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宠爱的神明(24)

　　他沿着马路走了几十米，找了个昏暗僻静的角落，从领口里抽出一支烟，指尖冒出一簇火苗，就把烟点燃了。然后深吸了一口，悠悠吐出一圈烟雾，才觉得把夜店里那股子浊气给吐了干净。
　　这时候，背后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我准你在这儿吸烟了么？”
　　红发男往后一瞥，没想到旁边的墙边居然倚着个男人。
　　呵，大晚上溜达到斯莱会所附近，肯定不是什么好鸟。
　　红发男眯起眸子，冲他吹了声口哨：“不好意思啊，哥们，刚没看见你，来一支？”他扬了扬手里的烟盒。
　　男人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从阴影下走过来，伸手抽出一支烟。
　　红发男意外地发现他的肤色很苍白，但也没多想，叼着烟，给他使了个火咒。
　　一簇火苗在烟头处窜了出来，烟头立刻变成了亮红，滋滋地冒出一股白烟。
　　黑暗面盯着手里的香烟，微微眯起眸子。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学着红发男的样子放进嘴里吸了一口，浓烟呛到肺里，令他立刻咳嗽起来：“咳咳。”
　　“噗啊哈哈哈，不是吧，你不会抽烟？”红发男幸灾乐祸地调侃道，他没想到这个高冷男居然是第一次吸烟。
　　“小子，你多大了？成年了没有？这儿片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黑暗面面无表情地道：“在我那个时代，还没有这种东西。”
　　这句话却红发男头皮都炸了。
　　他赶紧朝男人的眼睛看过去，目光正好和对方碰撞在一起，那双藏在阴影下的眸子漆黑如墨，如同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渊。
　　红发男浑身打了个激灵：“你是卡米洛？！”
　　黑暗面没理他，又把烟凑到嘴边，这次只是浅浅地吸了一口，烟雾在口腔中缭绕了一圈便吐了出去。
　　红发男刚刚在会所里干了一瓶伏特加，此刻还在酒劲上，他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忽然气势汹汹地一巴掌拍在灯柱上。
　　“哇，我知道你不敢承认！咱们祖上的仇还没两清呢，见了本大爷这个鬼族是不是吓得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黑暗面冷淡地向他看过去。
　　他真不知道这个妖里妖气的男人哪儿来的底气自称本大爷。
　　至于所谓的仇人，在他前世的记忆里，只有一个能让他记住名字的鬼族，“基迪么。”
　　“哟，记得呢？”红发男傲慢地捋了把头发，“当年我祖爷爷半张脸差点被你削了，这个仇就不怕我找你算账？”
　　黑暗面漫不经心地冷笑了一下，“当年又不是我动的手，是阿梅代奥。”他忽然抓住红发男撑在灯柱上的手腕，往背后一拧，把他按在灯柱上。
　　“如果换做我，就不会放他活着走了。”
　　“嗷嗷——疼！疼疼！！”红发男的脸蛋在灯柱上挤到变形，他立马清了个醒，悔得肠子都青了，“大佬，大佬！我错了，我我我真的错了。”
　　黑暗面把烟丢在地上踩了两脚，幽幽道：“后来玛雅起兵造反，你的这位祖宗可是有很大的功劳，出钱又出力，听说是她身边的一位得力干将啊，所以我是不是该好好谢谢你？”
　　“大、大……佬。”
　　也不知道卡米洛使了什么手段，他们明明离夜店很近，都能看见斯莱会所的大招牌，但那边的人却对这里的情况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红发男脸色无比难看地扯了下嘴角：“这都两千年前的事儿了，那是我祖宗做的孽，不是我啊，咱是不是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和平地翻过旧篇章了？”
　　“可以。”身后的声音淡淡道。
　　红发男深吸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现在道歉还来得及。
　　他没来得及扯出一个笑容，忽然发现一只微凉的手攀上的他的脖子。他惊恐地嚎道：“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说好放过我的呢！
　　不带这样耍无赖的啊！
　　黑暗面淡淡道：“我只说不计较当年的恩怨，可没说会放过你。”
　　红发男震惊道：“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
　　“神能窥探凡人的心声，不是很正常么？实力越弱的人，就越容易被听到。”
　　妈卖批的居然说我弱！红发男正欲骂回去，忽然脖子刺痛了一下，似乎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了进去，他连忙伸手摸过去，满手的血。
　　“卧槽，敲你吗！！！”红发男哆嗦得脏话都走了音，“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如果此刻有一面镜子的话，他就会看到自己的脖子上有一片黑色，沿着脖颈的血管向上，勾勒出漂亮的黑色线条。
　　黑暗面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微笑道：“明天白天的时候来认识我。”
　　红发男骂道：“认你妈比！！！信不信老子……”
　　脖子上力道一紧，扼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黑暗面不紧不慢地说下去：“你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来完成这件事。必须是白天，必须见到我本人。到了时间没完成，我注入你体内的暗元素就会顺着血管抵达你的大脑，后果是什么，想必你自己也清楚吧。”
　　红发男发不出声音，只能愤恨地瞪着他：我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大佬你数学是不是不太好，现在是凌晨两点，我还得是白天去见你，这特么哪儿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你告诉我。
　　黑暗面觉得此话有趣的很，松开了施加在他喉咙上的力道。
　　红发男弯下腰大喘了几口气，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泪汪汪地抬起头：“大佬，四十八小时行不行？”
　　黑暗面淡淡地说出两个字：“不行。”他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转身准备返回酒店。
　　“别走啊，”红发男追在后面，“那我跟着你回去行不行！陪你到天明！”
　　“不行。”
　　“哇擦勒，为什么？！”
　　黑暗面转过身，微笑道：“因为这样就不好玩了啊。”
　　红发男不可思议：好玩？
　　好玩你个铲铲！
　　要不是因为他不敢，他此刻恨不得扑过去把他的狗头锤扁。
　　黑暗面呵呵地低笑了两声，在他眼前化作黑色的雾气，渐渐消失了身影。
　　三十分钟后，他的身体重新出现在酒店大厅中。黑暗面舒展了下筋骨，正欲朝电梯走去，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道：
　　“你去哪儿了？”
　　他回眸看去，才发现背后的沙发上坐着雷昂，一双蓝色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地盯着他。
　　没想到这孩子隐匿气息的能力居然如此出神入化，该说真不愧是亡灵么？
　　此时前台小哥正扛着一箱消毒|药水从隔间里走出来，见到卡米洛，他立刻惊叫出声：“冕下！您之前去哪儿了？刚刚冥王陛下来找您，他说整个酒店都感知不到您的存在，我们差点就准备报警了。”
　　听到这儿的动静，其他地方也匆匆跑来几个酒店员工：“冕下，原来您在这里！我们所有人都在找您。”
　　黑暗面把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没看到我有客人么。”
　　总经理看了下旁边的冥王，立刻会意地把人都带走了，给这两人腾出空间。
　　等人都走了，黑暗面走到吧台边，拿出一只玻璃杯加了块冰，倒了小半杯威士忌。他对雷昂扬了扬杯子，问：“你也来点儿？”
　　雷昂道：“联邦政府允许饮酒的年龄是十八岁，喝烈酒的年龄是二十五岁。这个年龄指的是生理年龄，龙族的生理发育年龄是十年为一岁，成年后五十年为一岁。然而加冕为神之后，身体发育会被无限延长，通常几百年甚至是千年才会增长一岁，你确定你现在年满二十五岁？”
　　“暴|政。”黑暗面自顾自地喝了一大口烈酒，享受着喉咙灼烧的快感，微微眯起眸子，“难怪有人想推翻政府。”
　　雷昂眸色略沉，没想到已经有人对他灌输了反政府思想。他淡淡道：“这道法律是阿梅代奥提出的。”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黑暗面迟疑了一秒，又笑道：“那他说的也没错，像你这种才二十岁的小家伙，确实不应该喝烈酒。”
　　他摇了摇玻璃杯，享受着冰块撞击玻璃的声音，“所以说，小家伙，你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雷昂：“当年？”
　　黑暗面：“我当然是在问你二十岁的那年。”
　　雷昂有些提防地盯着他，没说话。虽然他一直期待着卡米洛能够关心一下他的死因，但不是用现在这副怪异的语调，听不出到底是出于关心还是恶意的揣测。
　　“我猜也能猜到。”黑暗面悠悠地道，“当年全世界第一遭人恨的强权者是我，第二是罗杰，我俩一死，殖民地必然造反，你一出生就注定要成为众矢之的。”
　　“你记忆恢复了？！”雷昂顿了顿，敏锐地皱起眉，“你身上的气息为什么这么阴沉？”
　　黑暗面咧开嘴角：“因为现在是晚上啊。”
　　夜晚，顾名思义，是黑暗力量最强的时期。
　　雷昂很快反应过来，父亲曾经和他说过，卡米洛在早期力量不稳定的时候，经常会在两个人格之间来回切换，连说话的语气也会跟着改变。
　　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出来的应该是那个被黑暗影响的人格。
　　雷昂快步走到他面前，严肃道：“卡米洛，你应该控制住自己的力量！仍由黑暗污染下去的话，你终有一天会丧失自己的意识的。”
　　“啊……这个语气，真是像极了阿梅代奥。”黑暗面手贱地捏了捏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心情愉悦地眯起眸子，“但你说的对，我是应该控制点，毕竟我也很想让白天的那个家伙彻底消失。”
　　雷昂皱眉按住他的手：“你喝醉了。”
　　“我没有。”黑暗面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对他扬了扬杯子，“看吧，没有。”
　　“你到了白天还会记得晚上发生的事么？”
　　黑暗面懒懒地掀起眼皮：“通常情况下我们的记忆是共通的，嗯……不过我现在不喜欢他，所以他不会记得我做过的事，呵呵，有趣吧~”
　　雷昂对他无可奈何，现在这个意识完全被黑暗面掌控，现在对他说什么都没用。
　　他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着卡米洛。
　　他自出生以来就没见过自己的另一个父亲，阿梅代奥给他描述过很多次，他也听说过很多有关暗神的传说，这个男人至今都是一个神话，他每一项战绩都是完美的，众生畏惧又敬仰他。
　　所以他一直以为，卡米洛就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冰冷且没有任何感情的神祇，直到亲眼所见，才发现那张完美的面具下的卡米洛居然也是一个有灵魂有情感的人。
　　雷昂轻声道：“他会很想见你一面的。”
　　黑暗面漫不经心：“谁？”
　　“阿梅代奥。”
　　黑暗面动作僵了一下，眼里灼热的情感燃烧了一瞬，又快速冷却下去，“可我不想见他。”
　　雷昂怀疑自己听错了：“为什么？”
　　黑暗面眉头紧锁着：“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见。”
　　他转身就要走，却被雷昂死死拽住，“卡米洛！你不是想起来所有的记忆了么，为什么不去见他一面？”
　　“别告诉他我晚上记忆会恢复！”黑暗面声音骤然压低了几分，他转过身冷冷地盯着雷昂，看上去就像一只被笼子压抑着的暴躁的野兽，“就算我去见他又如何，又能改变的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