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正好(17)
难道人真有灵魂?
不管成没成灵魂,他绝对不轻易去死。那个年轻男子出现在他面前十余米。他很确定这是转瞬之间的事。
姜焕要再逃,可无法移动,脚就象被铁链束缚,一步都走不出。他这时才看见,自己的尸体手腕上玉鳞片就象被点燃的灯,白光越来越明亮,将他裹在光中。
他猛地回头,树木与浓雾中,应该在杭州的宣昶穿着今早去机场的那套西装走出。
姜焕一看见他便心安,心安定下来,不适感升起。天地之间灵魂没了肉体这皮囊,就象被扯出安全的壳。
宣昶伸出手,他想握住那只手。半透明的手隔着几米碰不到宣昶指尖,就见白光一闪,逆鳞从姜焕倒在地上的尸体手腕上脱出,飞到宣昶掌心,鳞片边缘已裂开一道浅纹。
姜焕身不由己,随逆鳞来到宣昶身边。宣昶对他说,“放心。”
他这一声落下,姜焕就被吸入逆鳞。他能隐约看到逆鳞外的一切,但那些影象都隔着毛玻璃,不甚清淅。
唯有宣昶的声音无比清淅,如在耳边,他甚至能听见宣昶的心跳。
那个年轻男人狂笑起来,笑声里带着浓烈恨意。
“好久不见,寿阳王。你和我龙族的仇可以算一算了!”
只有龙族会称他“寿阳王”。
近两千年前,宣朝太祖的嫡幼子,宣朝末帝的皇叔,与龙族结下累世宿仇。
宣朝国姓为卫,他的名字如果没被侄子下令全部凿去,留在历史里的寿阳王该叫卫昶。
但他二十岁出头就舍弃皇子身分云游,入深山拜访高人,一夕之间就遇到神仙,从此修道。
连王爵都能舍去,卫这个姓氏自然也能舍去。宣朝以后,他就以国号为姓。做卫昶不过做了三十多年,做宣昶做了近两千年。
姜焕没被那句“寿阳王”打懵,脑子不停转动,盯着宣昶不放。
只听宣昶语气平静,“我与龙族的仇,本就是你们咎由自取。”
“你杀了我父亲,他杀了我兄长!”那年轻的男人鼻翼翕张,怨恨到极点,一对黑色龙角逐渐冒出。
宣昶道,“交出龙血剑,我就只取你的命。”
年轻男人提剑在手,厉声长笑,“我看今天是你死到临头!”
他用力握住剑锋,整个手掌都被割开,血流如涌。赤红血剑在他手中嗡嗡不绝,血流在剑上就如同水滴在沙漠里,被瞬间吸干,剑仿佛有灵,渴极了狂饮龙血。
天上的云层渐厚,厚重就透出乌云的乌。还只是下午,天就昏沉得如傍晚。
那条黑龙手握血剑,向宣昶逼来,他的速度在宣昶十米外慢下来,遭遇无形的障碍。
他咬牙将剑往前送,西装与衬衫衣袖都裂开,那无形的障碍竟象水晶墙弯折,十米内的一切都折射出失真的景象。
血剑剑尖一寸寸向前,宣昶道,“你以为龙血剑伤得了我?”
他手指轻动,这堵水晶墙般的屏障蓦地消失,狂风转圈把他压向宣昶,黑龙猛一下扑近几大步,剑尖离宣昶胸口只有半寸。
黑龙脸上恨喜交加,神情扭曲。但剑尖隔宣昶胸膛不足一指,却再也不能向前。
他脸色大变,握紧剑再用力,龙血剑不听使唤,在暴风中象有自己的意志。
宣昶衣服被风吹动,眉目不动。原本打算陪姜焕过完此生,再去处理龙族,可这一次,竟亲眼看见姜焕死在自己面前。
被迫转世四百年,受过四百年人间苦後,被杀死在自己面前。
下一秒,处于旋涡中心的宣昶抬起手,两指捏住剑尖。
“……以血祭剑,剑虽饮你的血,你的血始终是蛟血。”
而宣昶的血,是四分之一真龙血脉。
两千年前,最后的真龙死了。蛟等水族升格为龙,化得龙形,现在的龙都是当年升格的蛟龙或是蛟龙后代。
一滴血流出白淅手指,自剑尖滴下,无形的涟漪扩散。
龙血剑长鸣一声,声波震荡,黑龙虎口震麻,整条手臂都麻了。一道白光从剑尖闪到剑柄,他唯有立刻松手,否则持剑的手臂都要被绞成麻花。
黑龙痛吼,龙血剑脱手,插在地上。他的手还在抽搐,手臂上显出黑色鳞片。
“你们还不出来!”他面朝云层,人形越来越淡,嘶吼中带上轰鸣之声,那是人的喉咙绝对发不出的声音,“你们不敢化出原形,真怕了这个寿阳王不成?我不信,我偏不信他奈何得了四条龙!”
第17章 十六
姜焕听着,有龙就算了,居然不是濒危动物,还随随便便就能有四条?
无声无息地,云中跃下一个人,同样是个年轻男人。
龙变成人以后都长得不错,而且喜欢穿西装,这条也有几分俊俏,沉着一张俊脸。
“敖泽,你私盗龙血剑,带剑随我回去到族老面前领罪,这事还能有个善了!”
敖泽即是黑龙,他又指着这同族大笑,“敖森,你没听到寿阳王怎麽说的?即使我交剑,他也要取我性命!”
空中传来一声不忿的冷语,“他敢取,也要看看过不过得了我们这关!”
随着这句话,云层后有什麽突然涨大数百倍,变成一个巨大的阴影。一只赤红的鳞爪从浓云後拨出,云层洞开一个缝隙,露出须发怒张的龙头,竟是一条通体赤红的赤龙。
“说得好!”又是一声轰啸,另一个影子涨大,盘卷云上,隐隐看出是第二条赤龙,与之前的赤龙该是同胞兄弟,“敖森,你不敢化出原形,就在地上看着!”
赤龙兄弟站在他这一边,敖泽笑得疯狂,在地上的人身向上跃起。在这一跃之间,人形消失,一截漆黑龙尾冲上云宵,尾部粗得可比三四个人攒在一起。
两赤一黑三条龙在云层中盘旋,将这潭柘寺上方的天占得满满当当。
第四条龙敖森维持人形,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将目光投在宣昶身上。
宣昶的手指摩挲逆鳞,姜焕只觉他的指尖抚摸在自己身上,离开身体的不适逐渐被抚慰。
宣昶本就喜怒不甚形于色,此时他手指的动作温柔,姜焕却觉得山雨欲来。果然,看见宣昶眉尾微挑,眼角也微挑,就这麽看了眼天。
北京城里,易一刚下班,租了辆共享单车。她不想煮面吃了,就钻进一个京客隆熟食区称点花生米鸡蛋煎饼,再拿罐淡啤酒,对付对付就是一餐。
只听一声霹雳响,警花手一抖,袋子都没拿全。啤酒落在收银台上,她把“您的煎饼,哎您怎么了这是”的叫嚷抛在脑后,冲出玻璃门望天,骑上车座,硬把自行车踩成风火轮。
东长安街上某楼里一间办公室,开完会,程斯思把遮光帘拉起就愣住了。
组员都惊了,“霍,这麽大的风这麽黑的云!这还没到夏天呢……”
这麽大的风,这麽浓的云,这麽多的闪电。程斯思心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哪可能是天然的自然的,这摆明是被招过来的。小程组长嘱咐一声就往外跑,组员们第一次看他着急忙慌往电梯跑,在后面喊,“组长……那个,记得带伞,今儿个肯定有雨!”
暴风雨的中心,千年古刹潭柘寺后山就有个水库。
易一蹬共享单车用缩地术,连人带车一起到达,不多时程斯思就照她发的微信共享定位出现。
两个人在大风中一同朝潭柘寺的位置眺望,他们站在附近山上,潭柘寺在苍翠山峦抱拥之中。
本来是暮春时节好风景,但是狂风吹得他俩灰头土脸东倒西歪,说话也互相听不见。程斯思蹲下来画了个圈,圈内风声骤息,两人齐齐坐倒在地。
外面暴雨倾盆,打在圈上就象雨打凉棚,淋不进来。他愁得抱着脑袋喃喃自语,“这算是什麽事啊。”
被易一捅了一下,易一的单车把手上挂着一袋油炸花生米,她盘腿坐下,抓了一把开始吃。
“……恭喜你,说对了。我国传统剧目经典再现,现在演到白娘子水漫金山。”
那个水库名叫王坡水库,大名百度都要费一番力气查到,所以被叫做小水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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