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最高悬赏令(170)

　　然而此时此刻，风烛却没办法再当作什么都没听见了。
　　因为那并非是旁人借由“命运”一词所联想到的浪漫之语。
　　——那是命运之神诉诸于口的告白。
　　沉默了一瞬后, 风烛看着夜荒的眼神渐渐有些无可奈何起来。
　　他不再和夜荒纠缠命运这玩意儿，而是开口问了夜荒一个他疑惑已久的问题：
　　“从刚才起，你到底在气什么？”
　　之前风烛说夜荒可能会因为那些歌曲和帖子感到火大并非是他在无的放矢。
　　当时他和红蛇提起这件事时，夜荒其实就在这间甜品店里，只是没人发现他罢了。
　　而那时候风烛的视线就这么从夜荒面上稍纵即逝地划过时，他切切实实地从这个男人的面上看到了一种隐晦的烦躁感。也正是因此, 他之前才会那么说。
　　事实上风烛也有些弄不懂夜荒究竟在不悦什么。毕竟就像红蛇说的那样, 之前有不少和他们两个有关帖子都是夜荒一手主导出来的，甚至就连赞美诗也是夜荒让他念出来的。
　　这家伙总不会在生他自己的闷气吧？
　　“……那是你写给我的赞美诗。”
　　夜荒最初似是不怎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最后他还是开口了。
　　虽然夜荒的回答极短, 风烛却听懂了这位神明的意思。夜荒可以不在乎那些歌曲那些帖子, 唯独那首赞美诗他在意到不行。
　　因为那是属于他的赞美诗。
　　他竟然猜对了。夜荒这家伙竟然真的是在生他自己的闷气。毕竟不管怎么说, 这首诗确实是夜荒自己让他在争霸赛上念出来的，这种情况他似乎也只有生闷气了。
　　夜荒确实恼怒于那首赞美诗如今已然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本就占有欲旺盛。
　　当初在争霸赛上, 他让风烛念出那首赞美诗，只是想在最后的时候让风烛用这首诗为他送葬而已。毕竟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所以他更想要他与风烛的名字牵扯在一起。
　　结果现在，他显然自食其果了。
　　大概是已经说出了他因为赞美诗广为人知而生闷气的事, 此刻已经有些破罐破摔的夜荒干脆继续开口说道：“刚才走过来找你的那个女人……”
　　“怎么？她有什么不对吗？”
　　这一刻风烛还以为夜荒是发现了什么他所忽略的事。但当他听到夜荒接下来的话后，他的神色就变得有些难以言喻起来了。
　　“那个女人长得是不是太像多洛莉丝了点？”
　　就在风烛以为这就是结束了时，夜荒的声音却又响了起来：
　　“你可能还不知道，多洛莉丝成了新的东王，然后和修在一起了。”
　　听到这里，风烛终于忍不住说了一句：“你有毒吧？”
　　他当然知道夜荒一再提及多洛莉丝的用意，只是他不明白夜荒究竟为什么会觉得他很在意多洛莉丝。
　　风烛固然欣赏多洛莉丝，但也就是不带任何男女之情的、普普通通的欣赏而已。
　　多洛莉丝勤勉而自律，第十宇宙里欣赏她这种作风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夜荒怎么就觉得他在意多洛莉丝了？这家伙是宇宙醋王吗？
　　他刚才都基本上等于说他喜欢夜荒了好吗？这位神明不是已经听懂了么？
　　“我从来没有对多洛莉丝动过心。”
　　即便此时风烛有些弄不明白夜荒在想什么，但他想了想后还是认真地解释了一下。
　　风烛虽然一向不怎么擅长感情方面的事情，然而做出决定后他从来不是那种犹犹豫豫、拖泥带水的类型。
　　所以他就这么更加直白地对夜荒说道：
　　“这些天里，我那个近似于幽闭恐惧症的症状基本已经消失了。当然，不是因为你那很可能只会起反效果的治愈方式，这只是因为你这个人的存在本身而已。”
　　不是因为我恐惧你，所以忽略了对幽闭环境的恐惧。只是因为我知道，过去的终究过去了而已。
　　你可以撕裂命运的洪流去迎接死亡，我也没懦弱到在过去的不甘中泥足深陷。
　　“……我知道。”
　　夜荒其实知道风烛对多洛莉丝并非那种感情，但他却还是在患得患失。
　　因为那个小崽子，实在是太温柔了。
　　“风烛，我从来都不觉得你会拉着北域陪葬。哪怕你空间装置里的东西随时都可以为北域献上一场烟花，我也依旧这么觉得。”
　　“小崽子，你根本没有恨过任何存在。”
　　夜荒猜到了风烛曾经的念头，但他很肯定哪怕真的到了那一步，风烛也不会付诸行动。
　　甚至于他顶多就是再次毁了他曾经待过的那座城堡而已。
　　因为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这个小崽子实在是太温柔了。
　　这家伙看着徘徊在理智与疯狂的边缘，却比谁都有底线。即便是最惨的时候，他也从未真正不择手段过。
　　那时候夜荒就知道，这个小崽子骨子里比谁都温柔。
　　明明前路暗无天日，他偏偏就像烛火一样，依旧在那里寂静燃烧着。
　　或许也正是因此，最初的最初，夜荒才选择将人留在了死神殿里。
　　以至于一不小心，他便从骨到血、从肉体到灵魂都被灼得无可救药了。
　　也正是因此，夜荒才会担心风烛向往多洛莉丝、喜欢多洛莉丝。
　　因为某种意义来说，他们其实是同一种人。
　　对于夜荒所说的那些话，风烛并未开口反驳什么。
　　毕竟他又不是不会自救，所以有什么好恨的？像憎恨这种不能让他多活一秒的情感，对他而言自始至终都毫无意义。
　　况且他现在也活下来了。这些假设也已经毫无意义。
　　不过此时，风烛倒是从夜荒的话里隐约猜到了些他的想法。于是他就这么说道：
　　“我大概猜到你为什么会提到多洛莉丝了。但是夜荒，我和她不一样。”
　　“比起她来说，我倒是和你更像一些。”
　　“毕竟我们都曾面对死亡、抗拒死亡、甚至是迎接死亡。并且我们都曾一无所有。”
　　“这么说起来，我们两个好像还挺励志的？”
　　“最近我其实做过一个梦。梦里你没有活过来，然后我就醒了。说真的，光是想到你死去这件事，我竟然已经开始意兴阑珊起来。毕竟我曾一直以你为目标，结果你却忽然不在了。”
　　“刚才我说我从未厌恶过你。说的再直接点……”
　　“夜荒，我喜欢你。”
　　“如果要说我会对谁动心、会爱上谁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不是多洛莉丝，而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半章，应该是晚上补全吧。


第162章 第十宇宙的永恒星光（十二）
　　风烛并未和夜荒解释这份甜品的含义。
　　即便刚才他已经嘲弄过了自己的傲慢, 他也确实在试着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但这却不代表着自此以后他真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毕竟他也好夜荒也罢，在某些方面他们早就已经傲慢到无可救药了。
　　所以刚才他才会说他们两个相像。
　　到最后，风烛就这么神色不明地说了一句：“我只是看到了奇迹而已。”
　　他穿越至此已是奇迹。他能活到今日也是奇迹。
　　他遇见这位宇宙最强的神明、于暗潮汹涌中与其为敌为友是奇迹，夜荒抛却本能迎接死亡、他压下怨怼承认对命运之神的感情是奇迹。
　　而今时今日，他与夜荒竟然坐在了美食星上的同一间甜品店里, 甚至于他先前巧合般剩下的那份甜品仿佛还在无声诉说着“带我走”的含义，这一切似乎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虽然夜荒不怎么了解甜品，更不知道那份甜品在地球上的含义，但这一瞬间他却从风烛的话里隐约意识到了点什么。于是他下意识地扣住了风烛搭在桌上的手腕。
　　风烛见夜荒纵使什么都不知道，却似乎还是猜出了那份甜品的意思后，本来想直接对这位神明说那玩意儿出现在桌上真的只是个巧合, 他现在并没有和夜荒前往第一宇宙的意思。
　　毕竟感情是一回事, 最后究竟选择哪个宇宙对他来说大抵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当他对上夜荒兜帽下那明明眸色冷得过分、却偏偏透着一种灰烬复燃的隐晦热度的眼睛后，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不经意地顿了一下。
　　等到他再想开口之际，那位向来肆无忌惮的神明早已撕裂空间带着他离开了那颗星球。
　　“这是……风暴星？”
　　风烛垂眼看着风暴星上自争霸赛后便被人种满的迷迭香。
　　北域本就盛产迷迭香, 只是犹豫天气缘故, 风暴星上很少会种植这种花而已。
　　不过北域的城堡里却从来不缺少这种花的存在, 以至于这熟悉的香气竟一瞬间就让他想起了以往的一些事情。
　　这一刻，于那昏沉的天色下, 他的面上似乎全然看不出半点喜怒来。
　　过了半响，他才开口说道：“我以为你会带我去第一宇宙。”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原以为夜荒会就这么带他去第一宇宙的。
　　因为这位神明打从一开始似乎就没有让他一个人待上一段时间的打算。他在第十宇宙里漫无目的地旅游了十来天，而夜荒自始至终都不远不近地与他待在同一颗星球上。
　　所以风烛才会觉得这家伙大概真的没什么耐心了。但现在, 他却忽然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夜荒远比他想得还要在意他。
　　“怎么？很惊讶么？”
　　夜荒确实不是那种很有耐心的类型。甚至在遇见风烛之前，他根本从未想过他会因为一个人而忍耐到这等地步。
　　万年以来，他不在意人类，不在意风暴星，更不在意什么第十宇宙。
　　但此时此刻，他却对这个宇宙有些讨厌不起来了。
　　“小崽子，这是你出生的地方。”
　　光是想到这是风烛出生的地方，光是想到风烛在这个宇宙中诞生于世，他竟喜悦得不能自抑。
　　风烛说那块蛋糕是奇迹。
　　事实上于他而言，风烛能够出现在这片宇宙里，就已经是无数纪元中绝无仅有的奇迹了。
　　也因此，他并不讨厌第十宇宙。
　　风烛自然听懂了夜荒的言外之意。他真的没想到，这位被无数人讽刺为铁石心肠的命运之神会因为他而偏爱一个宇宙。
　　“……这些天里，为什么跟着我？”
　　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瞬间，其实风烛已经猜到了答案。
　　——他只是怕自己不来找他罢了。
　　——“怕你不来找我。”
　　即便这个答案风烛早有预料，然而夜荒真的说出来后，他看向夜荒的眼神却依旧有些晦涩得过分了。
　　“原本我是打算明天去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