番之后,几人来到了长恨渊。因为上次陆识途便是在此处使用了十二楼,按理说这里大概更容易成功。
容予与陆识途一同握住了十二楼的刀柄,一瞬间,风声呼啸。
他们催动全身灵力,磅礴灵气冲向十二楼,而后向天狠狠挥出一斩!
这一刻,天地仿佛都震动了一下,容予仿佛听见了锵然一声,而后面前的空气突然撕裂,像出现了一道隐形的不停变换的门。
刁寺盯着这“门”,牙齿打颤。
容予吼道:“走啊!不想回家了吗??”
刁寺咬了咬牙,抬步便向这边走过来。
与此同时,门内仿佛传来了一阵吸力,那吸力似乎只针对容予,容予不得不站得更稳,努力避免被拉进去。
陆识途握着剑,眼睛却是看着容予的。容予面上露出有些狰狞的神色之时,陆识途的脸色也难看了一些。
他问:“师尊,你想回去吗?”
容予莫名其妙地看他:“你说什么呢?”
“那里是你的家乡,你说你最开始来这里,是为了回去,对吗。我拉你回来,你真的愿意吗?”
容予不由气结,他无话可说地盯了陆识途半晌,叹气道:“行。你听清楚了:我为了你,想留在这里。可以了?”
陆识途像是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他眼神一下子亮起来,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点笑容。
容予心里嘀咕:这小兔崽子别是就等着骗他说这种话呢吧。
“师尊真的不勉强吗?”
“不勉强。学谁不好,别学你师伯。”
一边的容百川:……
与此同时,刁寺终于走进了门内。
在他穿越这“门”的一瞬间,他的身魂突然分离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模样的魂魄正继续走进去,而属于江自流的□□则“噗通”一声重重摔落在地。
那中年男人个子不高,佝偻着身子,秃顶啤酒肚,架着款式很旧的宽边眼镜,表情有几分颓废,但动作毫不迟疑地走进了那道门。
他渐渐消失了。
江自流竟然没有失去神智,他“嗬嗬”地挣扎着,拼了命地伸手去够刁寺:“你,你!!你不能走!!”
江自流看着逐渐消失的人影,眼前似乎闪过了许多情景。
他看到自己颓然倒在一个又小又破的房间里,家徒四壁,周围也空无一人。他垂垂老矣,头发花白,脸上全是皱纹。他徒劳地伸手向天,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不久便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