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天梯(138)

　　“好。”
　　简翛到家的时候，月时宁正对着行程表订票。
　　“去哪里？”
　　“回海汐啊。”月时宁指了个日子，“得提前跑一趟慈清，过年那边的瓷窑也都会放假。他们复工的时候我都开学了。”
　　“休息一会儿，眼睛红了。”简翛替他关掉屏幕，摘下框镜，轻轻按摩头顶，“不用订票，开车回吧，跑慈清也方便。”
　　“对哦。”月时宁闭着眼睛靠在他肋骨上，“那月底拍完广告我们就走？”
　　“……嗯。”听到拍广告，简翛不由得皱起眉。
　　“拍广告很简单的。”月时宁心电感应般睁开眼睛，“别紧张啊，不是还有我吗。”
　　“好。”简翛点点头，“闭眼。”
　　回国前俱乐部就联系过简翛，说老牌户外运动品牌“雪鸮”看中他，想请他拍下一季度的新品广告。
　　他对于抛头露面有些抗拒，可俱乐部想要提升知名度，老曾苦口婆心劝他辛苦一下，简翛无奈点头，随即收到了一份意向合同。
　　月时宁刚考完期末，一听有广告找上门来，萎靡的精神重燃，一把夺过简翛放大字号的打印版本。
　　“雪鸮？”他瞠目结舌，用指尖比这那一行字念道，“春……春夏新季，面料升级……呃……”
　　“有问题？”
　　月时宁打开手机，找到行程表：“该不会……要跟我合作的那个运动员，是你吧？”
　　简翛也愣了，他早知道明星与运动员搭配是雪鸮的传统，但这未免太过巧合……全世界都知道他们是朋友，为着月时宁特意陪他去比赛的事，还有不少粉丝对他们的关系有所猜测，简翛想了想，抽回合同：“算了，我原本也不想接。”
　　“别啊，为什么算了！跟我合作总好过跟别人吧！”月时宁抓住他，“把电子合同发给我，我让我经纪人帮你看。”
　　颜君收到邮件简直哭笑不得：“不是说好要低调吗……”
　　“不是我不想低调啊。”月时宁语气甚是无辜，“可这是人家品牌方的意思，我也是刚刚知道。他才拿了世界杯冠军，外貌条件又无可挑剔，人家会相中他很正常啊。而且如果接下，他之后训练和比赛的专业运动装备，雪鸮也会赞助的。”
　　“行吧，我看了一下，合同没什么问题，跟你的基本一样，一只电视广告，一套产品lookbook拍摄。就是签约费有区别，价格他满意的话可以签，反正也不是代言，就是个短期合作，挂半年又要换人了。”
　　“嗯，那就这么定了吧。”
　　“哎，低调一点啊！一定低调！”挂电话前，颜君再三强调。
　　为避嫌，他当天坐公司的车到现场，颜君指派了一个新人助理，小姑娘第一次见他，紧张到说不出话，月时宁看着她一脸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想起了当年的戴欢欢。
　　“午餐吃过了吗？我这里有黑巧。”等红灯时，月时宁主动缓和气氛，从羽绒服口袋里摸出一颗百分之九十含量的黑巧替她剥开，“这个有点苦的。”
　　小姑娘迷迷瞪瞪接过，半晌才回过神来，后半程车子开得飘飘忽忽。
　　简翛自己开车，比他更早抵达拍摄现场，月时宁进简易的棚内化妆时，发觉他早已换好服装。化妆师替他修了眉并抓好发型，手中握着遮瑕，正盯着他零星的雀斑犹豫不决：“你的雀斑挺好看的，要遮吗？”
　　简翛不动声色从镜子里看他，月时宁缓缓摇头。
　　“不用。”简翛答道。
　　导演的讲解很简短，剧本也通俗易懂，雪鸮的户外系列升级了新面料，为展现防水速干的效果，他们要在一段徒步攀爬后淋一场雨，在雨中支起便携天幕，取出防风燃气灶点燃，再做一顿热腾腾的餐饭。当然，为了节省时间，事物都是加工过的半成品，做做样子而已。
　　面对近距离的镜头和寸步不离的摄影师，简翛有些不习惯，迟迟进入不了状态。导演远远喊cut，当众举起大喇叭：“就正常走路啊！生活化！生活化！不要那么紧绷！不要总注意镜头！当其他人不存在！”
　　简翛点头的同时叹了口气，这话说来容易做来难，他没什么拍摄经验，只得硬着头皮深呼吸，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尤其是听到那声Action，浑身都开始不自在。
　　身后的人忽然开了口：“哥。”
　　简翛一惊，转头看他，只见月时宁停在一块半米高的石头前冲他伸手：“我走不动了。”
　　怎么可能……坡不陡，才爬了十几米而已。
　　这是剧本里没有的内容，众目睽睽之下，他胆子也太大了，简翛看着他坦然的神情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人也跟着放松下来，他伸出手，用力将人拽到身边来。既然他不怕，自己又有什么好怕。
　　只是手心贴上手心的一瞬，简翛愣了愣。
　　反季拍摄，他们身上的备是春夏款，透气的鞋子，轻盈的莫兰迪色冲锋衣，没有衬里的渔夫帽。月时宁向来更畏寒，谁知此刻手居然暖乎乎的。
　　显然，月时宁也发现了什么：“他们没给你贴暖宝宝？”
　　“没关系，我不冷。”听到耳机里导演的指示，他松开月时宁的手，仰望晴空万里，当然，拍摄完成后，后期会将天空替换成密布的阴云。
　　“Cut！OK，都下来吧。”
　　他们原路返回，设备不好搬动，剩下的部分在山脚平地搭好的帐篷前拍摄即可。
　　“嗯，刚刚挺不错的，很自然，咱们继续这个感觉啊。”导演趁现场准备降雨棒和重新布光的空挡，将刚刚三个机位的拍摄片段又反复重放确认。
　　月时宁习惯性站在监视器后一同观看，这感觉很奇妙，他们居然可以这样堂而皇之地同框出现在公众面前。他下意识望向身边，简翛却不在。
　　环顾四周，小助理立刻贴心地凑上来，左手保温杯右手带镜子的粉饼。
　　月时宁摇摇头：“跟我一起拍摄的人呢？”
　　小助理指了指拍摄用帐篷：“刚刚导演跟你说话的时候他就进去休息了。”
　　“还有暖宝宝吗？”天色渐晚，气温骤降，说话时，眼前已经隐隐看得到白雾，何况等一下还要淋雨。
　　小助理点头在包中翻找：“带了很多，我马上帮你换。”
　　“不用，给我吧。”他接过未拆封的包装，避过忙碌的工作人员，钻进了帐篷。
　　简翛躲在角落，正捏着剧本发呆，见他进来，无奈一叹：“比训练一整天都累。”
　　“夸张。”月时宁笑笑，蹲到他身边，掀开他的冲锋衣下摆。
　　简翛一哆嗦，警觉地看帐篷一角悬挂的镜头，这里到处都是机位：“你……”
　　“别动。”月时宁抵住他的后腰，撕开贴纸，隔着打底衣将暖宝宝一左一右贴在他两侧背阔肌下方，再细细抚平，“等一下要淋雨，会很冷的，前面也贴一下。”
　　原本还没什么感觉，可简翛越是谨慎，月时宁就愈发产生一种隐秘的兴奋：“别偷懒，你自己掀好衣服。”简翛抿着嘴不吭声，默默配合他。
　　撤手时，月时宁趁他不备勾了勾手指，悄悄刮过那颗微微凸起的钻石脐钉，感受到那人浑身绷紧的瞬间，他如愿收获了恶作剧成功的喜悦，心满意足离开帐篷，留简翛一个人在身后发愣。
　　不多时，灯光测试完毕，人工制造的雨幕落下，月时宁掀起帽檐仰望天空，水滴凝在睫毛上，用力眨一眨才掉下去。
　　他感受到身侧直勾勾的目光，转过头。
　　周遭一片漆黑，只有他们两个人站在光亮里，世界仿佛只剩这两平米大小，雨线的边缘被探照灯映成彩色，他忽然觉得雨天里露营也别有一番滋味。
　　可惜他们还在拍广告，这个念头起得不合时宜，而简翛走神走得更不合时宜。
　　“Cut！怎么回事？别愣着啊！”导演无奈喊道，“支桌子，架天幕，准备做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