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栽(74)
芯片植入稳定后,对外宣称工伤,已经消失在公众视野长达四个月的梁砚舟,重新回到了公众视野。
在竞选前的介绍会上,梁砚舟先是为自己在指挥中心的五年做了总结,然后首次提出了关于‘多物种和平共处’、‘平等权仍具有独裁倾向’及‘权利的边界定义’等多项建言。
梁砚舟的人气本就居高不下,经过介绍会上的建言后,更是受到了大众推崇,明眼人都清楚,剩下六名指挥官大概率只是来陪跑的。
甚至私下有更甚者,已经提前送礼恭贺。
但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总选期开启在即,梁砚舟却召开记者会,宣布了自己将退任指挥官一职,并明确表明了,此生都不会再参与任何形式的总指挥官竞选。
这件事情在乌曼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公众议论纷纷,舆情逐渐陷入了阴谋论,连梁家的陈年往事与父子决裂也被牵扯出来许多。
而做出这一切的梁砚舟却像没事人一样,回到了铭檀正常吃饭、睡觉、不出门,也不见除了路漾承与冯祁以外的人。
别墅里的人梁砚舟一个也没赶走,但能跟梁砚舟说上几句话的,就只有程伯一个人。
记不清是第几天没吃晚饭,程伯觉得担心,亲自端了一些饭菜送到房间里。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梁砚舟正在抽烟,周身都被白色烟雾缭绕,他就这样一个人掩藏在黑暗里。
程伯被浓烟呛得快要咳嗽,但忍了忍没咳出来,他温声劝慰道:“少爷,来吃点东西吧。”
梁砚舟,你明天下班了会给我带青草牛奶吗?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说话的声音,梁砚舟总是会回想起裴西稚说过的话。
“总是不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了的。”程伯担心道。
梁砚舟,我很喜欢青草牛奶呢。
“少爷,你还是要照顾好自己啊。”
梁砚舟,我很喜欢你。
非常喜欢!
裴西稚乖巧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梁砚舟抬手捏了捏眉间,将烟掐灭,很平静地对程伯说:“我其实对裴西稚不好。”语气是肯定的。
他明明说过很多次喜欢青草牛奶,我却总是忘记给他带。
一个假的生日,他明明说过了很多次不要忘记,我却还是没有赶上。
说话永远都这么好声好气的,惹他生气了,他转眼就会原谅,一点点耐心,他就可以开心得把我当作全世界最重要的人。
有了误会哭得再伤心,也只是哄一哄就会好。
他其实很乖,也并不麻烦。
“对他很差。”梁砚舟倚在办公桌旁,像是在问程伯,又像是在告诉程伯。
程伯安静了一会儿,走进来把饭菜放到桌上,轻声说:“西稚他不会责怪你的。”
梁砚舟苦笑了一声,正是因为如此,梁砚舟才更加后悔,更加责怪自己。
哀伤仿佛会传染,程伯也觉得伤痛不已,他抹了抹眼泪,跟梁砚舟说‘趁热吃点东西’,又说‘少抽一点烟’,然后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彼时乌曼城已经步入了大雪时节,房间里没有开暖气,饭菜很快ⓢⓌ就冷了,梁砚舟就这样看着那份饭菜,一点一点失去温度。
无力、悲伤、无可奈何。
这时候,梁砚舟放在沙发上的私人手机响了。
这段时间因退选一事,梁砚舟已经接到了许多关心电话,有时候他会立即挂断,有时候会任由电话响着,直到自动挂断。
但今天听到电话响起时,梁砚舟的心莫名触动了一下。
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未知号码。
有梁砚舟私人电话的人其实并不多,像这样没有地区显示,也没有备注的更是几乎没有。
梁砚舟盯着那串号码,指尖颤了颤,心中带着奢望接通了电话。
“喂,你好。”梁砚舟的声音已经哑得有些听不清。
电话那头没有人说话,只传来了‘呼呼’的风声和很浅很浅,趋近于无的呼吸声。
梁砚舟又说了一遍‘你好’,电话那头的人还是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挂断电话。
渐渐的,电话那头的人呼吸声变得明显了一些,梁砚舟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嗓音嘶哑地叫了一句:“西稚?”
还是安静,电话里的风声停止了,只剩下一点点不规律的呼吸声。
又过了好久,两人依旧僵持着,等不到回应的梁砚舟好似自暴自弃了,也不再管对面的人究竟是谁。
“西稚。”梁砚舟对电话那头的人喊了这个名字,声音很哑地说:“我想你了。”
没有人回应,电话被挂断了。
静寂半晌,梁砚舟看着漆黑的屏幕,放下了手机。
那个说‘如果你想我了,我就会出现啊’的人,再也没有出现。
第59章 不要再出现了
“欢迎光临青草爱购便利店,我是小青,很高兴为您服务!”
定制的机械播报提示音响起,在收银台低着脑袋看手机的人下意识扯紧帽子,半抬起了头。
他依依不舍地关掉手机,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眼,还未来得及说‘购物请自便’,对方就已经大步走了进来。
“西稚!你又在玩游戏。”叶森把手中的一大叠打印纸放到桌面,拍着胸脯喘了喘气,纳闷道:“你是不是在偷偷网恋啊?”
裴西稚说‘没有’,叶森就问:“那你是怎么做到一款游戏玩了四年的啊,这游戏每天的任务不都差不多吗?”
“差很多呢。”裴西稚眨了眨眼睛,好像是在思考怎么解释,但过了好一会儿,裴西稚也只是说:“叶森哥,书仪姐姐的生日蛋糕外卖员送到这里了,现在在保鲜柜里。”
“行,不说算了。”叶森‘嘁’了一声,自顾自从货架上拿了一瓶矿泉水,打开喝了大半才接着说:“蛋糕我晚上下班了再拿。”
“嗯……好的。”裴西稚点了点头,重新打开手机玩游戏,忽然开玩笑似的说:“那收费五元吧。”
“你小子。”叶森短暂地感慨了下裴西稚会开玩笑了,然后又佯装控诉:“你也不看看这广告牌是谁出的力,宣传单是谁打印的,现在店开起来了,你就忘恩负义要把另一个老板踢开了是吧?”
“啊……”裴西稚装傻充愣地抬起点儿脑袋看了看叶森,递过去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又低下头玩游戏去了。
但叶森是个白磷型的性格,裴西稚保持沉默了,也丝毫不影响他继续自燃般地诉说这些年的英勇付出。
裴西稚听一半漏一半,时不时分出神认可地点点头。
叶森差不多比裴西稚大个四五岁,原本算是个富二代。
但在一年半前,叶森找到了心仪的结婚对象,名字叫沈书仪,是一名家境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书法老师。
叶森的家里人理所当然地不接受这姑娘,但叶森在大学时期创业攒了些钱,硬气地玩起了离家出走,带着爱人私奔的那套。
这家裴西稚入股了百分之五十的青草爱购便利店,和马路斜对面的那家书仪自助打印店,都是一年前叶森立志成为创一代的投资。
不过,要说到裴西稚和叶森的相遇,那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关于那时的场景,裴西稚到现在还是会偶尔梦见,梦见了也还是会被惊醒。
当初,裴西稚在手术台上清醒过来的时候,漓珠已经完全破碎了。
事后裴西稚回想,猜测是漓珠感知到了他的气息在消散,用最后的力量保住了他的命。
其实裴西稚在知道梁砚舟欺骗、利用他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赴死的决心,但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他还是活了下来。
发现自己还活着的第一时间,裴西稚忍痛借助实验室的止血绷带给自己止了血,随即毫无留恋地离开了手术室。
但裴西稚没受过应急医疗训练,止住的伤口很快又在往外渗血,他自己也不清楚走了多久,又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晕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