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有谣言(4)
我听见有人喊我,闻声抬头,发现来者是殷上。穿一件米色的羊绒大衣,显得人高腿长。我不知道他这次来干什么,没应声,低头继续看手机上的火车票。
“衷诺辰。”对方又喊了一声。
“嗯?”我应声,放下手机站起来。我刚站起来,他脚一勾,把椅子勾到他那儿,人直接坐下。变成了我站着他坐着。
我不知道他这是唱的哪一出,问他:“有事?”
殷上四处看了看,然后说:“有事儿,买春联。”
我不信。
“怎么卖?”他问。
“一米三的一百,一米六的两百。”
“你对联镶金了,这么贵,敲诈啊?”殷上笑着说。
“是。卖给别人二十,卖你两百。就是敲诈。”我说,“还要吗?”
“要啊。”他起身果真去桌子前挑了几副春联,选了几副单独拿出来,他又说,“中午了,一起吃饭。”
“谁要跟你一起吃饭?”
“朋友来了不请吃饭吗?”殷上说。
谁会跟第一次见面就拿棍轮你,第二次见面就拿对方当朋友的。
见我不回应,殷上笑了一下,说:“那我请你吃,就当为那次赔礼了。”说罢,果真掏出手机,筛选了半天可能是发现穷乡僻壤的乡镇上,根本没什么好吃的,最后他点了一份“啃的鸡”。
我转身进屋继续看我的火车票,他跟进来,在我身后喊:“衷诺辰。”
“衷诺辰。”
我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有话就说。他就不吭声了。我低头打算继续玩手机,他又开始了,“衷……”
“你朋友上次把我的毛片全给顺走了。”我只好收起手机,抬头看着他,在他喊我之前找话题。
“是吗?”
“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啊。”
我气结,又听他说:“有多少张啊。”
我说:“五百张。”其实只有两百张左右。
“哈哈哈哈,好,我知道了。下次我来的时候再赔给你。”殷上点头,脸上言笑晏晏。
“啃的鸡”外卖送到后,殷上摊在桌子上,招呼我吃,我皮笑肉不笑的挡了一下他递过来拿着鸡腿的手说:“不用客气,你自己吃吧。”
殷上说:“你不吃吗?饭点了不饿?”边说边一口咬下那鸡腿,还没嚼两口,他就吐了出来。
“呸……怎么这么难吃!”殷上一脸便秘样。
我大笑不止,这家山寨肯德基我吃过,肉柴的不行,酱汁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味道。
“靠,这是人吃的东西吗?”殷上一边擦嘴,一边吐槽,“这些还要了我两百!”
我笑得更欢了。
到最后他也没吃上饭,咬牙切齿的在手机上给了个差评。眉头紧锁的坐了会就走了。
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下一个来买春联的人,我接过对方的钱才想起,殷上拿走的春联没给钱!
他跟大块头真是朋比为奸,一丘之貉!
在我骂完殷上的第二天,他又来了,还带着一个大纸箱。他把纸箱往我怀里一揣,说:“赔你的,五百张。”
我往怀里看了一眼,纸箱里装着满满的光盘。
我说:“还有昨天你拿走的春联。”我赶在他出口之前,说;“只收现金。”我怕他出口要还我五百对对联。
“哈哈哈哈,衷诺辰,你怎么这么有意思。”殷上说:“这次没那么多现金,下次来再给。”
我把纸箱搬到以前放毛片老地方。
殷上又凑过来说:“不验验货吗?”说着便自顾自地从里面抽出来一张,放到了DVD机里,不怀好意的看着我。
出现在数字电视上的是两具赤身露体的男性身体,伴随着呻吟声,和不堪入目的隐私部位特写。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里的活塞运动,对殷上说:“我这是书店,大白天的我还在做生意,随时有人来。”
殷上挑眉,笑了一下,走到门口,拿上墙角的铁钩子把卷帘门勾了下来,直接把门关了。他单手抱臂摸着下巴看着我说:“这回可以了。”
我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充斥着呻吟声的封闭空间,我一脸冷漠地看着电视,殷上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一部GV的时间不是很长,放完了,殷上又换了一部。这一部是带有剧情的,大概是一方不情愿,另一方以暴力制服他,镇压他,到后面就是每一部GV的流水线过程了,受接吻,呻吟,高潮。
我觉得拍的很假,却掉下泪来,只有一滴。我心想,看个GV怎么还难过上了,一定是因为他拍的太假了。被强奸怎么会舒服呢?一部GV还把我这个“观众”当傻子,不伤心才怪吧?
我不知道殷上有没有看见我那一滴眼泪,无所谓,会买这种GV的傻子,怎么可能“共情”剧情拍的烂。
这部结束后,殷上拿出光盘放回纸箱,他站在我上方,带着一股柔情蜜意的不真实感,喊我:“衷诺辰。”
“十铺镇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没有。”这倒不是我骗他,是真没有。
“吃的呢?有没有什么特色小吃之类的。”
“啃的鸡。”这三字一出口,我自己都笑了。
殷上也笑,说:“确实很‘特色’。”
后来我还是和殷上出门吃了顿饭,本来我已经拒绝了他。但他说:“那我就明天再来。”我怕了他了,只好应了。
应他要求,带他吃了几种当地的特色小吃,他说:“好吃诶,明天还想尝尝别的。”
我气结,还不如一开始就“明天再来”,如今吃过了还有个明天!
不过他食言了,第二天他并没有来。
第五章
除夕那天我起了个大早,贴好了春联,去菜场买菜。徐松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回来的时候他站在门口,顶着寒风,抽着烟等我。
上次从诊所回来后,他一直没找过我。我问他这次来有什么事。他说:“小衷,晚上去我家过年吗?”
我不明就里的看着他,实在不懂他什么意思,他说:“嗯…你…今年就只有你一个人…过年太冷清了…”
春节是一家团聚的日子,我问:“去你家过年算怎么回事?”
徐松的大哥是黑社会马仔,爸妈开了三间棋牌社。他的家人我都见过,小时候还抱过我,他大哥虽然混黑社会但对他弟弟和我还是不错的。徐松理亏,知道我是不会去的,也没再多说什么,他拿出一个红包信封递给我,说:“今年的压岁钱。”
徐松每年都会给我压岁钱,我五岁的时候他十二岁,他那时候会给我十块钱红包,我拿着除我妈和外公之外的第三个人的红包,高兴的像他们炫耀,我妈微笑着摸着我的头,说:“我们辰辰有自己的朋友了。”
我看着徐松手上的信封,嘴角挂着笑,对他说:“新一年的嫖资?”
徐松皱眉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我认为就是这个意思。”
徐松不再多说什么,放下红包就走,我叫住他:“徐松。”
“留一点最后的尊严给我行不行。”
徐松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拿着红包走了。
我的厨艺我有自知之明,着实不敢恭维,所以年夜饭买的基本都是速冻方便食品和一些熟食。最后一盘速冻水饺煮好摆上桌后,我去楼上把我妈和我外公的遗像拿下来,摆好后给他们斟上酒,说:“妈,外公,过年了。新年快乐。”
“过完年我就二十了。”
“我火车票买好了,过完元宵就走了。”我笑了一下,想了想说,“我要去找十五。”
吃过晚饭,我出门散步,街上没什么人,只有几个放烟花的小孩子。我买了点烟花爆竹回来,零点时分,街上爆竹声此起彼伏,我也下楼放了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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