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涅槃归来(23)
“还好。”凤折修静静地立在庭前，看着满地的落叶没有回头。
“唉！”依旧无奈的叹息，伸手搭在凤折修的肩膀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明珞心疼地看着他冷淡的侧颜。
他多么希望可以帮他分担一些，而不是他自己苦苦支撑，把所有痛苦都放在心中。
事情已成定局，他说再多的话也只是徒劳，现在的凤折修更加令人心疼，明明是在笑，可眼中怎么也抹灭不了一丝哀伤。
现在的他，就像一根紧绷的弦，逼迫、强撑着自己不要倒下。
“明珞哥，借你的人去西夏送一封信。”凤折修听到他的话后，也不和他客气。
明珞摸摸他的头，结果被凤折修一脸嫌弃的躲开了，“真不可爱！不和哥哥说说你的想法？”他也知道西夏现在已经易主了，不过，就不清楚凤折修现在派人去西夏有何打算。
“答应某人合作而已。”凤折修看向他简单地说，狡黠地笑了笑，眸中却闪过复杂的光，也许尹唯攸在信中说得是对的！
“你的笑可是告诉我没有这么简单！”明珞亦回他同样的笑容，顺便捏了捏他人神共愤的容颜，还得寸进尺地抱怨道，“肉太少了，捏着一点都不舒服！”
“……”凤折修无语看他。
明珞挑眉，一副‘你有事吗’的神情。
“……”
“好了，不逗你了，言归正传，你要送信给西夏的谁啊？”明珞一本正经脸。
“……西夏王。”对他神情的转换感到无语。
明珞听到他的话，一阵惊讶，“小修，你不会是想要叛国吧？”不确定的猜测，结果却看到凤折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
“现在的生活太过安逸了。”凤折修没有理会明珞的惊讶，感慨道，“夜家坐这江山也够久的了，皇位向来是能者居上。”
明珞听着他随意的话，皱眉，开口反对，“离国覆灭，最先受伤害的就是天下间的黎明百姓！”
“与我何干？”凤折修看着枝干上仅存的几片叶子，清浅一笑，刹那间，天地芳华都为之失色，“就算倾覆了这天下又如何？”
“小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明珞沉声看他。
“王朝的更新换代，都会伴随着鲜血和生命，没有一个朝代是可以永存的，世间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凤折修回他这样一句话。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明珞看着他的侧颜，眸中光复杂难明。
此时的凤折修已经被仇恨所蒙蔽了心智，他甚至想要用天下间的安稳，为凤家陪葬！
“无比清楚。”凤折修没有看他，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
“那夜陌白呢？”明珞问出已被凤折修列为禁忌的三个字，“他的生死对你而言是不是也无所谓？”
话音一落，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接下来是久久的沉默，久到明珞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凤折修轻启薄唇，吐出一个字，“是！”
“好！那我就陪你倾覆了这天下！”明珞的话掷地有声，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登上皇位之人是谁？他丝毫不在乎。
他只是不想凤折修后悔。
“谢谢你，哥！”凤折修扭头看他，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谢谢你陪在我身边，更谢谢你无条件的支持、帮助。
明珞点点头，可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打得凤折修措手不及，“在那之前，我要夜陌白死！”
凤折修听着他突然的决定，不知作何反应。
“胆敢伤你，他万死难辞其咎！”明珞话语中带着杀意，“放心，哥哥，会替你讨回公道的。”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凤折修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看得出明珞眼中的认真。
如果明珞真的动真格，夜陌白就真的危险了。
他……
寂静漆黑的夜里，夜陌白从皇宫中回府，徒步行走在幽深的街道中，隐约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当即戒备警惕的站在原地。
果然不出所料，黑夜中突然出现十个人，瞬间将夜陌白包围了，充满了肃杀之气。
夜陌白眸光微眯，迸发出凌厉的光，拔出腰间的佩剑，没有过多的言语，瞬间和这些黑衣人打成一片，一招一式中可以看出他们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
夜陌白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同时对抗十个高手，逐渐不敌。
就在夜陌白以为自己就要死在利剑之下时，突然出现一个人，执剑替他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剑，夜陌白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夜陌白的命是我的！”凤折修冷眼看着面前的十个人。
黑衣人中的其中一个冷冷开口，“做事不要自相矛盾！”这是明珞交代他的话，很显然，对现在的局面早已料到，一挥手，众人瞬间隐没在黑暗中。
夜陌白看着面前之人缓缓转身，青衣乌发被风轻轻吹动，缥缈而悠远……
远处的屋脊上迎风立着两个人，“呵！看来你弟弟还是舍不得嘛！”特有的淡漠，没有起伏的语调。
明珞没有理会他的话，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浪费我的人力及资源，千机阁的规矩，等价交换。”君慕桑伸手搭在明珞的肩膀上，最后四个字透着隐晦的暧昧。
明珞咬牙切齿地瞪他，真想一脚把他从房顶上踹下去，“夜陌白中的蛊毒真的无药可解？”
“你以什么交换？”奸诈商人的既视感。
“……随你决定。”明珞皱眉，不甘的妥协。
“无药可解。”
明珞听着这个答案，忍无可忍地开口，“滚！说与不说有什么用！”
“不要生气，无药可解，不代表没有别的办法啊！”君慕桑依旧笑得一脸从容。
“什么办法？”明珞燃起希望看向他。
“暂时没有想到。”君慕桑勾起一抹笑，说得一脸理所当然，平淡的语调分外欠揍。
明珞冷冷地看他，“暂时不要让我看到你！否则我会忍不住想要杀了你的冲动！”
“暂时没想到，不代表以后啊！”君慕桑看着他冷若冰霜的容颜，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诶，明珞你别走啊！”
傻子才陪你在这吹冷风！
…………
☆、第71章 噬情
漆黑的夜，寂静的房间，两人一路上都不曾言语，此刻回到安王府，凤折修更是轻车熟路的在他房中找到伤药。
夜陌白深邃的眸中隐藏了所有困惑，平静地看着向他走来的凤折修。
凤折修无视他的目光，伸手来到他的腰间，感到夜陌白的身体不自然的僵了一下，凤折修眸中闪过一抹晦涩的光，直接将他的衣服脱了。
“你……”
“别动！”冷冷地两个字，凤折修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指尖的冰冷让夜陌白轻轻打了个寒颤，神情尴尬不自然的扭头。
凤折修没有理会他的不自然，目光放在还在浸血的伤口，再有一指处，就是跳动的心脏，没再做过多的停留，凤折修拿过药，熟练的帮他上药、包扎。
夜陌白的耳尖悄悄爬上一抹红，凤折修柔弱无骨的手划过他的胸膛，竟然让他有种奇异的感觉。
灯火掩映着凤折修谪仙般的容颜，长长的睫毛撒下一片阴影，遮住了那魅惑上挑的丹凤眼，轻眨间，乱了谁的心扉？
夜陌白低头看着他认真的神情，竟然一时看痴了，熟悉的感觉再次浮现。
凤折修包扎好伤口，抬起头正好撞入夜陌白情深似水的眸中，怔愣，一瞬间，他们仿佛回到了之前，一切都不曾改变。
但，那怎么可能？
看着夜陌白恢复如常，冷漠的眸中再找不出一丝温情，仿佛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凤折修也收敛所有情绪，站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夜陌白的一句话止住了脚步。
“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每当你靠近，我为什么会觉得如此熟悉？却完全没有印象？”在他记忆中凤折修只是一个陌生人的存在，可是看着他却又会涌起熟悉的感觉。
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
凤折修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沿上的他，而他也正看向自己，眼中满是迷茫的不解。
夜陌白看不懂凤折修眸中的情绪，可是心却疼了起来，看着他一步一步的向自己靠近，一时间忘了所有动作。直到被凤折修压在身下，他才恍然惊醒，却不忍心将他推开。
凤折修双手撑着床，将他困在身下，满头青丝倾泻而下，丝绸般的触感轻拂他的脸庞，和他的头发纠缠在一起。
“夜陌白……”凤折修抬起手，轻轻描摹他精致的眉、眼，你怎么可以忘记我？
你曾说我无情、冷酷、残忍，你又何尝不是？
你比我残忍千倍万倍，当我认清自己的心，无可救药爱上你后，你却将我忘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不再爱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你要我怎么办？
没有你的日子……
“啪嗒——”
一滴泪，在夜陌白的脸上绽开小小的水花。
夜陌白只感到一阵窒息的疼痛，抬手触碰凤折修眼下的泪痣，相书上云，一生流水，半世飘蓬，所谓孤星入命，“凤……”
“我们没有任何的关系。”凤折修不动声色的避开他的触碰，扬起一抹淡然的笑，不冷不淡地说完就要起身。
“我不信！”夜陌白拉住他的手，强势的将他重新拉入怀中，顺便交换了两人的姿势，丝毫不在乎再次裂开的伤口。
鼻尖萦绕着血腥味，凤折修皱眉看着被血染红的纱布，“你……”
“修！”夜陌白打断他的话，开口深情叫着他的名字，“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
“夜……”凤折修愣愣地看着此时的夜陌白，熟悉的目光，熟悉的语调，真的是，“白……”
很快，凤折修就发现了夜陌白的不对劲，面容苍白、虚弱，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夜陌白！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凤折修一时慌了心神，强忍着颤抖的心，小心翼翼地扶着夜陌白躺下。
“我……没事，你不要、担心……”夜陌白费力的说完一句话，朝他故作轻松的露出一抹笑。
其实他还有很多话、很多问题想要问，可已无力问出口，剜心刺骨的疼痛，让他一呼一吸间都感到疼痛万分。
“嗯，你不要说话了！”凤折修手指颤抖的替他擦去额头的冷汗，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如果可以他多想替他承担这痛。
白，你一定要没事！
可以看出，这蚀骨的剧烈疼痛，不是出自他的伤口，但究竟是哪儿出了问题。
不对，这疼痛是伴随着夜陌白想起他时，才出现的。
也就是说……
夜陌白终是昏了过去，凤折修细心的替他再次包扎好伤口，静静地陪了他整整一夜。
第二天，果然如他所料般，夜陌白对他依旧冷淡至极，也不记得昨晚的疼痛，醒来看到床边的凤折修后有一瞬间的惊讶。
面对夜陌白探究、疏离的目光，凤折修没有说什么，起身离开。
络绎不绝、风花雪月的烟雨楼内，“你对他做了什么？”冰冷的话语中带着隐忍的杀意。
刚推门进来，坐下的尹唯希面对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愣住了，“你什么意思？”再看凤折修憔悴的面容，心下猜测。
“除了让他忘记我，并修改了他的记忆，你还做了什么？”凤折修也不和她废话，如果她不是尹唯琰的妹妹，自己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尹唯希了然的笑了笑，“看来他想起你了。”
果然——
“呵！我说过，就算他再爱你又如何？也不能爱你！”尹唯希目光阴冷地看他，唇角是残忍的笑，她没想到夜陌白居然会爱的这么深，但那又如何？依旧改变不了现在的情况。
“然后呢？”凤折修平静地看着她。
“告诉你也无妨，那蛊，名噬情，顾名思义，噬情，只要对你产生一丝一毫的情意就会产生非常人能承受的痛苦，而且会危及性命。”尹唯希说着冷酷残忍的话，却笑得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凤折修垂下眸子，沉默不语。
没想到尹唯希会做的这么狠、这么绝！这还是初次见面时，那个活泼可爱、古灵精怪的唯希吗？
“凤折修，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彻底从他世界消失吧！无论去哪里，只要别再出现在他面前。”尹唯希好心的提议，这也是她的目的。
凤折修突然问了尹唯希一句话，无悲无喜，“你真的爱他吗？”
“我当然爱他！比你更爱！”尹唯希神情略显的激动，“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的事情！我会帮他登上皇位，助他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从今以后，他的世界不再需要你！”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凤折修静静地听她说完，从容自若，“我可以离开，在那之前，我要夜默尘身败名裂，生不如死。”
“好，我答应你！”尹唯希欣然接受他的条件。
☆、第73章 决定
恍然发现，原来离国的冬天是这么得冷，冷得我只想蜷缩在你温暖的怀抱，贪恋着你的温度。
凤折修看着炉中跳跃的火焰，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这炙热的火光仿佛也被这深夜冷却，外面的雪还在无声地飘落。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个失眠的夜晚了。
准确的说，自凤家出事后，他都从未真正意义上好好休息过。
迷茫、无助、无奈萦绕在他空洞的心上，压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在这看不到未来的日子里，他找不到救赎和解脱。
“我已做到你所说的要求，而你是不是也该选择离开了呢！”尹唯希不容置疑的话，清晰的回荡在他的耳边。
是啊！他也该离开了。炉中的火光照着他的容颜明明灭灭，看不真切。
夜陌白……
我想过我们的种种结果，千百结局，却没有一种比现在更无能为力，爱而不得。
该怎么办？
…………
……
…
离皇终是没能挺过这个冬天，在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悄然离世，家家户户哀悼、缟素，而新皇夜陌白将于景运五十二年二月初二登基。
作为离国丞相的凤折修也忙碌了起来，登基时的各种事宜，无论大小，事无巨细他都一一过目、亲为。
是的，他失信了，并没有按照尹唯希所说的离开。
“凤折修，我真是看错你了！呵！你也是真够卑鄙的！就算你留下来也不会改变什么！”尹唯希因愤怒而变得尖锐的声音分外刺耳。
凤折修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无视她的愤怒，“既然不会改变什么，那我留下和离开亦没有什么区别。”话语中带着玩味的轻挑。
“你！”尹唯希气结。
“这里有我的权利地位，所以我选择留下。”凤折修继续他的话。
尹唯希冷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此话送你。”凤折修原封不动的还她，“你何必如此在意我的存在？明明如此肯定他不会爱我，那你还在担心什么？”
“……”
“因为他同样不会爱你对吧！”凤折修唇角微勾起一抹了然的笑，“就算他不爱我，也不可能爱上你，尹唯希，这就是你想要的？”
尹唯希不动声色地看他，“收起你那副自以为是的聪明，你应该明白，现在、以后将陪在夜陌白身边的人是我！”
“是吗？”凤折修轻轻的反问，“你以什么身份陪在他身边呢？景王妃。”
最后三个字在尹唯希听来分外的刺耳，“不论我以什么身份，仅仅是，我——女子的身份就远远比得上你，陪着他共度此生的绝不会是一个男人，凤折修，你明白吗？”
“这是你的自我安慰吗？”凤折修对她的话明显不以为意，“这也是你仅剩的价值吗？女人？”
“你简直不可理喻、强词夺理！”尹唯希气的双颊微红。
凤折修轻抿了一口茶，看着她此时的模样戏谑的笑了笑，“你不过是在嫉妒。”
“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男人！他已经不爱你了，你还要纠缠不清，明明都是男的，你们却有违常理的在一起，真是让人作呕！”尹唯希指着他说着狠毒的话，“凤折修，世间男人那么多，你又何必缠着夜陌白不放……”
凤折修静静听着她滔滔不绝的话，不动声色地承受她鄙夷、厌恶的目光。
世间男人是很多，但他只有一个。
如今他想做的只是陪着他，做他的臣子。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你心虚、害怕，害怕夜陌白想起我，爱上我，危及生命。”凤折修淡漠的替她总结。
至此，两个人不欢而散，尹唯希撂下话，“我会让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今日的决定，你一定会后悔的！”
凤折修失笑，真不知她何来如此大的自信，这里可是离国，而不是她西夏。
随着新帝登基的日子越来越近，各国派遣来祝贺的使臣也逐渐到达京城，居住在驿站内，这其中也包含着西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