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真少爷他舅(47)
“病情反反复复, 还有点发烧。”席亭舟如实相告。
席昆远叹息一声开口:“他年纪小,你既决定对人负责便多照顾些。”
“好,我会的。”席亭舟沉声应下。
“等那孩子身子痊愈了, 你再带人回来吧,无论如何总该给人个名分, 你姐姐姐夫那边有我在。”席昆远语重心长道。
提到姐姐夫妻,席亭舟没来由记起方星泉的童年经历, 小孩儿自幼需要学习的科目多得连成年人听了也会咋舌, 姐姐向外人提起这事儿,语气中尽显得意。
“天啦, 这么多课程,你家小煊不哭闹吗?”
“诶呀, 我也觉着多了点,说要给小煊取消几门,他一听就跟我急, 非要学。”
类似的话经常从席昭楠口中说出, 每当方星泉在场叔叔阿姨们询问他真相, 他总会乖乖点头, 朗声回答:“嗯, 是我想学, 爸爸妈妈没有逼我,我最喜欢学习啦。”
随后席昭楠夫妻便会得到一众羡慕的眼光和数不清的夸赞。
现今回头再看,方星泉在人前的笑容,欢快的语调,乖巧惹人怜爱的模样,全都精心设计过,像个套路化的演员。
鲜少有人怀疑几岁的小孩子会撒谎,包括席亭舟。
陷入回忆,席亭舟越发心惊,方星泉如同任人摆弄的提线木偶,每天上演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的好孩子戏码,实际上操控方星泉的细线上早已鲜血淋漓。
或许,导致方星泉心理出现问题的原因,不仅是方家。
坐在床边,席亭舟伸手试探方星泉额头的温度,终于不再烫手。
他仍不放心,拉开抽屉里拿出体温枪,屏幕显示三十六度七,悬着的心缓缓落到实处。
静悄悄把方星泉的手放回被子里,昏睡中的方星泉忽然小狗似的呜咽两声,拽住席亭舟袖子。
“我在。”席亭舟拍拍他的手背,安抚少年焦躁的情绪。
约莫五分钟后,少年慢慢舒展紧皱的眉头,痛苦的睡颜逐渐恢复平静安稳睡去,但抓住席亭舟袖子的手一直没放。
经此一遭,席亭舟短暂遗忘自己的洁癖,手非但没抽离,反而回握住少年。
细腻温热的皮肤传递到席亭舟手心,刻意压下的记忆涨潮般汹涌席卷大脑,
席亭舟低垂眼睫,抿了抿薄唇,视线落在方星泉过于苍白的唇上。
前不久,方星泉主动吻了他。
在席亭舟计划中,接吻排得非常靠后,毕竟考虑到自己连普通的肢体接触都抗拒,何况接吻如此亲密的事。
他甚至设想过,得先做到习惯和方星泉共用一个杯子,达成间接接吻,才可以进行下一步尝试。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方星泉未能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他自己……也没有。
席亭舟以为自己无法接受,最糟糕的情况下兴许会呕吐。
但当方星泉吻上来的瞬间,脑中一片空白,胸腔充满怜惜,不仅没下意识推开方星泉,还温柔地抚摸少年颤抖的后背,任人小狗般对自己亲亲蹭蹭。
心脏柔软得好似天上的云朵。
注视着少年失去血色的面颊,席亭舟眼前好似蒙上层层浓雾,他常年忙于工作未曾动过感情,工作能力和恋爱能力大概呈反比。
指尖触碰方星泉面庞,席亭舟目光深邃,迷茫自问:“我是喜欢上你了吗?”
喜欢这种事,这么轻而易举,随随便便吗?
席亭舟懊恼,如果这是喜欢,他不认为如此浅薄的感情足以支撑他与方星泉走过余生,如果不是,那又是什么呢?可以让他不排斥方星泉的吻,为方星泉放下工作。
——
方星泉的病情稳定后,席亭舟为他请了一位心理医生,对方是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知性温柔,衣着简约大方。
席亭舟向方星泉介绍她是自己朋友,来医院做体检凑巧遇上了,顺便过来探病。
“你好,我可以叫你星泉吗?你称呼我叶阿姨就好。”叶连婧微笑道。
方星泉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乖巧点头,“可以的叶阿姨。”
叶连婧随口和方星泉聊天,内容漫无边际,时不时拉席亭舟说几句,压根儿看不出半点心理医生的影子。
“叩叩叩——”一位护士敲门。
“席先生,郑医生请您过去一趟。”
席亭舟扭头和方星泉说:“星泉,我去找郑医生,你帮我招待会儿叶阿姨行吗?”
方星泉自然不会拒绝,“好,席叔叔您去吧。”
席亭舟一步三回头,眼神担忧,叶连婧打趣道:“这么不舍,我是会吃小孩儿吗?”
“席叔叔,我没事。”方星泉扬起大大的笑容。
“嗯。”席亭舟应声,走到门口仍不放心地叮嘱:“身体如果不适,记得叫医生。”
目送席亭舟背影消失,叶连婧忍俊不禁,“他把你看得真紧。”
方星泉闻言,唇角微微上翘,被叶连婧眼尖捕捉到。
席亭舟坐在郑医生办公室处理工作,难得心不在焉,效率低得可怕,干脆关掉电脑。
郑医生倒了杯茶水放他手边,“别担心,心理治疗没你想得那么可怕。”
“你自己也经历过。”
提及此,席亭舟眸色微沉,摇摇头,“他和我不一样,我没问题。”
郑医生沉默不语,毫无预兆向他伸出手,席亭舟猛地侧身躲开,眼神狠厉,“你做什么?”
郑医生表情揶揄,“你没问题。”
“洁癖不算什么。”席亭舟反驳。
郑医生凝视他,喝了口茶水晃晃悠悠回到自己座位上,感叹道:“二十年了。”
席亭舟背脊一绷,旋即放松语气冷淡:“早过去了。”
办公室陷入安静,窗外叶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一阵高跟鞋声靠近,席亭舟回头迎上叶连婧的视线,“情况如何?”
叶连婧自来熟拉开椅子坐下,开门见山:“实话实说,不大妙。”
伴随她话音落下,席亭舟面沉如水,叶连婧拿起纸笔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星泉警惕心很强,他估计已经察觉我的身份,态度消极抵抗,你应该看得出他缺乏安全感。”
席亭舟颔首,方星泉行事小心谨慎,按照他们的关系,不说作天作地也应该无所顾忌,可方星泉总在察言观色,例如自己叫他进休息室睡觉,方星泉选择坐椅子不敢睡床。
叶连婧用笔尖点了点纸上的几个字,神情严肃,“比起这个我更担心另一件事,星泉大概有自毁倾向。”
“什么?”席亭舟脸色剧变,方星泉小小年纪,怎么可能……
他猛地想起方星泉在睡梦中痛苦挣扎的模样,心脏刀扎似的疼。
“他如今的心理状况岌岌可危,如同一个走钢索的人,亭舟,他很依赖你,你是他腰间那根保险绳,必要时只有你能把他拽回来。”叶连婧盯着席亭舟郑重告知。
席亭舟眸色沉沉,“我会的。”
估摸是察觉气氛过于凝重,叶连婧安慰道:“你心理负担别太大,顺其自然多陪陪他,关心他,给予他认同和安全感。”
“这事儿急不来,需要很漫长一段时间,你别太紧张先把自己累倒了。”
席亭舟明白叶连婧的意思,一些人为了帮助生病的亲朋好友,长期接收负面情绪,不仅没把人拉出来,自己也卷入了漩涡中。
离开郑医生办公室回到病房,方星泉半点没提叶连婧,仿佛这个人不存在,席亭舟以为他会质问自己,为什么要未经允许找心理医生过来。
“星泉……”席亭舟试图和他聊聊。
方星泉朝他招招手,“席叔叔。”
席亭舟走到床边,没来得及询问方星泉要什么,腰忽然被一双手抱住,少年脸颊贴上他,撒娇似的说:“我想回家,不喜欢住医院。”
揉揉少年细软的黑发,席亭舟心知肚明方星泉故意转换话题,可心脏外裹着的那层坚冰,被简简单单的「回家」二字彻底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