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涅槃归来(29)
…………
而西夏营帐内,一大早便弥漫着风雨欲来的趋势,原因无他,尹唯攸生气了,导致现在人人自危。
“全都给孤出去找!找不到你们提头来见!”尹唯攸低沉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是!”跪着的几人冷汗直冒,领了命令,便急忙忙出去了。
尹唯攸也不知道自己这气愤里,有几分是气属下的失责,有几分是气凤折修的不管不顾,现在的他根本活不过一个月!
还是,在气自己,明明知道凤折修的性子,却还是一意孤行的走到这一步。或者是气,他居然动摇了自己早已定下的决心与决定。
但,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他必须在一个月内找到他!
尹唯攸把视线放在一旁一脸落寞、难过的凤折谦身上,收敛了浑身的冷意,向他走去,“放心,我会把你哥哥找回来的。”
凤折谦听着他的话,摇摇头。
“嗯?”尹唯攸看着他的反应感到疑惑,俯下身与他平视,入眼便是他噙满泪水的眼眸,却强忍着不让它掉落,“折谦!”无来由的心疼,将他轻轻搂在怀中。
“他又丢下我了。”凤折谦依赖地靠在他的怀中,平静的语气,却分外的让人心酸。
“……”尹唯攸语塞,“你哥哥没有丢下你,他只是有自己的选择和生活。”
凤折谦默默地听他说着。
“你还有我,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尹唯攸承诺,他是真的将凤折谦视为亲弟弟。
凤折谦伸手轻轻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颈窝重重的点了点头。
“王上,离国使臣求见!”门外的守卫走进来看到的就是如此温馨的一幕,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自己家的王什么时候露出过如此温柔的神情?
“知道了!”尹唯攸松开手,站起身,淡淡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守卫,“退下吧!”
仅此一眼,却让那守卫仿佛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恭敬的行礼退下。
“你在这儿乖乖等我回来!”尹唯攸嘱托,并吩咐人照看他,便离开了。
看来,夜陌白是答应他的要求了,不过……
诡异、凝重的气氛弥漫在整个营帐内,里面的人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备受煎熬的承受着这压抑。
而当事的两人,却悠然自得地品着茶,暗暗打量、审视着对面之人。
凤折修,这就是你宁死也要守护的人吗?尹唯攸平静的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这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审视他。
深邃的眼睛,有着让人看一眼就能深陷其中的魅力,不动声色的沉稳,而他举手投足间的王者风范,是自己不能比拟的。
果然,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惊才绝艳的你!
不过,我还是为你感到不值。
夜陌白亦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孱弱的体质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疼、怜惜,哪怕他眉间不经意的轻皱,都让人为之心揪。
但夜陌白知道,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这份同情心用在他的身上就是最大的错误!他是一个相当可怕的人,深不可测,心思更是缜密,悄无声息间就能给对手致命的一击。
两人在彼此心中,都给了对方很高的评价。
“朕答应你的要求。”夜陌白轻启薄唇,冷若冰霜的声音,让周围的人都不由打了个寒颤,只见他挥手掷出一个东西。
尹唯攸稳稳的接住,正是自己之前送去的休战合约,摊开,里面已经盖上离国的印章。
夜陌白看着他毫不费力的接住,眸子暗了暗。
“可惜!”尹唯攸单手撑着额头,随意地将那份合约推至一旁,看向夜陌白,唇角微微勾起,“你来晚了。”
“什么意思?”夜陌白皱眉,目光凌厉,不明白他又想耍什么花样。
尹唯攸不以为意地垂下眸子,避开他的视线,唇角依旧上扬,夜陌白的目光真是没有几个人能够承受。
沉默片刻,尹唯攸才缓缓抬起眼皮,毫不保留地说,“凤折修不见了。”
☆、第87章 情深缘浅
“你说什么?”夜陌白眸中寒光乍现,一瞬间紧绷的气氛达到最高点。
尹唯攸无视他的怒火,好心地向他解释,“昨晚他走了,孤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这样说,你应该没有怀疑的理由吧?”
“朕凭什么相信你!”夜陌白低沉的话语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目光死死地盯着他。
尹唯攸无所谓地耸耸肩,鄙夷地看他,“孤如果想要囚禁他,就不会派人告诉你!况且,你觉得孤会好心放走他吗?”
这么大的筹码,没有一个人会傻到放弃吧!
夜陌白深深地看他一眼,起身拂袖离去。
尹唯攸镇定自若地接受他的审视,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去的背影,不容置疑的下令,“退兵回西夏皇都!”
就算没有凤折修,他也有自信,不费一兵一卒亦能得到这天下,他说过,夜陌白会拱手让出这江山,现在他只需要等。
西夏在紧要关头的突然退兵,让所有人都感到不解,亦如他们之前悄无声息的出兵偷袭,都让人意料不到,这莫名其妙的举动,让天下人哗然,而接下的事情更是让所有人震惊不已。
离国和西夏,几乎是同时发布一道寻人的命令,就连江湖中人也参与其中。
这是一道全天下都参与其中的寻人之令,而他们要找的人,早已改变了身份、样貌,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啧啧,皇榜又更新了!”
“无非还是那件事情,只不过是好处又增加了罢了!”
“是啊!可是,就算皇上把寻到人的奖励提升到加官进爵,那也要有人找到啊!如今,这都半月之久了,看来是找不到咯!”
“说的对!不过,我国的凤相居然也引来了西夏的注意,他们是帮忙寻人呢?还是另有所图?”
“谁知道呢?这个中原因,嘿嘿!我们也只能胡乱猜测了!”
……
吵杂的人群中,一个平淡无奇的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皇榜上的字,以及那惟妙惟肖的画像,停驻片刻,便匆匆离开了,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来过、离去。
空无一人的凤府,突然出现一个人,正是之前皇榜前的男子,只见他轻车熟路地漫步在凤府的每一个角落,似在回忆。
最后,他停在一片开得绚烂的粉白花朵前,伸手轻轻抚过花蕊,轻轻呢喃,“开花了呢!”
“哒、哒”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只见那盛放的花前已空无一人,径直走来的夜陌白,只觉得心莫名的一紧,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不由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花,刚才一闪而逝的白色身影,是他的错觉吗?
还是?
“修,你在吗?我知道,你在这里,你出来好不好?让我看看你!我真的、真的好想你!”夜陌白冲着空荡的四周呼喊。
可惜,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究竟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出来见我!”夜陌白不死心的继续喊,他能感觉到,凤折修就在他的身边。
每天,他都会来凤府,在这儿待上片刻。
躲在暗处之人,背靠在冰凉的墙上,缓缓地闭上眼睛,耳边回荡的是带着绝望、无力的话语,袖中的双手,死死地紧握。
“修,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为什么不出来见我?”
夜陌白,我们回不去了。
是你错过了我?还是我错过了你?今生的我们依旧有缘无分。
其实,这些天来,凤折修一直躲在暗处,偷偷地看着夜陌白,看着他的悲痛欲绝与自责,他亦感同身受,他多想冲出去将他紧紧抱在怀中。
可是,现在的自己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
听着脚步声渐渐走远,直至听不见,睫毛轻轻颤动,睁开地眸中是令人折服的坚定,凤折修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都回不去了,心好累、好累。
抬手,只见原本隐藏在经脉中的那条紫黑色的线已经消失不见,呵呵!凤折修真想大笑,这就是造化弄人吗?
服下换颜丹的那一刻,他体内的毒也解了。
思绪飘回几天前,京城荒郊野岭上有一座菩提庵,凤折修在这里找到了想要找的人,但看着她面目全非的脸,却失了言语。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尹唯希主动开口,这一天她等了很久,却并没有看他,“到最后,这个赌注,我们都输了。”
凤折修沉默,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一年前,我便发现你中了毒,而这颗换颜丹有解毒的作用,当然,我没有这么好心,这一切都是你的选择。”尹唯希平静地述说。
她没有告诉他,这是她几乎耗尽心血才制作成功的,算是为了自己的一丝心安,但最终的选择还是看凤折修。
所幸,自己赌对了。
“……”凤折修听着她的话,不知该说什么,如果他没有选择服下换颜丹又是怎样的局面呢?
“后悔吗?”尹唯希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普通的容貌,过眼既忘,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把他和凤折修联想到一起,“人生不就是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吗?”
“那你得到了什么?”凤折修反问。
尹唯希垂下眸子,没有说话,无声拨动着手中的佛珠。
凤折修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将彻底颠覆以前的一切,动了动唇,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转身离开。
“你猜到了不是吗?”尹唯希的声音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响起,带了一丝苦涩和无可奈何。
凤折修停住脚步。
原本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却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原有机会母仪天下的她,却甘愿放弃一切,铤而走险……
尹唯希看着面前的菩萨石像,“离开他,算是我最后的心愿,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为了你自己……”亦为了我所做的一切,尹唯希默默地在心里把话说完,“重新开始生活。”
她的话,没有得到回答,她也知道,自己永远等不到答案。
“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枉他自诩聪明,到头来不过是按照别人的算计和安排而走,说是选择,不过是他别无选择。
罢了,一切都过去了。
伴随着她的话,凤折修越走越远。
思绪收回,现在的他,确实该离开了,说了那么多次的离开,在今天终于要实现了。
凤折修缓缓走回夜陌白之前停留的地方,伸手折下一朵荼蘼花,“开到荼蘼花事了,尘烟过,知多少?”多么绝望、颓废,现在的他明白了,爱到荼蘼,生命中最灿烂、最繁华或最刻骨铭心的爱即将逝去。
再看,那里已空无一人,只余一朵娇艳的花静静地躺在地上,无声地诉说着一切……
☆、第88章 一个故事的结束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则安四年,冬,离国皇帝夜陌白退位于西夏王尹唯攸,天下震惊、哗然!而退位后的夜陌白不知所踪,无人知道他的去向。
至此离国的时代逝去,尹唯攸改国号为夏,年号为永忆。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身居高位,孤单一人站在这世间的最高处。”七岁的凤折谦已经学会喜怒不形于色,负手站在尹唯攸的旁边,在这城墙上,同他一起看这脚下的这万里河山。
尹唯攸垂眸看他,“我还有你,所以不是孤单一人。”
“嗯。”良久,凤折谦才回他一个字。
尹唯攸看着他小大人的模样,唇角微勾,无奈地笑了笑,抬眸看向被重山掩盖的方向。
他们应该过得很幸福吧?
“尹唯攸,修在哪里?”一年多的时间里,凤折修都杳无音信,时间的流逝,让夜陌白的心一点一点的绝望,到最后,还是君慕桑看不下去,送给了他三个字——尹唯攸。
尹唯攸扫了一眼风尘仆仆的他,直接回了三个字,“不知道。”
“我愿以这天下为交换!”夜陌白开出条件。
尹唯攸对他的话,表现的无动于衷,“我还是不知道。”
夜陌白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漠地看他,因为谨记着自己现在是有求于人,所以,才对他隐忍至此,“到底怎样你才能告诉我?”
“暂时没想到。”尹唯攸眸中闪过狡黠的笑意。
夜陌白眸中的光忽明忽暗,尹唯攸知道修的下落是准确无疑的事情,已经等了那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尹唯攸看着安然坐于他对面的人,眸中闪过异样的光,呵!无声地笑了笑。
后来,如果不是凤折谦对夜陌白的万种嫌弃与不待见,尹唯攸或许还会在玩几天,至此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而进行着。
“下雪了。”凤折谦出声打断尹唯攸的思绪。
尹唯攸抬眸看向阴沉的天空,片片雪花自上而下的飘落。
“回去。”凤折谦小小年纪,话语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握住尹唯攸微凉的手,他的体质受不得凉,转身带着他离开。
…………
下雪了,凤折修倚靠在窗前,看着纷落的点点白色,目光扫过院中那个一直站着的人,雪已在他身上染上一层薄薄的白色。
凤折修垂下眸子,掩去所有的思绪。
只见一白皙修长的手,握着一把伞撑到他的头顶,“修?”夜陌白抬眸惊喜地看向面前之人,行动快过思考,一把将他拥入怀中。
伞滑落,摔在地上。
熟悉的怀抱,带着冷冽的气息,让凤折修几近落泪,强忍着回抱他的冲动。
“修!”夜陌白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颤抖,这是一个月来,凤折修第一次主动靠近他,让他如何不激动!
“夜陌白。”凤折修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退后一步,平静地说,“你走吧!”
“什么?”夜陌白惊愕地看着他,愣愣地不知作何反应。
“我说过,有些人和事一旦错过,就不要再追回了,因为那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原本的模样,再不是当初最纯粹、无暇。”凤折修淡漠地看着他的神情无动于衷。
这句话!
夜陌白瞳孔紧缩,“之前那个人真的是你?”
凤折修以沉默作答,期间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尹唯希给他的换颜丹,真正的作用不过是为他解毒。
而他普通的容颜,只不过保持了一个月,幸而在那之后,明珞找到了他,并封锁了他的一切消息,以至于夜陌白查不到他的任何消息。
“十年的时间,期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就像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在你我之间,我们早已回不去了!”凤折修轻声叙说。
这份爱,太沉重,他们失去的东西已经太多。
“修,你还爱我吗?”夜陌白无视他的话,固执的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凤折修垂下眸子,避开他深情、期待的目光,说了六个字,“夜陌白,我累了。”
夜陌白听到他的话,眸子的光瞬间黯淡,不过下一刻,出其不意的伸手将凤折修拉入怀中,准确无误地吻上他的唇。
“唔……”凤折修皱眉,怎么也没想到夜陌白会有如此举动,徒劳的挣扎过后,便放弃了。
良久,夜陌白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他的唇,指腹暧昧地轻轻摩挲着他绯红的唇,认真地说,“修,如果你累了,就歇歇吧!”
“……”凤折修无语地看他。
夜陌白看着他久违的神情,仿佛回到从前,泪就在那瞬间悄然滑落。
“夜陌白……”
“修,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只有你我,如果你累了,就由我来付出,由我来爱!只求你陪在我身边!”夜陌白轻轻拂去他眼角的泪,承诺。
凤折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紧紧地抱住他,吻上他的唇。
所有的言语都包含在这个吻里。
…………
山水如画的江南小镇,每个人都知道在山脚下住着一对谪仙般的人,虽然两个人都是男子,站在一起却无任何违和感。
原本只有一个白衣谪仙的男子,凡是见过他的人,都被他惊天容貌所折服。
但不知为何,却从未见过他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流露,看着他的身影,总让人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孤寂、落寞。
直到不久前,来了一俊美非凡的黑衣男子,人们才发现白衣男子身上的孤寂消失无踪了,而且眉宇之间可以隐约发现淡淡地幸福之色。
寂静的夜晚,昏暗的房间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修,你谋杀亲夫!”被踹下床的某人,抱着迎面飞来的枕头,委屈的控诉。
“夜陌白,你多大了?还装可怜!今天晚上你睡地上!不准碰我!”凤折修被他气到无力,如果不是浑身酸痛,他真想把他直接踹到门外!
“修,你怎么可以如此狠心?这么冷的天,你忍心让我睡地上吗?”夜陌白可怜巴巴地趴在床边看他。
“……”凤折修翻了个身,懒得理会他。
夜陌白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蹑手蹑脚地重新爬回床上……
不一会儿,房中就传来了脸红心跳的娇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