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天梯(22)

　　“我说，好，我跟你去看星星。”月时宁不知道他今天经历了什么，只知道他很反常，好像很需要一个人陪在身边，甚至等不到后天的露营。
　　简翛愣了愣，而后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开怀的笑容：“你不是向来以工作为重……都不犹豫一下吗？”
　　月时宁摇摇头：“走吗？”
　　“不知道你家有没有车位，我停在那边购物中心顶楼了。”下楼的时候，简翛指指远处，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月时宁紧跟在他身后，走出楼门的时候，他还下意识抬手想压一压帽檐，抓了个空。现在是夜里，他不必戴帽子和太阳镜，也不必涂防晒，他可以放心仰起头，晚风习习，惬意自在。上次这个时间出门不是为了工作，恐怕要追溯回高中时期了吧……
　　站在斑马线前等红灯的时候，旁边抱小孩的女生仰头盯着他的脸，犹豫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叫了一声：“月时宁？”
　　假日临近，商场附近聚集了许多年轻人，周遭的人群一阵骚动，所有目光都投向他们，认出他的迅速靠拢过来，不认识他的也好奇万分地举起了手机。
　　月时宁一惊，回过神时已经被简翛拽着跑了起来。
　　两人气喘吁吁跑进商场电梯：“你真是太好认了……”简翛抱怨着带他穿过一排排车辆。
　　对于简翛这样才出社会不久的年轻人，月时宁理所当然地认为他的座驾八成是一辆物美价廉的日系车，卡罗拉或者高尔夫什么的。
　　所以当他们停在一辆黑色卡宴面前的时候，他愣了好久，尤其是看到logo后还飞着GTS三个飘逸的手写体字母。
　　隔着玻璃，他看着简翛开门坐进驾驶室，一气呵成地系安全带，打火，设置车载GPS，俨然一副这辆车他开了很久的样子。
　　月时宁猛然就想起简翛是去澳洲留了很多年学的。他之前先入为主地认为简翛是个被上司霸凌的打工人，还动不动就要加班，可他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没有家底的人是没机会送孩子出国读书的，难不成他就是个玩票的富二代？家里只是为了让他不要无所事事所以逼他出门去工作？
　　“怎么了？”简翛降下副驾车窗。
　　木质焚香扑面而来，月时宁顿时回过神，他恍然大悟：“这是你们公司领导的车吗……”
　　简翛眨眨眼，嗯一声，替他推开门：“你怎么知道。”
　　他长舒一口气，这才安心坐上副驾系上安全带：“车里的香水味跟你今天西装上蹭到的是同一款。吓死我了。”
　　“吓死？”
　　“刚刚看到这车，我还以为你是个富二代呢。”他摸到座位侧面，稍稍将座椅向后推了一截才伸得开腿，“我经纪人也开卡宴，基础配置也有小百万了吧……这辆是GTS，估计还要翻一倍。”
　　“你……怕富二代？”简翛意外地看着他。
　　“也不是怕，就是不想跟他们多接触，反正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没怎么跟他们打过交道的话，不理解也正常……最好永远都不要理解。”月时宁望向窗外，并不想就此多聊。
　　好在简翛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追根究底。
　　“你明天几点的通告？”简翛问。
　　“十点。”月时宁一边翻手机，一边将座椅靠背放倒至45度，“欢欢姐说八点四十会来接我。”
　　“摄影棚很远吗？”
　　“不算，但是怕堵车，不习惯迟到。”
　　“你的欢欢姐多大了？”
　　“前年大学毕业，跟你差不多吧应该。听说她原本想做服装设计师，可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她是我经纪人的远房亲戚，就一边在行业内打工一边找出路了。”月时宁打了个哈欠，又猛然回神，连忙把靠背调直。
　　众所周知，开夜车容易犯困，坐副驾的人有责任陪司机一起聊天，让他保持清醒。
　　“放下吧，困了就睡一会儿，到了我叫你。”简翛侧头瞥了他一眼。
　　“我不困。”月时宁嘴硬地摇摇头，绞尽脑汁找点话题可以消磨时间，“对了，公司的车你开那么远，还是为了私事，合适吗？”
　　“没关系，他不止一辆车，也不介意这个。只要帮他加满油，不要耽误他下次用就可以。”
　　“你怎么还要给上司开车啊？不是应该配个司机吗？而且这车不怎么商务啊……”月时宁环视一圈颇为奢华的内饰。
　　“有司机的。”简翛莫名干咳了一声，“这辆的确是他私人的车。我昨天帮他做车检来着，还没来得及给他送回去……”
　　“车检？不让司机去让你去吗？你最近不是很忙吗？该不会又是那个Mason在故意刁难你吧！”月时宁皱了皱眉。
　　“不是。跟他无关。”看着他一脸不满的样子，简翛忽然笑了，“你不用把他放在心上。”
　　刚刚过去的一个周，月时宁早出晚归，在陌生的城市，睡陌生的环境，吃陌生的食物，与语言不通的人交流，每天工作超过十二小时，身体早已超负荷。而简翛就像刻意拆他的台，居然在这种时候放起了轻柔的爵士乐，月时宁努力与困意缠斗了二十分钟，终于以失败告终，再抬不起沉重的眼皮。
　　惊醒时，车里只剩下他一人，躺在几乎被放平的座位中，安全带被解开，身上盖着简翛的西装外套。微凉的空气从一指宽的窗缝里挤进来，带着湿润的山林的味道，他坐起身发现驾驶室那边的门是虚掩的，大概是怕关门声吵醒他吧。
　　简翛站在车前不远，来来回回缓慢地踱着步，甚至还透露出几分厌世的感觉。
　　山中风冷，可他却解开了袖口的扣子，有意让风灌进衣服。
　　月时宁轻轻推开门：“简……”
　　“嗯，我刚刚在开车，不方便接。”简翛忽然开口，“附近随便兜兜风。嗯…….回了，你不在办公室我就去你家了，刚巧碰到妈也在……嗯。对。没吵架，她不想搭理我，我也不想惹她生气，随便说了几句就走了。”
　　月时宁一怔，停在车门边。
　　“算了吧。我去了大家又要闹不愉快，没必要。”简翛对着麦克风发出了笑声，可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你们好好玩，注意安全，她最近状态还不错，你最好多带她活动活动。嗯掰掰。”


第19章 流星
　　简翛摘下耳机的时候才注意到他下车了。
　　“睡醒了？”
　　“嗯，怎么不叫我……”月时宁走过去。
　　“看你睡得香。反正星星一时半会也不会走。”简翛指指头顶，“好看吗？”
　　他抬头仰望夜空，身处高地，天幕像伞将他们笼罩其中，飘洒在夜空中的光晕很美，却略显暗淡。对比他印象中银河的高清照片，差距很大，真相究竟是今天的星星不多，还是大部分不够明亮不够巨大的星他压根看不到，不得而知。
　　“……好看……”月时宁咪着眼睛，星空虽遥不可及，可山里松树和泥土的味道很清新，孱弱的虫鸣，偶尔飘过的山风，都让人豁然开朗。
　　简翛看了他一会儿：“你看不清，对么？”
　　月时宁一愣：“……原来你记得……”
　　“记得。只是……”简翛对着他的眼睛伸出了手，又立刻收了回去，“觉得这里星星这么多，一定有什么不一样，不死心，想试试……你……”他顿了顿，“为什么不拒绝我？”
　　“看不清而已，又不是看不到。没骗你，真的好看。”月时宁用力伸了个懒腰，贪婪地吸吮了一口清冽的空气，而后侧过头，认真的看着他，“而且，我觉得你好像很想我来。不是吗？”
　　简翛目光一滞，继而躲开了他的注视，抬眼望向天空。
　　月时宁惊异地发现，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眼睛比星空更精彩。那些穿过几万光年来到地球的光芒安安稳稳落在他那双褐色的眸中，落在独一无二的虹膜纹路中，光点密密麻麻，因为湿润而更显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