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宠爱的神明(5)

　　老奶奶没回答他的问题，却用手在他身上比划：“这身高，肩宽，这张脸，眼睛和鼻子，对上了，都能对上……吾神啊，这一定是福报啊！”老人激动得掩面而泣，“我主慈悲，我主慈悲！”
　　格雷无可奈何地对着她微笑，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开口，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一道傲慢的声音：
　　“联邦调查局！都给我滚开！”
　　一个穿军装的男人拨开人群，领着一帮子手下大步而来，他一双尖细的吊梢眼，戴着一对圆边眼镜，染着醒目的蓝发，整张脸上都是大写的傲慢，“安吉莉亚，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他话里虽带了个请字，却完全没有半分尊重。
　　周围的人似乎都不想招惹这个联邦调查局，静悄悄地退到了一边。
　　安吉莉亚转过身，负手而立，站在祭坛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来人，冷冷道：“蓝斯特，我看也只有你干得出到祭礼上来查案的低劣手段，又来查什么？”
　　蓝斯特呵呵地笑了一声：“这也是没办法，族长大人公务繁忙，联邦想约您见一面都难，兹事重大，只能到此冒昧打扰一下了。”
　　格雷立刻听出不对，他明明记得安吉莉亚之前说要去联邦调查他的身份，所以他一直以为安吉莉亚和联邦关系友好。但现在看来哪里是友好，简直差到了极点。
　　蓝斯特旁边的手下问：“敢问族长大人，一周前到今天您都在哪里？”
　　安吉莉亚冷漠道：“在龙族公馆。”
　　“在做什么？”
　　“我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
　　蓝斯特瞳眸眯成一条线：“没离开？”
　　安吉莉亚声冷如冰：“没有，问够了吗。”
　　蓝斯特推了下眼镜，阴阳怪气地道：“安大族长，你就别拐弯抹角了，你知道现在联邦最关心的是什么，你也知道我想问什么。直接回答我，玛雅到底死了没有？”
　　此话一出，在场的信徒俱是一愣，纷纷将视线投向安吉莉亚，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期待着能从她能提供一丝神尚还在世的消息。
　　安吉莉亚神色不变，冷静道：“如今所有的神殿都坍塌了，神殿坍塌就意味着神明坠亡。一座出问题可以是意外，现在所有的都毁了，难不成还是我炸的？”
　　那一丝渺茫的期盼也破灭了，众人无奈地摇头叹息。格雷倒是一点也不关心，且不论这世上到底有没有神，就算死了活了，关他什么事。
　　蓝斯特不依不饶地追问：“她怎么死的？”
　　安吉莉亚眼眸一冷：“我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蓝斯特跟着重复了一遍，冷冷笑道，“安吉莉亚，你不会真以为联邦调查局的人是傻子吧，这个世上最了解玛雅的就只能是你了！你给我想清楚了，现在玛雅死了，叛军还跟不跟你？你这四十二城君主的位子还坐得稳么？”
　　“哦？”安吉莉亚神色淡淡地盯着他，“那敢问阁下，现在又站在谁的地盘上，既然这么想知道玛雅是怎么死的，不如也去死一回，到冥王跟前问问不就跟清楚了？”
　　听到那个“死”字，蓝斯特变了脸色。
　　只听龙族人中有人高喝一声：“拔刀！”
　　刹那间，四周接连响起潮水般的拔刀声，所有龙族人齐齐拔出佩刀，包围住那伙军官。
　　联邦调查局的官员连忙去掏枪，才发现腰间空空如也，这才反应过来，因为参加祭礼不得携带武器，他们的枪全在关卡的时候被没收了。这群人盯着那一排刀子傻了眼：“你们、你们怎么能携带武器进来？”
　　由希这时终于挤进了主会场，右手握着她的佩刀，嘲讽道：“呵呵，我族的佩刀是礼器，怎么能算是武器！”
　　格雷不由笑了笑，这刀算不算武器，他心窝的那个伤疤最清楚。
　　没想到这一笑，那个叫蓝斯特的竟顺着声儿朝他看了过来，目光接触的刹那，他浑身一震，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声音都颤了起来：“你！你是什么人！”
　　格雷莫名地挑了挑眉，他明明什么都没干，再良民不过地站在后头看戏，对方怎么偏偏盯上了他？
　　安吉莉亚从祭坛上一跃而下，身子挡住了蓝斯特的去路，眼神警戒地紧盯着他：“我族小辈，关你何事。”
　　蓝斯特呵呵一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既然是龙族人，他为何不配刀，再说他的长相和……”
　　“蓝斯特！”一丝凛然的杀气在空中凝滞，安吉莉亚声音低沉而冰冷，“我再说一遍，关你何事！”
　　与此同时，几个年长的龙族人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言不发地持刀护在了格雷身边。被众人保护的格雷很是莫名其妙，你们这时候不应该去保护你们族长吗？……围着我干什么？
　　安吉莉亚和那个联邦调查局的男人又争执了几句，他被一群人围着，看也看不到，听也听不清。
　　只听蓝斯特低声笑了出来，笑声却逐渐放大，最终演变成一声怒吼：“把他给我交出来！”
　　回应他的，却是一声类似于兽类的咆哮。
　　一股强大凌厉的威压迅速席卷了祭礼会场，那些毫无战斗力的人群纷纷被疾风甩到外围，由希也不得不尽力撑住身形。而格雷周围的那几名龙族长者却稳稳站在原地，他站在那几人中央，更是连一点儿风都感觉不到。
　　又是一声震耳的吼声。
　　格雷震惊地抬眼看去，那不似人类一般的声音竟然出自安吉莉亚。只见她此刻双眼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泛着猩红的光芒，面目狰狞，背脊的骨头突出一截，五指的指节也怪异地蜷曲，刺出锋利的利爪。
　　蓝斯特终于苍白了脸色，一步步往后退。


第5章 【老祖天天都失忆】
　　安吉莉亚并没有真的下杀手。
　　她把蓝斯特等人逼出了祭礼会场后，就收起了利爪，背脊也恢复正常，黑色的眼睛冷冷地盯着畏缩逃去的蓝斯特。
　　“安吉莉亚，你给我等着！”蓝斯特隔着铁栏删大吼。
　　他这辈子从来没觉得这么丢脸过，蓝斯特回到联邦调查局，一脚踹开办公室的大门：“来人，给我接通上议会厅，我找阿梅代奥。”
　　值班的下属一愣：“老大，你上周、上个月，以及上上个月才把议员先生拉黑了。”
　　“拉黑就不能撤除吗！”蓝斯特气急败坏得吼道，“我有急事，动作快点！”
　　他一把拉开办公桌的椅子，把智能表上的资料输入电脑，调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相貌年轻的男子，黑发黑眼，皮肤素白，略带警惕地盯着镜头的方向。
　　通讯接通了，屏幕上浮出阿梅代奥的面孔。
　　“你找我？”阿梅代奥倚靠着黑色的椅背，脸部的轮廓在光影里极为深刻，尤其显露出一种冷漠而不近人情的气质。，“有什么事？”
　　“这次的调查……”
　　蓝斯特才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蓝斯特，你应该懂联邦的规矩，议会只接受调查局正式的书面报告。”
　　“……”居然还记着他上回偷懒交录音的事，他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阿梅代奥！你待会儿可别哭着感谢我，我第一时间先通知的人是你！”
　　阿梅代奥懒得理他，一双浅蓝如冰的眸子冷漠地盯着屏幕。
　　“我可不是唬你，”蓝斯特重重敲了两下键盘，把那张照片发了过去，“这小子和安吉莉亚一同出现在祭礼上，龙族护他护得挺紧的，说是族中小辈，可我却没见他佩刀。你仔细看看这张照片，就没发现他和暗神长得一模一样？当然，我是说和教堂里的那张神像上长得一模一样，我又没见过卡米洛本人，你倒说说，像不像？”
　　阿梅代奥低下头，阴影之下没能看清他的表情，几秒后他再次抬起头来，神色还是一贯的冰冷淡漠。
　　“你应该知道一个常识，暗神冕下他没有瞳孔，而这张照片里的人可以看到瞳孔。”
　　蓝斯特烦躁地啧了一声：“废话，我当然知道不可能是本人，万一是人造人呢，安吉莉亚整了个克|隆人……”
　　“冕下坠亡两千年之久，哪儿来的克|隆基因？”
　　蓝斯特顿了顿，掩饰咳道：“我的意思是整容。现在失去了玛雅的支持，安吉莉亚的统治地位岌岌可危，这女人说不定在暗中谋划什么阴谋，这个男人就是她暗中栽培出来，用来替代玛雅的伪神。”
　　阿梅代奥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镇定且面无表情：“亏你还是调查局的，少看点悬疑片。”
　　蓝斯特：“……”
　　阿梅代奥：“玛雅的事情查实了么？”
　　蓝斯特眉毛抽了两下，把自己逃跑的部分略过不提，一脸轻松地道：“八|九不离十了，安吉莉亚当众宣布玛雅已坠亡，要是玛雅没死，她敢这么说简直是对神的大不敬，以我对她的了解，这事儿应该是真的。”
　　阿梅代奥淡淡地嗯了一声：“好的，之后记得交三千字以上的手写报告，下周一前递交议会。”
　　“……”蓝斯特脸色黑了黑，“阿梅代奥你告诉我，刚刚哪句话你没听清楚，我大声给你重念一遍？”
　　阿梅代奥继续道：“还有让你长官签字盖章。”
　　蓝斯特手指紧紧抓住显示台边缘，盯着阿梅代奥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火速切断视频，删除联系人，拉入黑名单，去你妈的报告，都3200年了报告居然还要手写，而且还要签字盖章？！你怕还是活在两千年前的老古董吧！
　　……
　　阿梅代奥淡淡地盯着面前的黑屏，手指在屏上一滑，调出了刚刚的那张照片。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他满脑子里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卡米洛的情景。
　　那天卡米洛送他的军队出城，披着一件火红的披风，因为早起还没来得及束发，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坐在城门口高高的拱门上，侧着头，对他微笑。
　　那画面，时至今日都是无与伦比的惊艳。
　　但他从没想过，那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君临两界的帝王，神庭叛变者，不败者……暗神卡米洛的神话流传至今，书籍、电视剧、电影经常以他的形象为主角，也常有狂热粉丝打扮或者整容成他的样子。
　　相似的面孔，他见得太多太多了。
　　他的指尖停留在屏幕上的那个轮廓，微微眯起了眸子。但从来没有一个，像照片上的这个男人一样，完美地契合他记忆中那个高坐在城门上的虚影。
　　他继续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关掉了屏幕。
　　阿梅代奥一向是个谨慎的理智派，他不去招惹安吉莉亚，这里面有很复杂的原因：
　　安吉莉亚统领的东龙族是典型的神制派，一直都对联邦的法制体系心存不满，他手上更掌握情报，安吉莉亚与叛军关系密切，对联邦大有不臣之心。然而三战刚刚结束不久，民众厌战情绪严重，联邦和龙族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先挑起战争，因此两方不约而同地保持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和平状态。
　　无论安吉莉亚身边的男人是谁，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宁可选择什么都不做。
　　接下来的两天，阿梅代奥过得异常烦躁。自从那天看到那张照片神似卡米洛的照片以后，他就觉得自己渐渐有些失了控。
　　压抑了多年的情感开始蠢蠢欲动，他时常梦见一些曾经与卡米洛在一起的暧昧片段，一开始还是朦胧的虚影，后来梦境里的人变了衣着，穿着灰色的西装，和照片里的那个男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