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仗犬势(71)

　　光哥接着说：“这次初级赛的赛道一共设置14个障碍, 其中跳跃障碍8个，接触型障碍3个，停留台一个，隧道软硬各一个，符合国际犬联制定的初级赛道标准。比赛将按照中型犬组, 小型犬组, 大型犬组的顺序进行, 路线总长度120米，SCT（标准路线时间）55秒，不设置最大路线时间。”
　　“最大路线时间”就是裁判允许选手和赛犬在赛道内停留的最大时间，通常是SCT的两倍，简称叫做MCT（Maximum Course Time），一旦超过这个时间，裁判就有权利强行将选手请出赛场。
　　“以上就是裁判简报的全部内容，说明结束。”光哥站到地上，把砖块捡起来，“接下来是提问时间，有什么疑问吗？”
　　大概是没想到他的介绍这么简短，除了赛道构成和SCT之外什么注意事项都没讲，底下的选手纷纷愣了几秒，然后才举起手来七嘴八舌地开始提问。
　　何已知和PVC站在最后，山竹和候灵秀在他们前面一些的位置。
　　尽管离得最远，但凭借剧作家和艺术家的身高优势，不用踮脚也能轻松地看到最前面的裁判。
　　答疑扔在进行，但何已知的注意力已经从前面飘到了身后的赛环里。
　　这并非是走神，而是他清楚自己不需要听疑问环节，因为所有的问题他们昨晚都问过了。
　　没错，现在在几十个选手身后的，就是昨天光哥叫他们去摆的赛环，他们亲手一个个障碍物组合起来的赛道——但是仅此而已，裁判并没有给他们更多的“作弊”机会，最后一个障碍一设置好，就立刻卸磨杀驴，像赶蝗虫一样把他们赶了出去。
　　回到住处之后，何已知凭借记忆画出了赛环的线路，顺便给雁行讲了光哥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雁行似乎并不太惊讶。
　　“因为犬敏捷是小众运动，早期的主办方都是一些爱好者组成的非营利组织，他们既没有经验，也缺乏人手，常常需要很多义工帮忙才能让比赛顺利进行。所以为了吸引选手做志愿者，就有帮忙摆放赛环可以提前了解路线的默认规则……算是这个项目的一个传统吧。”
　　“你连这个都是算好的吗？”PVC本来坐在他旁边，此时惊恐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这才是让我们去做志愿者的真实目的！”
　　“怎么可能，谁能想到一个收容所的管理员居然是FCI的专业裁判？我只是想让你们多熟悉赛场，免得正式比赛时紧张。”雁行思考着笑了笑，“而且知道这种传统，这个光哥应该做裁判挺长时间了。”
　　“啊？我还觉得他看上去很年轻，原来是娃娃脸吗？”山竹钻到PVC让出来的位置里。
　　“娃娃脸”三个字和裁判凶神一样的五官摆在一起，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正在喝水的侯灵秀差点一口喷出来。
　　雁行无语：“那是因为这个项目在国内本来就很年轻！”
　　答疑结束之后，光哥宣布选手可以进入赛环自由熟悉五分钟：“禁止触碰障碍物，一旦发现，警告一次，第二次取消比赛资格。”
　　山竹捧场地喊了一句“好嘞”，引得众人偷笑，光哥投来警告的眼神。
　　裁判一宣布解散，何已知就带着另外三人直奔线路里最难的中段，此时绝大多数的选手还挤在起点的位置。
　　等这些人慢慢聚集到复杂处时，因为人太多，已经没有办法像提前过来的何已知他们那样亲身试验跑动路线了，只能站在人群中用眼睛看。
　　确认完难点，四人就分开各自熟悉线路，何已知沿着起点到终点走了两遍，然后闭上眼睛，细致地在脑中把路线从头到尾过一遍，感觉没有问题之后，就脱离人群，率先回到入口。
　　光哥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监视赛场。
　　何已知冲他点了点头，裁判没有回应，只是低头去看手里的计时器，过了两秒，大声喊道：“时间结束，请在30秒以内离开赛环，比赛马上开始，请中型犬组1号到起点，2号到检录处准备。重复一遍，请所有人在30秒以内离开赛环！”
　　等选手陆陆续续从出口离开，光哥看向仍然留在起点的何已知：“你站在这干什么？”
　　青年耸了耸肩，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脸前：“我是1号。”
　　裁判沉默几秒：“你的狗呢？”
　　“哦，”何已知看向自己脚边，这才意识到，“我忘了，稍等一下。”
　　因为听简报和熟悉线路都是不允许赛犬参与的，所以他现在是孤零零一根光杆的状态。
　　看到青年轻而易举地撑着保护垫从场里翻出去，光哥把喊到一半的“从出口走”吞下喉咙，整个人忽然觉得很疲惫。
　　何已知在赛场边找到自己的伙伴，从雁行手里接过Captain的牵引绳。
　　“那就是那个管理员？”雁行问，戈多正趴在他腿上睡觉。
　　何已知点头，看到戈多无意识地伸出爪子勾进雁行的裤子里，俯身顺手拍了拍小狗的头把它叫醒。
　　戈多收起爪子，发出不开心的哼哼。
　　“这么一看好像是有点眼熟，我应该曾经见过他。”雁行远远地看着起点处的裁判。
　　“他怎么没有认出你？”何已知觉得有些奇怪，雁行毕竟是选手，记不清裁判的脸很正常，可是裁判应该对他和Captain印象深刻。
　　“这很正常，谁会把自己见过的一个活蹦乱跳的运动员和残疾人联系在一起呢？”雁行无所谓地笑笑，“而且他也不是唯一一个见过我之后忘记的人。”
　　他催何已知快点上场，但是剧作家似乎还有别的想法。
　　何已知把牵引绳挽在手上，忽然喊了一声“教练”。
　　雁行抬头看着他，晨光落在青年的头顶，为他扎起的头发镀上一层金色。
　　何已知随手把落下来的碎发撩到耳后：“我们赢了以后有什么奖励吗？”
　　雁行挑了挑眉：“你是说你还是Captain？”
　　“我是说我们所有人，和狗。”
　　没有想到青年的回答如此狡猾，雁行有些气恼，他一下一下地梳理着戈多的毛，最后在小狗的呜呜声中应下：“好吧，如果所有人都拿到有效成绩的话，我们就留在这个园区里过周末——”
　　他还没说完，有两个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山竹：“不用训练？”
　　“不用训练。”
　　PVC：“包吃包住？”
　　“他们有包含所有项目的套餐。”
　　山竹：“那我可以去染头发吗？”
　　“你想干什么都可以，”雁行强调道，“前提是拿到有效成绩。”
　　山竹对此充耳不闻，只顾着大叫：“太好了，谢谢队长！”
　　“队长？”何已知指着自己，
　　“不是你是谁？”一直无视他们，坐在一旁背路线图的候灵秀突然抬起头，冷不丁地说。
　　PVC咳了两下，若无其事地抓了抓头发：“其实按年龄来说的话……”
　　可是他的声音完全被山竹快乐的歌声覆盖了，没有人听到。
　　何已知牵着Captain走入赛环。
　　和昨天人声鼎沸的高级赛赛场不同，初级赛除了候场的选手之外，并没有多少观众。
　　因为是第一个选手，光哥重复了一遍起跑的规则——
　　计时器从赛犬碰到起点线开始，训练师不可以随身携带食物、玩具或任何其他可能用作辅助工具的物品，一旦计时开始，训练师对狗和障碍物的任何触碰都会被视作犯规，情况严重的可能直接导致淘汰甚至被禁赛。
　　宣读完毕，他抬起手示意：“请选手做好准备。”
　　何已知把Captain带到起点线后面一段距离的位置，解开项圈，和牵引绳一起放到地上。
　　然后就像上一次一样，面对着牧羊犬蹲下，和它一起调整呼吸。
　　感受到Captain彻底放松之后，他同样抬起手，示意裁判他们准备好了。
　　光哥退到赛道边缘，吹了一声口哨：“比赛开始。”
　　计时器的红点变成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