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少爷离家出走后(102)

　　他现在的心绪也不太稳定, 巨大的信息量让他的大脑停止了运转。他干脆放空, 等着对方的下一步, 然后再决定自己作出什么反应。
　　可是楚云柏什么都没有说。
　　谈谦等了一会儿, 意识到对方已经在等他的回答。
　　楚云柏默认了那句反问里蕴含的所有隐秘见不得光的心思, 来等他的答案。
　　谈谦：“……”
　　他张了张口，八面玲珑的人，终于难得有一次失语。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不再用“您”, 这个时候没人计较称呼。
　　抛开上下级关系, 他们也只是同辈人。
　　楚云柏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道：
　　“你不喜欢他。”
　　肯定句。
　　谈谦顿了顿：“我确实是弯的，但也确实只把小五当弟弟看。”
　　“我有喜欢的人。”他道。语气很坦荡。
　　楚云柏：“。”
　　“曾经有个人也是这么骗他的。”他冷冷地说。
　　谈谦：“……”
　　不是, 谁这么缺德啊。他们家小五多乖一小孩。
　　同时, 他暗自心惊。
　　他跟楚云柏不算太熟。这么大的秘密暴露, 楚云柏第一时间关心的, 却还是他对江枫的感情。
　　要么……他已经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要么，是占有欲超越了秘密被暴露带来的担忧。又或许, 兼而有之。
　　他只好无力地替自己辩驳：“我是认真的。”
　　他说, “刚刚我说的话也是故意的。因为我最近和小五走得比较近, 所以我感觉你俩的相处, 不太合适。”
　　楚云柏淡淡地问：“哪里不合适？”
　　……当然是哪里都不合适。
　　谈谦抽了抽嘴角：“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楚总，说这种话很没意思。”
　　楚云柏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给谈谦也倒了一杯。
　　温水入喉，他翻涌的心绪也终于平静。
　　“不久。”他说。
　　他在回应谈谦问的那句“什么时候的事”。
　　-
　　话一说开，两人反而没之前那么剑拔弩张。说到底，为的都是一个人。
　　谈谦试探性地问了好几个问题，越问越不是滋味。他和楚云柏的身份倒是调了个个，他仿佛成了江枫的娘家人，而楚云柏刚刚的强势无影无踪。
　　“所以。”他问，“你是怎么……发现的？你确定你的感觉没错么？”
　　楚云柏看了他一眼。
　　谈谦起先有些懵，但电光火石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都是男人，自然知道开窍的方式就那么几种。而楚云柏和江枫本来就亲近，对一般人来说过于黏糊的举动，在他们眼里也都算平常。这种情况下能让人意识到不对劲，自然是比较极端的情境。
　　至于有多极端，那就只能自由心证了。
　　谈谦突然想到出门前和翟诺一起打游戏的江枫。男孩儿素颜减龄，看上去几乎像个漂亮的高中生，垂眼打游戏的样子跟肮脏的成人世界完全搭不上边。
　　他无话可说，只好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出口，楚云柏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一蜷。
　　片刻后，他道：“你觉得呢。”
　　竟然是问谈谦的意见。
　　谈谦苦笑：“我觉得。我觉得有用么？”
　　楚云柏这样的人，想要什么得不到，区别只是他想不想。
　　他有什么资格提意见。江枫或许都没有。
　　但楚云柏说：“有用。”
　　他的声音很轻。谈谦愣了愣，抬头，看到了他沉默的下颔和紧绷的线条。
　　谈谦突然想起来，面前的这个，是江枫曾经最喜欢的哥哥，他们亲密而形影不离。任何人都可能伤害江枫、强迫他做不愿意的事，唯独楚云柏不可能。
　　他宁可让自己痛苦，也不会让江枫为难一分一毫。而在谈谦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前，他其实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
　　最终，谈谦还是没能违背自己的本心，说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很难。”他说。
　　“你要考虑你的父母，和他的父母。不只是同性相恋，还有你和他原本的关系。”他轻声道，“思维是有惯性的，尤其是对于保守的老一辈来说，他们很有可能接受不了。”
　　“这是其一。”他顿了顿，“其二，小五是爱豆。虽然说是看作品不看流量，但一旦恋爱，多少会跑粉。而且，他是公众人物，恋爱对象一定会被扒出来仔仔细细讨论。”
　　他们的身份太敏感了，无论放在哪个维度，都是让很多人无法容忍的存在。
　　而最重要的一点：
　　“楚总，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谈谦说。
　　说白了，别人的眼光，只要狠下心完全可以不在意。而楚氏有钱有地位，很多烦恼也自然不是烦恼。但是如果江枫不愿意，这些就都是虚无。
　　而江枫愿不愿意？
　　……这件事，谈谦想，楚云柏应该比他更清楚。
　　谈谦没有再说下去。
　　而其实，他已经说得足够多了。
　　临走的时候他看着楚云柏面无表情的脸，犹豫了一瞬，还是道：
　　“我知道如果……你会对他好。”
　　他用这句话表达了他私人的立场。
　　楚云柏笑了笑：“谢谢。”
　　“麻烦替我保守秘密。”他说。
　　谈谦默然。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楚云柏回到了空无一人的客厅。
　　公寓的酒柜对他来说一向是摆设，但是今天他却打开了柜门，从里面随便挑了一瓶清酒。空气里很安静，只有倒酒时酒液与空气交汇的声音。
　　这间公寓很大，很空。
　　只有江枫来的时候才短暂热闹了一瞬。
　　那个时候江枫站在门口，眼神和动作都拘谨又不安。
　　楚云柏想，或许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江枫不再是那个在身后念叨着“哥哥我们要永远在一起”的、他的弟弟。
　　他们在岔路口走散，自此不再同路。
　　他用尽力气想回到原点，但回首时，来时的路好像也消失殆尽。
　　-
　　江枫并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他的好队友做了这样的一件大事：替他试探出了他便宜哥哥兼上司的一颗真心，并且揭破了对方多日来的自欺欺人。
　　楚云柏喝闷酒的时候他终于过足了游戏瘾，丢了手机准备去楼上干活。
　　翟诺在做什么软件注册答题，拿了他的手机左右开弓，一个手机做一个手机搜答案，刚刚点了下搜索框，历史记录跳出来：
　　#心跳突然加快是得了病吗？
　　#为什么心脏会突然漏跳一拍
　　#心动过速
　　翟诺眨了眨眼睛。
　　他抬头：“姜姜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枫愣了愣：“没有啊。”
　　翟诺见他还要刻意隐瞒，语重心长地教育他：“心脏不舒服不是小事，不能大意。要不明天我陪你去医院，做个动态心电图？”
　　江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涨红了脸就要来拿手机：“不要随便看我搜索记录！”
　　翟诺很冤枉：“它自己跳出来的呀！”
　　“那也不能看！”江枫耳朵尖都红得要滴血，“你查好了没……手机还我。”
　　“没有。”翟诺赶紧道，“你别，就一会儿。”
　　他一边搜一边偷偷看江枫，还要说什么，已经被江枫抢了先。
　　“没不舒服。”他道。
　　翟诺“喔”一声。
　　没不舒服就没不舒服。
　　那么凶干嘛。
　　江枫坐在一旁揪着靠枕的一个角，看着他查，坐立不安。
　　就在这时，大门响了一下。
　　两个人都抬起了头，看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谈谦。
　　他依然是一身浅色风衣，看上去风度翩翩气质优雅，脸上却有些疲惫。
　　江枫老老实实：“谦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