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你不喜欢我(10)
推开房门,将候在门外的老鸨吓了一跳。随即甩着手帕,赶紧的上来就要扯住清玄,“狐儿啊,你可算出来了。瞧瞧这小模样,当真比花儿都娇艳,快快快,周大爷在雅阁里就盼着你过去了。”
“我跟你说,这周大爷你伺候好了,那银子少不了你的。”
避开老鸨的手,细长的丹凤眼扫过老鸨,这人就是他在殷瑜记忆中见到的那个老鸨。
不知为何老鸨心一紧。
“买的小孩在哪里?”
被清冷的声音一震,老鸨痴痴道:“谁?哦,哦哦哦,那个殷瑜,他现在还关在柴房里。”
风竹馆中接客的雅阁和小倌居住的地方不同,因此他们所住之地离后厨并不远,柴房便位于厨房旁边阴暗的一个小屋子内。
“狐儿,你要去哪里?!”
“快,你们还愣着干嘛?!快给我拦住他!”
老鸨一怒之下忘了先前无端端的害怕,大声囔的杂役冲上去拦住人,气的心肝疼,明明这人老实了这么久,怎么就突然反抗起来?
五六个杂役冲过来,堵在走廊上,挡住清玄去路。
手中腰带轻飘,清玄面色如常。手腕转动,腰带瞬间打出,硬似剑硬生生击飞最前面的杂役。
一时间哀嚎四起,老鸨目瞪口呆,怔愣的看着少年身资飘逸的扬着紫色的布条抽飞一个接一个的大汉。
“天,天啊!护院呢?护院!”
一时间闹得人仰马翻,热闹非凡。
阴暗潮湿的房子,瘦小的身子蜷缩在墙边,外面嘈杂声渐近。
“锵。”
外面的木栓骤然掉地,咯吱一声,有人推开门,远处斑驳灯光夹杂萧条月光照进来,拉长纤细的影子。
清玄双眼流转,落在角落里小小的一团上。
小孩僵硬的抬起头,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瞳孔缩紧,不适应的眯起眼。微亮的光和着少年身影映在小孩眼里。
“你是谁?”
清玄走到小孩面前,小孩脑袋僵直的顺着清玄往上仰,几近直线。
血腥味缭绕在鼻尖,旁边有根沾满血的干枝条。他的腿……清玄弯身抱起小孩,不知道是太冷,还是身体发麻,小孩整个身子舒展不开,保持着抱着膝盖的模样,让抱人的清玄动作十分不便。
将小孩抱离冰凉的地面,怀里的人简直轻到没有重量,清玄无意识的扫过地上一滩凝固的血。再看小孩垂着的腿,裤子上都是黑色的血渍,蹭一下,沾在衣料上全是血渣。
“疼不疼?”清玄尽量将手避开小孩大腿位置,惨白的脸,脸颊骨头突出,只剩干巴巴的一层皮。无神的大眼直愣愣的凝视着他。
不知为何,耳边似乎响起小孩清澈的笑声,傻乎乎的围在他叫着他李二。
小孩似乎听不懂清玄说什么,眼睛看着清玄,有风吹进双眼里,眼泪流出来也不自知。
清玄叹了一口气,手掌拂过大睁的眼,将人眼睛带上。睫毛扫过手心,却是冷冷的。
正当准备抱着小孩离开的时候,赶来的老鸨带着一干护院堵在门口。
老鸨阴沉着脸,神色难看到极致,“狐儿,给你一个机会,你现在马上去接客。若是得罪了周大爷,今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就在这时,怀里的小孩轻轻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张开,他再次问道:“你是谁?”
小孩的温度低到吓人,清玄收紧双手,道:“李二。”
“李,二?”
小孩疑惑的歪头。
“上,给我抓住他!”老鸨沉声吩咐道。
十来位五大三粗的护院拿着棍棒冲上来,就在此时那些护院化成零星碎片,周围的建筑,表情狰狞的老鸨全部化成碎点。
手上的重量逐渐消失。清玄低头,怀里枯瘦的小孩一样散成星光碎点。
神识飘荡,浮在一片黑气里缭绕的识海中。清玄手中一缕心魔从中裂开,从五指中散落,飘上半空中,随即再次凝聚成型。
心魔碎了,却重新成型。
清玄凝眉,擒住那缕黑气,再次进入心魔之中。
☆、第十七章:竹子
第十七章:竹子
神识被牵引着落入一个身体。
“狐儿啊,收拾好了没?你可快些,弄好了赶紧去陪周大爷,别让周大爷久等了,人一掷千金就为了与你共度良宵。现早已等的不耐烦了。”
一样尖细、谄媚的声音,只是这次更加清晰。
“我跟你说,待会儿你可看好你家主子。”老鸨扭着腰,警告的撇了一眼清玄,压低嗓子道。
清玄保持躬着头的姿势不说话。
他和老鸨一样站在门外,门内便是那个名为狐儿的少年。看着自己布满茧子的手,看来他这次是变成狐儿身边的小厮。这具身体依旧毫无丁点灵气,但比起那个狐儿的少年力气大了不少,行事也方便许多。
不多时,正当老鸨准备再催的时候,门从内打开。
妖艳的少年身着红色纱衣,纤细身子若隐若现。
少年懒懒的看了一眼老鸨,“竹子,走吧。”
穿过交错廊庑,嬉乐调笑声渐近,灯光昏黄全显暧昧之色,看台上几名姿色不俗的男子舞剑弹琴,下方有肥头大耳的人抱着怀中男子,大笑着强行往不情不愿的男子嘴里灌酒。甚至还有直接将手探入别人衣襟之中。细看之下,还能瞧见有戴着斗篷遮住脸貌的客人,往那客人脖颈之下看去,胸前位置稍微拢起,才知这是前来风竹馆寻乐子的女子。
途径廊上厢房,里面不时传出令人脸红的声音。
前方少年步伐慢上许多,期间有喝醉的客人被人扶着路过狐儿身边,总要痴痴的看着狐儿笑几声。有的甚至凭着酒意上前动手动脚,不过很快被另外的人带走了。
原本不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如今多用了一倍有余。最后,还是到了周大爷定下的厢房外。
几个仆役在外候着,其中一名深蓝衣服、豆大眼睛,看样子是这群人的头,瞧见走过来的狐儿急忙迎上来,“狐儿公子,你可算来了,我家老爷正在里面等着狐儿公子你呢。”
狐儿道:“门外候着。”
清玄晗眉,走到门一边站着。
仆役连忙殷勤的打开房门,狐儿整理一下衣服,抬脚跨进去。开口那仆人连忙带上门。房内很快响起欢笑身,不一会儿不堪入耳的喘息从内传出来。
清玄不动声色,对面那群仆役也不说话。
按清玄之前去找殷瑜,殷瑜的受伤的样子来看,今日应该是殷瑜被关的第二天。也就是说殷瑜现在整整被饿了两天,脚上的伤有一整天没有处理。
清玄知道殷瑜的心魔源头不在这段时间,理应和心魔中的记忆,那两个画面有关。可惜里面只有两副突兀的画面,除了一张鲜血淋漓的脸,和一只骨瘦如柴的手什么都没有。能得知的信息少到可怜。
不知不觉,夜已深,房内动静早已停下来。
餍足的掐着胡子,身着衣锦华服、挺着肚子的周大爷走出来。
“老爷。”
“走。”
一群人拥簇着周大爷走了,房门大敞着,依稀可见内里凌乱的模样。
良久,少年嘶哑的声音响起:“竹子,打点水来。”
狐儿是风竹馆最好看的小倌,老鸨有意让狐儿多接客,但狐儿任性只肯每月接一次。因此想和狐儿一夜春风的人只能每月高价争抢。如此一来反倒成了风竹馆独特一景,为风竹馆挣了更多的钱,老鸨也不再多说什么。
服侍完周大爷,狐儿再次空下来。
寻常小倌巴不得多挣点银两早日为自己赎身,脱离风竹馆,狐儿却毫无想法。以他的姿色,就是上台露露脸,得到的打赏也不在少数。
狐儿一个人闷的慌,以前他身边的小厮竹子就是个沉闷性子。近日不知怎么了,越发的话少,同处在一个屋子里,要不是这人还在呼吸。狐儿差点以为这人是个死的。
“听说妈妈前几日买了一个乞儿?”少年拿起桌上精致的糕点,却也不吃,捏在指尖里一块一块颁开任由掉在地上。
“还是被自己的乞丐朋友卖掉的。啧,你说,怎么还有这么蠢的人?”少年嗤笑一声,起身拍掉衣服沾染上的碎屑。
“妈妈管教不听话的孩子,可有不少法子。我们去看看这位新朋友。”
说罢,少年踱步来到清玄面前,细长眸子打量着清玄的脸。“竹子啊。”
清玄擒住少年想放在他脸上的手腕,抬眼毫无波动的看了少年一眼。少年被看的心一惊,却也不恼,反而盯着清玄几乎覆盖整张脸的青紫胎记,痴痴笑道:“这样一张丑脸,看的真让人倒胃口。竹子啊竹子,你说你怎就如此幸运?”
少年眼中情绪太复杂,清玄看不懂,也无意深究。
后院人来人往,时不时遇上几个清闲的小倌闲聊着从少年身边走过。白天客人来的少,整个风竹馆倒多了几分安静。
“呸,什么倒霉玩意?银两还没给老娘赚一个,还亏了不少药钱!”
风韵犹存的老鸨扭着腰,不悦的甩着帕子骂骂咧咧道,擦着胭脂的脸上全是怒色。正好碰上过来的狐儿。老鸨脸色一变,“呦,狐儿,今日瞧着气色不错,越发的俏了。”
“方才妈妈在说些什么?”
老鸨甩甩帕子,“能说什么?还不是新来的不懂事?隔几日就明白了。听话点,有吃有喝,还有银子赚。这不配合吧,到最后谁也不好过。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狐儿你说是不是?”
无视老鸨话语中暗带的警告,狐儿说道:“妈妈有事先忙,我在这后院消磨消磨时间。”
老鸨走后,清玄跟着狐儿一路来到老鸨先前过来的地方,一股药味扑鼻而来,狐儿嫌弃的甩手。
厨房内一个汉子正蹲在火炉前摇着蒲扇扇火,浓重的药味正是从药炉里冒出来。
“馆内有人病了?”
汉子摇头回道:“狐儿公子,这药是为妈妈才买回来的那个乞儿煎的。”汉子见狐儿面露不解,随即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妈妈本说那乞儿野性难驯,先饿上几顿,也就三天没管。谁知道再看,那乞儿硬生生把大腿上的肉剜了,满地都是血。妈妈立马请大夫来看,大夫说这孩子身子弱,又受了伤,一个照料不好只怕活下去都难。开了些伤药,又开了不少补药。一贴比一贴贵,花了妈妈不少银两。”
少年闻言,轻笑声,乐道:“头一遭见妈妈这么肯花银子。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模样,让妈妈这么舍得。那乞儿在哪儿?”
汉子指了下隔壁,“就在旁边,妈妈怕又做出什么事,链子拴着呢。”
屋内飘着淡淡药味。清玄跟在狐儿身后一起进了屋,桌上孤零零的摆放着一只空药碗。
走进房内,床边摆放在里侧,旁边有一户半开的木窗,阳光从那里照进来。
看到里面的人,清玄眉头一皱。
殷瑜蹲在离床脚不远的位置,三条成人手臂大小的铁链从床上拖曳到地上,其中一条拴在脆弱的脖颈上像栓狗一样,沉沉的压在只剩骨头的肩膀上。
细小的手费力的往前伸,试图够着洒进来的阳光,沉重的铁链拽着他手臂往下掉,拼尽全力当指尖稍稍碰到,转而和着铁链一块狠狠砸在地上。
“呵呵。”狐儿突然笑出声。
殷瑜这才僵硬的转过头,看向门这边,脖颈上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狐儿走到殷瑜面前,站在阳光下,伸着手看着阳光照在他白皙的手背上。“真的很温暖。”
殷瑜仰着头看着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