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西幻搞基建(58)
——上次回去的经历,只有最开始跟父母见面时是好的。
父母依旧不同意她在劳役队伍里靠着努力给自己混口饭吃,哪怕她看着不错脸色比在家里好了些,反复地解释工地上的生活没有那么可怕,母亲也只是抱着她哭父亲对着她唉声叹气,好像她做了多么肮脏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村子里也有这样那样不干净的流言蜚语传出来,大冬天没事干的男人女人净想着些腌臜无稽的事情,恶心得乔安拎着棒槌把人追出去了老远,插着腰尖声咒骂回去。
她没吃亏,但也半点高兴不起来,躺在家里只觉得心里空落落冷得难受,止不住地想念起工地里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简陋宿舍。
跟她一起住的都是寡妇或被赶出家门的可怜女人,为了凑够征召人数而主动或被主动地塞进劳役的队伍里,乔安是她们里唯一的小姑娘,她们有时排挤她有时也会额外照顾她,还有时与她聊起家聊起丈夫,呜呜地流着眼泪哭得说不出话。
活在村子里的女人就是这样,家里没有男人会被合起伙来欺负,有了男人日子也多的是心酸苦楚,她们还有的甚至是被丈夫赶来做劳役,给家里省下粮食还填了丈夫的人头。
乔安听了愈发觉得害怕。
待在家里的两天父亲母亲似乎只操心她还能不能嫁出去——她有没有被工地上的男人糟蹋,或者是否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她在工地上过得怎么样干活多么利索勤奋连工头都夸奖了她,劳作又是多么辛苦冻伤皴裂她疼得想哭……
这些她有好多好多想要说的事情,只得到了不耐烦的“行了行了知道了”。
于是乔安不再说了……也不再想着要回去了。
她开始畏惧“回去”这件事,父亲和母亲对她的关心和爱护,成了她想起就浑身发抖的噩梦。
管事们组织劳役回去的那天,乔安逃跑了。
她依稀知道逃跑被抓到会是她不敢想的悲惨下场,也会给父母家人带去灾祸,可对于回去的恐惧压倒了对逃跑的畏惧。当乔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陌生的道路中央。
她的鞋子跑掉了,脚踩在地面上冻得青紫,脚底全是血,她却什么都感觉不到。
乔安茫然地四下张望,荒凉的旷野中她渺小得如一片雪花。
风一吹,太阳一照,她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
冰冷的空气挤进乔安的肺里,把她的血液冻起来了似的。乔安脑袋里昏沉,只知道拼命移动着双腿往前走,她不知道这条路往哪里去,也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她只知道自己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夕阳缓缓地往地平线坠下,那是乔安往前走的方向,远处传来模糊的乐声,乔安依稀猜测那是有人在唱送岁节的祷歌。
团圆,幸福,美满……
世人向往的一切,恍惚如追逐着她的梦魇。
乔安颤抖着呼出一团白气,雾气朦胧的模糊视线里,她看见道路的那一边出现了马匹飞驰而来的影子。
“小姑娘,你怎么不回家,在这里做什么?”
马匹在乔安身边停下,骑在马上的老爷问她。
骑马的人或许是金发,颜色明亮得像是太阳。
这个声音乔安听到过,是她去做劳役时,那个向她问话的管事老爷的声音。
“我……”
乔安竭力张开嘴,声音微弱得自己都听不清。
“我逃跑了……”
第48章
罗勒斯庄园远离主宅的边缘区域, 有一座藏在灌木藤蔓之间的二层小楼,篱笆在小楼周围整齐紧密地围出一小片院子,里面什么都没有种也什么都没有养, 只生长些杂草野花, 时不时落下觅食草籽的鸟雀。
草木茂盛的时节里, 这幢小楼会被完美地掩藏进郁郁葱葱的绿色之间,而冬天灌木的叶子落尽时, 透过交错排列的枝干,就能看到小楼土灰色的屋顶,在蓝得发白的天色下显得安静又和谐。
这里是劳伦斯的住处。虽然作为管家时劳伦斯大多数时间待在主宅待命,被路西恩提拔之后他又在办公室里扎了根,但劳伦斯的确是有着自己的住处的, 在他少之又少的休假里, 这里是与一切社交工作繁琐杂事隔绝的休憩之所。
以前只有劳伦斯自己知道这里,这次送岁节放假前为了方便领主老爷在需要的时候能找到人, 劳伦斯把这个地方的位置告知了安娜, 不过领主老爷在这方面表现出了难得的体贴,让他尽管去享受无人打扰的假期时光, 好好恢复这一冬的疲惫辛劳。
放假嘛,本来就是休养生息的时间, 再魔鬼的领导也不至于让下属假期还要干活,毕竟劳逸结合才能效率最大化。
劳伦斯感激地领受了领主老爷的这份好意,放假前兢兢业业地站好了最后一班岗, 给所有的工作收尾文件整理好归档,又跟道顿和威廉姆商量着, 由他们几个部门上官自己掏钱包下个味道不错的酒馆, 请下属的官员们好好吃了一顿大醉一场, 醉倒了的就直接隔壁旅店睡下,大家提前庆祝一年过去新年将至。
只不过宿醉后的脑袋总是不太清醒,劳伦斯骑着马出来差点习惯性地左拐往政府办公楼的方向去,走到一半才意识到今天已经是美好的休假时光,立马掉头往他藏在灌木丛里的休假小屋走。
所以说……
劳伦斯捂着吹了风疼得要裂开的脑袋,窝在自己温暖小屋的柔软靠椅上,艰难地试图寻找自己从昨晚到现在断了片的记忆。
他得想起来自己是脑子哪里灌进了酒还是一头撞上什么摔坏了脑袋,才会稀里糊涂地把路上捡的女人带回他的秘密小家。
——赤着脚站在屋子里的姑娘干瘦娇小,说是女人不如说分明还是个黄毛丫头,衣衫褴褛在屋子里直打哆嗦,低低埋着脑袋瑟缩可怜,那种随便一个村子里都能找出七八个同款的乡下姑娘。
她说自己叫做乔安,是在劳役回家的路上逃出来的,村里的女人不愿意回家往外跑的理由不外乎婚事、暴力、欠债这几个,劳伦斯不用问也能猜出个七八分。
他只是没法解释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把她带回来。
劳伦斯早就忘了自己跟乔安曾经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他手上的工作堆积如山忙得要死,出门放风时随口问过话的姑娘也就像一阵风,在他的记忆里没留下半点痕迹。
他不应该把人带回来的,就是他难得善心大发想要救济下这也算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可怜姑娘,也应该是把人送到救济所去,这姑娘有手有脚能吃苦干活,正好填补救济所的人手空缺。
果然还是不该喝那么多酒。
劳伦斯思来想去,只能把自己失常的原因归咎到宿醉后遗症上,他一边感慨醉酒误事以后工作时间绝对不能多喝,一边打量着瑟瑟发抖的乔安。
“你……”劳伦斯一开口,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看见乔安打了个哆嗦,被他吓到了似的。
劳伦斯摸了摸自己那张领主老爷都夸好看的脸,自觉也不至于狰狞丑陋得吓到人,但看乔安冻得快傻了的样子,简短道:“闭嘴,听话,我就让你留下。能做到吗?”
乔安吸着鼻子,整个人都是木的,听见有人说话脑袋里也反应不过来在说什么。劳伦斯等了几秒就当她默认了,从柜子里拿出一瓶恢复药剂丢给乔安叫她喝,又去打开浴室的热水设施,让乔安赶紧去洗刷干净——这姑娘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澡了,劳伦斯都能看到她头发里虱子在跳。
等她洗完澡,整个浴室也得喷药清理一遍。
劳伦斯想着,又记起衣柜里有几件裁得小了压箱底的旧衣,就翻出来叫乔安洗完澡之后换上。
——救济所太远,把人送过去再回来会浪费到他宝贵的一天假期,索性把人留下给口饭吃,等假期结束后他去救济所办事的时候,再顺路捎过去就是了。
这姑娘看着也不是聒噪烦人的模样,只要她闭上嘴不说话不乱动东西,劳伦斯不介意在杂物间里给她支个床睡。
当然只能是杂物间,劳伦斯的秘密小家根本没有给接待客人做准备,能匀出小半个杂物间已经很不容易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