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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墟见/替亲爹扛情债是什么体验(19)

作者:蓬岛客 时间:2017-09-07 14:38 标签:互攻 养成 师徒 武侠

江逐水打断他:“师弟来了。”

何一笑抬头一看,落在后头的秦铮果然跟了上来,嘴里衔着根不知从哪掰来的枯草,上下一翘一翘,自得其乐。

秦铮见师父看过来,动作一滞,枯草掉了下去。

何一笑冷笑了声。

夜间行路不便,几人走不多远,便拣了个避风处暂留,等天明再行启程。

何一笑一路沉默,安顿下后,踌躇了一会儿,还是想与江逐水解释一二。

江逐水态度仍十分恭顺,神色却隐有疲惫。

以他如今的修为,照理不该出现这种情况,何一笑瞧在眼中,有些猜着对方心情,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江逐水对师父这番反复,虽有奇怪,但也未多想。

他的确有些累了。

之前在砺剑崖虽未待满一月,但无论精神还是身体,都有极大耗损。之后得了闲余,仍有山中事务要处理,到底休憩不足。此次流波台之后,又一直绷着心神,难免疲乏。

“你先……休息吧。”何一笑道。

江逐水疲意上头,没有拒绝:“好。”

实则他也未想好要怎样与师父相处。之前话说得好听,实际做起来却不容易。他师徒二人相依这么多年,就此生疏了谁也不愿,可若似原先亲昵……也不成。

既已知道了师父与父亲的前事,还是该避嫌的。

秦铮精力尚好,没去睡,刚好守夜。这个师弟小事不行,大事还是靠得住的,况且还有师父在,江逐水找了一块岩壁,倚着便睡去了。

迷迷蒙蒙间,耳边似有人叹气。

江逐水累极了,眼皮动了动,没能醒来,又陷入更深梦境中。

这一觉,竟是他这一年来,睡得最好的一回。梦里不会有人吵他,什么也不必管,只需睡下去,那些烦心事便都离得远远的。

阳光爬上脸面的时候,江逐水才醒过来。

秦铮仍是精神奕奕,趴跪着身,侧耳贴地,手里握着根不知从那里撅来的树枝,探进一个土洞。

他神情专注,做的事却一点不正经。

江逐水看出这个师弟在捣蛇窝解闷:“你——”

才说了一个字,他就被人扎了似的,站了起来,问:“师父在哪!”

何一笑积威甚重,山中弟子没有不怕他的,连江逐水也不敢在他面前做出捣蛇窝的事,秦铮如何有这胆子?

因而他即刻意识到,师父不在此地,且离开有一会儿了。

“你说师父?”秦铮拍拍衣裳起身,“他说要去见个在左近的故人,叫我们自己回山。”

故人?哪个故人?江逐水清楚对方从不离山,除非是三十年前的故人,否则哪有故人可见。

想及此,他胸口一疼。这疼细细密密,如被针扎,想它时摸不着行迹,不想了,它又来纠缠。

许是他面色太难看,秦铮犹豫稍许,道:“流波台上,师父说的话信不得。”

何一笑当时说了太多话,江逐水一时不知师弟指的哪句。

秦铮又道:“师父他……并无那么光风霁月。”

他显是意有所指,但江逐水不愿从别人口中听见对师父的指责:“做人弟子的,不该背后说师父的长短。”

“嘁,”秦铮扔了那截树枝,翻了个白眼,“好心没好报,活该……”

最后几个字太模糊,江逐水心知他说的是自己,也知牵扯到的恐怕是自己不知道的隐秘,到底最后只是叹了声,没有追问。

“既然师父让我们自个回山,便走吧。”

一个白日后,行过倞河一处支流,江逐水心跳陡地快了起来。

他回头再望,暮色四起,红日歇在缓缓起伏的河面上,映得河水也红了一段。

秦铮勒马:“大师兄在看什么?”

江逐水道:“……真美啊。”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想——师父到底去了哪儿,又是去见谁?

距此处不过十几里,乃是一处渡口,正有摆渡人拉了纤绳,将要系岸。

有人道:“且等等。”

摆渡人回头看,却是个玄衣星冠,腰悬长剑的俊美男人,正是忽然离去的何一笑。

何一笑面上神情与往常有很大不同,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面前人。

这摆渡人披着蓑衣,又戴了箬笠,竟是个中年妇人。露出的肌肤蜡黄,佝偻着身,袖子很长,笼着手。

何一笑忽然叹了一声:“这些年……你还好吗?”

渔妇仍低着头,提着纤绳,却道:“您都知道了呀,师父。”

35、

无论外貌还是行止,她都像一个普通渔妇。然而只要一开口,便再没人会这么觉着。

她声如击玉、如鸣弦、如飞瀑落珠,一入耳中,似闻天籁,恨不得叫她再多说几句,永远不停。

何一笑清楚她天生嗓音便有异处,后来更学了门奇术,将这天赋变做防不胜防的利器。

她抬起头来,将一缕落下的鬓发夹在耳后:“我改成了这幅模样,师父如何寻见我的?”

“没想到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师父,叶四,”何一笑颇有感触,又道,“你从秦六那儿知道了我们此行目的地,自然会等着的。”

叶追垂颈柔声道:“呀,忘了一事,当年说过,您不再是我师父,他也不再是我大师兄的。可那么多年下来,要改一时也改不了。秦铮虽掺和了这事,您可别怪他,他没告诉我太多,再者……我也没什么坏心。”

金乌将将要坠入水中,只剩最后余晖。叶追说完这话,目光追着这一线残阳去了,金光照亮了她半边侧脸,连着蜡黄的肤色也不明显了。

“我想见大师兄一面,您却不肯了。那日我远远望见你们三人将要渡河,却又改了方向,那时我便该想到,您其实早猜着了。”

何一笑虽对这徒弟感情不深,但对当年事一直心怀愧疚,因而态度稍为宽缓:“其实,我这趟带秦六来,是想借他手见你一面。”

叶追难掩惊异:“您故意的?”

何一笑道:“几月前,我见着涿光山的人时,意外听见了些……极有趣的话。我同逐水的那些事,知道的人不多,难免想到你,便想来问问。”

“难怪了,若非为了大师兄,纵有天大事,您也不会来寻我的。”叶追容貌平凡,木然无奇,提到大师兄的时候,眼睛却一下活了过来,有种独特的韵味。

“我原本想将这些事瞒下,可夜里拷问自己,总过不去这道坎。此次虽是为了见大师兄一面,另一方面,也是想与您谈一谈。”

何一笑聪慧,从这不多的话语里,听出了有用的讯息。

“那信是你找见的?”

叶追闭了眼,苦笑道:“我当年正是因为见着信,才……”

她停下了话。

若仔细看,会发觉除了肤色外,她五官轮廓瞧来极妥帖,唇色润艳,与寻常渔妇不同。然而此时这两片唇瓣正在颤动,像晨间沾了露水的花朵,又像翕动的蝶翅。

她不想说的部分,何一笑很清楚,也不想为难这个曾经的弟子。再者,即便于他而言,那也是一段不愿忆及的往事。

过了有一会儿功夫,叶追才缓了过来:“我下山后,不多久便被涿光掳了去。”

何一笑对这事一无所知,虽见对方好端端站在面前,仍是一惊:“你!”

叶追干脆摘了箬笠。笠下是乌黑长发,编起来盘成髻,用一支银钗固定住。当年在狱法的时候,不知有多少山中弟子等在她经过的道旁,只为得她一眼。

如今她虽掩去容色,直起腰后,竟同当年风华并无多大差别。

“他们只对我用了些迷心智的药。我那时功力暂失,幸而还能说话,攒了点力气,说动看守,逃了出来,”她忽然落寞下去,“可我怕。我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又说了多少,出来后发觉信也不见了。想着回山告诉您,可又害怕,抱着侥幸,过了这么多年……终于捱不下去了。可还是晚了……晚了……”

她语速愈快:“我应当早点与您说的,便不会害了大师兄。可我竟然怯懦了……明明、我明明那么喜欢他……可还是没赢过自己。”

何一笑心情复杂。

这事固然大半都是叶追的过错,可引子却是当年他自己造的孽,怪不得谁。

“我此来只为问一问你,既问过了,也该走了。”

叶追却问他:“……大师兄还好吗?”

何一笑忍不住笑道:“你早从秦六那儿知道了,还来问我做什么?”

叶追道:“不一样的,您与六师弟不一样。”

的确不一样。何一笑懂她意思。

在同门面前,江逐水稳重可靠,从不出错,也见不到力有不逮的时候。可人是血肉之躯,哪会没有半分阴翳。也只有在他这个师父跟前,对方才会露出几分真性情。

何一笑本要说很好,却想起离去前,陷入深眠的徒儿。对方平日何其警觉,此次竟连他走了也未察觉,虽有放松的原因,更多却是因为他的确累着了。

所以……大抵算不得好吧,且还是他亲手将人磨成了这幅模样。

他的沉默,已经告诉了叶追答案。

她怔愣了一会儿,掩面放声大哭:“是我对不起大师兄,是我对不起他!”

何一笑有些尴尬,却宽慰她:“并非全是你错。”

谁料叶追放下衣袖,两眼通红,嘶声道:“师父!当年我骗了您!我骗了您啊!您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36、

过了那处支流,没一会儿,江逐水喊住秦铮:“师弟,你先走,我有点事,一会便来。”

对方嘲他:“你连撒谎也不会吗?”

江逐水不恼:“平常我不管你,这回得听我的。”

他这一说,秦铮生了警惕:“是有性命危险?”

江逐水下马,抬手要打对方马臀,却被拦下。

秦铮认真道:“平常我听师兄的,这回不能听。”

虽是好意,但江逐水领受不得:“并非要你一人逃了,你去寻师父,我无论遇见什么,总能撑一会儿。”

秦铮明知这话真假掺半,仍道:“好!”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待得师弟看不见影了,江逐水方对着空处道:“多谢任山主。”

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风,树上残雪簌簌而落,四个青衣小僮抬着一顶平肩舆,踏着树冠而来。旁还有个极高壮的男子,正是卜中玄。

他们分别时间不长,此时再见,倒恍如隔世。

之前江逐水身边有师父与师弟相陪,此时只他一人,难免落了下风。

正是天地明暗交汇时,肩舆停在他身前三丈远,纱帐微微拂动,几与树影融在一处。

卜中玄束手立在一旁,肩舆里传出任白虹的声音。

“你怕不怕?”

江逐水侧身而立,手臂一抖,握住软红绡:“比起害怕,我更好奇。师父他突然离开,其中可有涿光的运作?”

虽见不得对方真正神情,但任白虹声音不掩赞赏:“我曾以为何一笑将你护得太好,原来还挺聪明的。”

江逐水问:“你们找了谁引开的师父?”

任白虹道:“一个你想不到的人。”

这句话似乎什么也没说,江逐水却听出了隐含意思。

——那人是他认得的。

几乎是刹那间,他便想起了一人,下一瞬又自己否决了答案。

当年若是师父将四师妹赶下的山,又怎会说她是故人,怎会有这么平和的态度?

江逐水带过这话题,又问:“此次流波台之会,你们原本目的便是引开师父,再截杀我是不是?之前那些话,不过是为了搅乱我二人心绪,也叫我们想不到你真实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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