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长本事了(20)

　　厢式大货车需要B2驾照，车队里能开运输车的就这么固定的几个人。
　　陈宪已经钻进了后勤组的车，他们也要一起去赛车场，作为替补车手。剩下的人跟抢板凳似的，疯狂钻进除路城山以外的所有运输车。
　　裴淞不慌不忙，溜达着到路城山旁边：“早啊路工，我上你车咯？”
　　恰好戴薇薇拎着两大瓶机油，正从仓库往车上拎，她们前台的小姑娘其实也都是后勤组的人。
　　戴薇薇把机油放进运输车里固定好之后，掸掸手，走过来，眼神很暧昧地撞了一下裴淞，说：“你坐路工车啊？这么黏呀~”
　　戴薇薇没看见路城山就在车头，这运输车是厢式大货车，车头贼大，路城山就在车头。他走过来的时候，戴薇薇尴尬地僵住了。
　　裴淞完全没发现戴薇薇的表情有什么异样，非常皮地，顺势脑袋往路城山肩头一靠，假装小鸟依人，说：“那当然，强壮、可靠。”
　　戴薇薇叫了声路工好，抬脚就溜。路城山给他搞得很无奈，看了眼他穿的衣服，白T小熊，今天是战斗小熊。
　　一手持剑，一手持盾。
　　这个战斗小熊也是裴淞的微信头像。
　　路城山：“你到底有多少件这种小熊。”
　　裴淞说：“我没数过。”
　　“上车吧……”路城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周六清早八点问出这种问题。
　　接下来是长达5小时的行程，中间只会停一次服务区。所有开车的人，早餐只吃了一颗卤蛋，以防吃太饱早上犯困。
　　车队6辆运输车出发了，裴淞拉下安全带，扣上。运输车迎着晨曦，开向省道，开上高速公路。
　　裴淞很开心，上次去雁灵山坐飞机过去，这次跑高速，像春游。
　　他一扭头：“路工，他们都挺怕你的，是不是我来之前你对他们太凶了？”
　　路城山单手扶着方向盘：“不威严怎么御下。”
　　想来也是，裴淞点点头，说：“确实，30岁的总工程师，会让人觉得太年轻了靠不住。”
　　听这话，路城山倏地笑了：“我太年轻？裴淞，我比你大7岁，你小升初的时候，我已经在跑RGMMC了。”
　　然而裴淞很淡定，他猜到了路城山会用年龄差来反驳自己。40岁可以说30岁年轻，但23岁不可以。
　　裴淞悠哉地看着前路，大货车很高，坐这儿跟公交车司机似的，他说：“对，对比你来说，我太小了，但是你看看其他车队的总工程师，有谁是35岁以下的吗，幻魔车队家的工程师可能离你近点儿，37岁。”
　　“……”路城山无声叹了口气。
　　过收费站排队的时候，裴淞掏出个东西，戳上吸管，递到他嘴边。
　　路城山以为是咖啡，一直看着路跟车，张嘴含住，吸上来，一楞。
　　“这什么？”路城山问。
　　裴淞：“AD钙奶。”
　　路城山：“……”
　　裴淞：“姜工给我的，我特意给你也要了一瓶。”
　　路城山：“……”
　　路城山真的有点后悔了。为什么默许他上了自己的车，就该直接把陈宪薅过来，起码陈宪全程都能像鹌鹑一样。
　　“你要吃点零食吗路工？”裴淞背了个书包，这会儿在脚底下，他拉开拉链，说，“我带了小熊饼干。”
　　他好像真的是来春游的，路城山现在一听见“小熊”两个字，满脑子都是裴淞的那些T恤。什么穿红披风的熊中之侠，高举金色奖杯的冠军小熊，还有今天这个战斗熊。
　　“好，等到了服务区吧。”路城山说，“麻烦你，帮我把咖啡打开。”
　　经理给大家买的是罐装咖啡，裴淞打开易拉环，放在杯架上。
　　路城山的手机连接着车里的中控蓝牙，这年头，厢式大货车里都有一块大屏幕，生怕跟不上时代潮流。
　　屏幕上的导航地图路城山基本不看，事实上导航播报他也没有太在意。因为往浙江是一个固定的方向，顺着高速开就行。
　　裴淞戳了戳车里的中控屏幕，点开音乐APP，问：“能放个歌单吗路工？”
　　“可以。”
　　歌单这种东西非常私人，柯宝盟就说过，看看你的歌单就大概能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比如裴淞自己，没有歌单，全部塞在“我喜欢的音乐”里，从《开普勒的小星星》到《普通DISCO》，宝盟给出的评价是，精神状况较为稳定，阳光值极高。
　　路城山的歌单名就一个“1”，裴淞看不出什么，点开了那个“1”。
　　第一首是朴树的《猎户星座》。
　　吉他拨弦的前奏响起时，恰好晌午的太阳从云隙之间泄出，落进车厢里。那些阳光随着晃动的车厢，错落在路城山，和裴淞的脸上。
　　原本路城山以为裴淞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太会听朴树了，结果却是裴淞跟着第一句歌词哼了出来。
　　大货车的车载音响是最质朴的那种音质，而且货车不做隔音，90km/h的车速下，气流声也很吵。但路城山依然听见了裴淞轻轻的跟着哼出的旋律。
　　第五句歌词的时候，路城山也很轻声地跟着哼唱。
　　“你是否得到了，期待的人生”
　　“梦里的海潮声。”*
　　“……”
　　此时此刻，在周六的上午，在这片土地上，对燃油车存有最高热情的一大群人，正在赶赴一场盛会。
　　期待的人生啊……裴淞觉得，已经得到了。
　　他正在以职业赛车手的身份前往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职业场地赛、竞速赛，他的赛车是总工程师的跑车，此时就在他背后的巨大车厢里。
　　这一首歌的时间里，阳光仿佛也在放声歌唱。在播放到《人生海海》的时候，他们抵达了此趟行程计划中唯一一次经停的服务区。
　　6辆运输车停在大货车区，大家下车活动筋骨、伸懒腰，站在洒满阳光的水泥地上双手举过头顶，左右扭着身躯。
　　裴淞唰地从包里掏出小熊饼干，递给路城山，说：“我要上厕所。”
　　“去吧。”路城山接过饼干。
　　向海宁和陈宪朝他招手，高升呼喊着：“走啊裴淞，去尿尿！”
　　裴淞“哎”了声应着。
　　驾驶员们去给车加油，这会儿加油站在排队，路城山靠在车门上，撕开小熊饼干袋。里面是巧克力饼干，醇香的巧克力味扑面而来，造型是一颗颗棕色的熊头。
　　坦白讲，吃起来微妙的有点……像是在吃裴淞本体的负罪感。
　　还是吃了，捏起一片丢进嘴里，巧克力牛奶味。
　　不多时，那位战斗小熊从卫生间里出来，三个车手说说笑笑，开朗的男大学生走到哪里都挺讨人喜欢。姜蝶也从服务区里买了点零食，赛车手下午跑练习赛和排位赛，中午一般不进食。
　　姜蝶兜着大袋子，仨人脑袋凑着在里面翻找挑选。倏地，裴淞仿佛发现了什么，抓起来就跑，向海宁和陈宪在后面追他。
　　于是路城山的视角里，那位战斗小熊在袋子里抓住了自己想要的零食后，拔腿就跑，向自己跑来。他T恤上手持剑盾的小熊凌厉的眼神坚毅无比。
　　越跑越近，刘海儿随他跑过来的动作向后掀着，露出整张脸，少年笑得有些灼眼，路城山眯缝了一下眼睛。
　　裴淞喊道：“路工！救！”
　　路城山不得不从倚靠的姿势站直起来，向前走两步，吓退了向海宁和陈宪。裴淞顺势往他后背一躲，接着，一条胳膊从他身侧环过来：“给你的。”
　　裴淞手里拿着一包可乐软糖。
　　路城山回头，他正龇牙朝自己笑，接着说：“在P房想抽烟的时候就吃一颗。”


第17章
　　浙江国际赛车场。
　　下午一点整，所有车队车组进入P房（维修房），准备就绪。
　　下午一点三十分，媒体入场，与所有车队经理进行采访预备，递交采访内容进行紧急粗审。
　　孙旭接了一个省台体育频道的采访，和汽联官方的采访，其他一概拒掉。他不放心那位刚毕业的男大学生，那家伙当初面对镜头的“倚父之名”孙旭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