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太宰先生二三事(57)
魂灵竹下秋为“太宰治”而生,人类竹下秋却不止为了太宰治而生活。
我要为自己在他面前迟到的人格讨个说法。
我问他:
“太宰先生,对您来说我是什么?爱着您这么多年的我,到底是什么人呢?”
我竹下秋在太宰治心中,是你的谁?
告诉我。
不然,为什么声称“不想和我谈恋爱”,却用这样暧昧的态度来纵容我的亲吻?
为什么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一次又一次低声呢喃我的名字?
为什么在我抢走炸弹的时候,你空白的表情让我以为你对我其实很在乎?
告诉我啊,太宰先生。
告诉我,你喜不喜欢我。
告诉我,你在不在乎我。
告诉我,你到底把我当作什么人。
不然凭什么,你只要随便喊一声我的名字,我就解除自己绝对无敌的异能力?
*
太宰眼中滑过讶异。
而后是久久的沉默。
太宰安静地思考着,眉毛仔细地拧在一起,我不知道他在思考些什么。
我未曾知道自己是否真正接近过他,只能这样慌乱地等待。
我好怕他说:“竹下秋是一条碧蓝色眼睛的、只会对我摇头摆尾的狗。小流浪狗长大了,变成一条帅气的大狗。”
我害怕即使太宰这样说了,我还是会像过去那样,继续隐忍而难堪地爱着他。
……
在长久的等待中,我的情绪逐渐失控,抽泣声越来越大。
在这个没有星星的沉闷的夜里,在刚刚被一氧化碳充满的屋子里,很多片段从记忆深处升起,层层叠叠地、悄无声息地崩溃。
我突然觉得自己早该像这样大哭一场了——
为太宰毫不留情抵在我额头上随时可以走火的自动手-枪;
为他狂笑着讽刺我说“你这像疯狗,像野兽一样的爱”;
为织田临终前说的“再给秋一点时间吧”和“未来他或许能走进那个世界”;
为太宰的叮嘱“我不在的时候,要学会自己长大”;
为太宰和女子调笑的口吻;
为那个夹带着“只准看着我一个人”纸条的炸弹;
为太宰刚才连续两次的道歉;
……
为很多很多说得出口和说不出口的事情。
我不顾一切地宣泄着,将积累了好多年的份一口气哭了出来。
上一次哭得这么撕心裂肺,还是刚进港黑的时候因为使用了“虚无”而在尾崎红叶手中受刑。
那之后,我总是哭得悄无声息,因为我学会了忍耐。
直至今日,我再次痛哭出声。
太宰凝固在床边。
我想拥抱他,特别想。
可我不能。
甚至,如果他要拥抱我,我都必须推开他。
因为我在得到答案之前,不能再践踏自己的尊严。
*
最后,太宰还是抱住了我。
太宰治用纤瘦却有力的双臂把我揽入怀中,下巴压在我的发顶。
我的耳朵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到了他的心跳——太宰治的心跳声,也是规律的,也是心脏在随着动脉血管在有力地搏动。
我靠近过他很多次,但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心跳声。
真挚的,诚恳的,不加掩饰的。
我总算理解了世上所谓情语,如“心动”“心上人”“一见倾心”等词为什么都和心脏有关。
因为当你被他吸引时,你的心跳会和他变成同样的频率。
你会从他的心跳里,听到乌云后的星星,听到雨后的虫鸣,听到豪壮的呐喊,听到一整个幸福美好的世界。
胸腔震动时,我听见太宰说。
“你是我未来的恋人。”
“你很好。”
“秋,再等等……再给我一点时间。”
厌倦生存、追寻死亡的青年在我头顶沉声道,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再给我一点时间。在我死去之前,我试着爱上你。”
“而你深爱着我,我一直都知道。”
第47章 蜜糖
在太宰的怀里, 我几乎忘了呼吸。
太宰说出了我以为在梦中才能听到的言语。
我以为我会不敢置信到跳起来,会有苦尽甘来的幸福感, 会心满意足到想哭。
但实际上,当从太宰口中听到“再给我一点时间,在我死去之前试着爱上你”时,我发觉自己从一开始就在等他这句话。
好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终于等到了。
心头反而涌起更多委屈。
我们都沉默着。
“秋?”
太宰轻声叫我。
我抱着他,带着浓重的鼻音,闷闷地说:“只要不是一条狗就好了——对您来说可以随意撵走的一条狗。”
“……嘴硬又小气。”太宰嘟囔道,“你原来这么会记仇啊?”
我从他怀里挣出来,一言不发地望着他流泪。
太宰苦笑:“……败给你了啊秋。别哭啦好不好?我帅气的小狗?”
狗?
“好啦, 主人、是主人, 不是狗, 我帅气的主人秋先生,我是你的狗, 好不好?”
不, 你才不是我的狗。我不喜欢这样的说法。
“嗯嗯嗯,都怪我。秋~我错了啦~~我以前对你说的话全部不算数,你全都反着听,行不行?”
这都是哪跟哪呀。
太宰的指腹擦过我的眼角。
我被他气笑了,毫不客气地用他的手给自己擦眼泪。
太宰被我糊了一手的泪水,我还嫌他的手湿了擦不干净,干脆用他手背上的绷带来擦。
太宰满头黑线:“喂喂喂!哭包主人,洗浴室在那边, 洗手洗脸请便——”
他话是这么说,但没有抽出手去。
我想,要是太宰这时候拒绝我,我就马上把他的手甩开躲进虚无里,任他喊破喉咙都不现身,也不信他说什么“试着爱上你”的鬼话了。
而太宰没有这样做,于是我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给他从喜欢我到爱上我,然后成为我的恋人的机会。
面前的青年不再是我的神灵。
他是我的准恋人,太宰治。
我习惯称呼他为“太宰先生”。
而太宰先生平时称呼我为“秋”——常叫得语调一波三折;想让我从虚无中现身时叫我“竹下秋”;偶尔会叫我“爱哭鬼”“主人”“哭包主人”以及“秋先生”;以前还叫过我“炮弹转世的少年”。
我很爱他。
*
大哭了一场后,胸口有什么长久郁结于心的东西终于散去,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我洗过脸,心情平静了下来,脑袋却更昏沉了。刚才的劳累和过大的情绪起伏让身体病得更重,我几乎陷入了半昏迷,意识时有时无。
太宰忙前忙后,半夜出门给我买药,回来后脱下了我的衣服,用酒精帮我擦拭额头、颈部、腋窝、手心和脚心降温,还让我倚靠在他身上喂我吃退烧药。
他喂我喝水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在喂我喝酒。
我扭过头拒绝:“太宰先生,我不喜欢喝酒。”
太宰:“不是酒。”
我:“酒味那么大。”
太宰:“假的,那是牛奶味。”
我:“我闻到了。”
太宰:“你烧得嗅觉失灵了。”
我:“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太宰沉默了几秒,斩钉截铁道:“我预言我说完这句话你就会乖乖喝下。好,我说完了,你快喝。”
我当时还思考了一下。
“预言”两个字一出,尤其是太宰先生作出的预言,确实非常有说服力。
然后我莫名其妙地就着他的手把那杯水喝了。
喝完发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我清醒过来后,回忆起这一段,简直想对当时的自己发送三个迷惑的问号:
“???”
*
意识朦朦胧胧中听见太宰问我:“不用回Mafia工作吗?”
我说:“不用……我请了一周的假。”
太宰摸了摸我的额头,没继续问了。
我一觉睡醒,饿得前胸贴后背,看时间竟然是下午了,太宰已经不在这里。
床边放有整套衣服和崭新的绷带,我就在太宰家的客房里冲了个澡,换上太宰给我准备的干净衣物——一套西式的黑白翻领衬衣,和太宰平时穿的款式很相似。
等等,尺码也很相似。
这该不会就是太宰的衣服吧?
我看着明显大了一码、长过手腕的衣袖,沉默下来。
算了,也不是穿不得。
我慢条斯理地把袖口翻折起来,折到最适宜的长度。然后举起手臂,嗅了嗅衣服的味道。
一抬头,镜子里少年的嘴角窃喜地上扬,好像吃了几斤蜜糖。
*
镜子里,少年藏青色的发蓬松乱翘。
在太宰家睡得太好了,一晚上头发就被我睡得乱糟糟的,在太宰家里逛了一圈也没见什么打理头发的东西。
接着想起太宰的头发平时也都乱蓬蓬的,想来他没在这方面花心思。
我拆封了新的洗漱用具,边刷牙边漫无边际地想和那个人有关的事。
想着想着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乐极生悲,漱口时被呛到了。
我:“……”
淦,好蠢。
但是,也好开心啊。
*
睡醒之后身体状况有所好转,我用完餐、吃过药,愉快地踏上了去武装侦探社的路。
这个时间太宰他们必定还在工作中,我没有上四楼事务所打扰,直接去了一层的螺旋咖啡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