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谈钱你却(43)

　　世界上可没有什么后悔药可以吃， 他只能默默承自己作死作出来的苦果。
　　夏风扬掰着指头算一下，下次董事会在半个月以后。他目前只是代理的CEO， 现在万鸿回来了，理应在会上重新选举公司的管理人。但目前万鸿身体还处于康复期， 夏风扬的改革又初见成效，考虑到公司发展的连贯性，还是由夏风扬继续担任比较好。
　　这件事情董事会上需要走个流程，夏风扬知道凌曦也会过来参与，所以准备得尤为认真。
　　裁剪得体的黑色西服让夏风扬更显年轻，连平时乱糟糟的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他以公司目前良好的发展前景为前提，自信地阐述新一年的工作计划。
　　凌曦坐在夏风扬斜对面，认真聆听他说的每一句话，然后才开始发言。
　　凌曦的发言几乎就是夏风扬任职以来的所有总结。从一年半前临危受命的技术蓝领，到现在能熟悉把握国内市场的管理者，他把夏风扬的变化分析得头头是道。
　　这位年轻的CEO，以及他带领的白虎游戏在这一年半中成长的所有点点滴滴，凌曦都曾经陪他一起走过，他是一直在注视他的人，他是他进步的最佳见证人。
　　夏风扬表面上谦虚地听着，但是凌曦所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让他的心脏狂跳不已。
　　一种异样的，前所未有的感觉从他心里翻江倒海地冒出来。完全不同于以往和妹子谈恋爱，他甚至都不知道这算不算恋爱，但这是比恋爱更能让他安身立命的东西。
　　在此之前，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想从凌曦身上得到的，除了他的钱，他的肉体以外，他的“喜欢”以外，还有更为重要的东西——
　　那就是他的信任，他的认同，以及自己终有一日能够独当一面与他并肩而行。
　　他喜欢凌曦，他是真的喜欢凌曦，此刻他前所未有地确定这一点。
　　夏风扬怀着那颗沸腾的心脏，完美地完成了这次就职演讲。
　　散会以后的闲聊，话题依旧是围绕着成功继任的夏风扬。凌曦也和他交谈了几句，但是由于很多人在场，两人说的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
　　言辞也客气得像是普普通通的同事，仿佛之前的亲吻拥抱、彻夜缠绵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切只是他做过的一场梦。
　　这种气氛让夏风扬瞬间有点难受。
　　这个时候唐麟把话题引到凌曦身上去了：“凌曦，听说你快要升任风投部的总经理了，真是可喜可贺。”
　　“唐麟，你这奶得也太早了吧？可别变成毒奶。”凌曦和他开着玩笑。
　　“你是陈靖文的得力助手，项目成绩又好，这个职位明显已经是囊中之物了吧。”唐麟用肩膀轻轻推了一下夏风扬：“我们三晚上一起去打打麻将、喝点东西庆祝一下怎么样？风扬，你等下有空么？”
　　“有，我有空。”夏风扬连忙点点头，他想和凌曦再多待一段时间，就算是三人约会，就算一世英名再次毁在麻将桌上也没有关系。
　　他忍不住用有点儿期待的目光看向凌曦：答应吧，你快答应吧………
　　但是他们的电波还没接上，就被一个电话打断了。
　　凌曦接了电话，好像是些什么急事。他看了夏风扬一眼，就告辞匆匆离去了。
　　……………………………
　　凌曦出来了以后，就马上去了医院。
　　凌韦霆的身体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癌细胞全身扩散药石无灵，在ICU病房辗转了一个星期，终于与世长辞了。
　　凌韦霆的遗嘱是将家业交予长子凌辰一人，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所以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那天，都没有什么兄弟阋墙的狗血大戏上演。
　　但这波澜不惊的权力更迭，依旧引起了一波热议。
　　有人说这个小儿子也太不讨喜了吧？老爸死了竟然一点儿遗产也捞不到；也有人说人家现在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很可能明年就变成东方风投部的总经理了，说不定是主动拒绝，根本就不想靠家里人呢？
　　蜚短流长，唧唧歪歪，却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内情。
　　葬礼上，凌辰没有失态痛哭，而是用哀痛而又不失礼数的姿态招待前来吊唁的亲友，表情十分到位。久经商场，他早已将每种表情都研究得十分详尽，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挑一面合适的表情带上。
　　凌曦也一同服丧，不过态度明显要比凌辰冷淡很多。送走了一波亲戚，他精神疲倦地点了根烟提神，他本来烟瘾就大，最近事情一多就更加烟不离手了。
　　刚抽了两口，便看到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屁颠屁颠向他跑过来，凌曦立刻把烟头摁灭了然后连着烟盒一起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露出一个笑脸。
　　这是凌辰和顾佳仪的儿子凌哲宇，身高还不到一米，飞奔过来却只能像熊猫宝宝一样抱住他的大腿，于是凌曦干脆把他一把抱了起来。
　　“二叔好！”
　　清脆的童音响起，凌曦一边笑着答应一边捏捏他的脸：“小宇好，你怎么一个人？”
　　“我跟妈妈回来看爷爷，爷爷在哪里呀？”
　　“爷爷嘛，他去了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
　　小孩子对生死没有什么概念，继续歪着头追问他：“那是什么地方呀？”
　　凌曦依旧耐心地回答他：“我们都会去那个地方，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那我要多吃点饭，快点长大。”
　　这孩子真是可爱，凌曦摸摸他的头，问他：“你妈妈在哪呢？”
　　“妈妈在后面。”
　　凌哲宇手指指向的是远处的一辆加长轿车。一位端丽的女子走出车站定，她身穿黑色礼服外罩一件白色皮草，踏着最端正的方步向这边走来，正是凌辰的妻子顾佳仪。
　　顾佳仪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
　　五年前，凌辰和顾佳仪结婚，没想到顾父突然中风，手中的权利不得不转给唯一的女婿凌辰。没想到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女婿，只用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将主权一步一步放入自己的腰包。紧接着顾佳仪就和凌辰感情破裂，一气之下带着儿子跑到了国外。
　　凌曦不清楚顾佳仪是什么时候知道凌辰和他的事情的，至少她现在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她亲切地和自己闲聊了几句家常，就把儿子带走前去吊唁了，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是“好像没有”并不代表“真的没有”。
　　对于顾佳仪的出现，凌辰似乎觉得另有深意：“她这次回来估计是要找我的麻烦的。”
　　凌曦露出了一个嘲弄的笑容：“你说她找你麻烦？一个出身高贵的富家小姐，梳着得体的发髻，每天微笑等着同床异梦的丈夫，可惜，等来的却是深爱之人的欺骗，利用，抛弃……她没有直接拿把刀来把你砍死，已算仁慈。”
　　“我也想对她好一点，但我们之间的矛盾实在太多了。她爸爸脑中风以后，她的情绪就不稳定，一直觉得我对她不好。我已经帮爸爸设立了基金会，直至百年他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至于他的产业，交给其他人也太不合适，他就佳仪一个女儿，我是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女婿。”
　　“凌辰，我真是没有见过比你更虚伪的男人了。”凌曦觉得聊下去也没有意思，准备转身离去，但是手臂被凌辰一把拉住了，他回头漠然道：“请问还有什么事么？”
　　“可以进屋单独和你聊两句么，很重要。”
　　实木门把一切吵杂声都关在了外面，凌辰一进去，就直截了当地对凌曦说：“凌曦，你能回来担任投资与并购中心的副总么？”
　　凌曦并没有特别惊讶：“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答应的吧？何必多费口舌呢？”
　　“你先听我说完。”凌辰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你也知道启迪合并了原来顾家的大部分业务吧？所以遗留了一些顾家的老臣，他们的经营理念太老旧了，我希望观念更超前的人来掌管公司的投资与并购方面的业务。作为条件，我会把启迪10%的股份转到你的名下。”
　　这是个难以抗拒的诱惑，而且是凌韦霆在世时绝对不会存在的机会。
　　凌曦的表情还真的有点苦恼：“10%的股份……你知道我这个人从小比较贪心，总是抵挡不住金钱的诱惑。”
　　“所以你答应了？”
　　“所以为了不给自己有退路，我选择拒绝。”
　　“凌曦，你再考虑一下好不好？”凌辰想要抓住他的手，却被凌曦迅速躲开。他优雅地回手，语气竟然像是在恳求，“我知道你是在意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我当时看到你要走才会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以后绝对不会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医生说我的病越来越严重，一个人管公司太吃力了，我真的很需要你。”
　　看到凌曦一直没有说话，凌辰继续说下去：“你说过还会把我当做最尊敬的兄长，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一起度过的日子么？”
　　他当然记得。
　　是他把他接回家的，是他在他被凌韦霆打的时候拼命保护他，也是他偷偷跑来美国出席自己的毕业典礼，那是过来的唯一一个亲人。
　　「你说你有东西要送给我？」
　　「恩，你打开看看。」
　　「是耳钉，真漂亮……但是，哥，这段英文好像不太合适吧？」
　　「俗话说做兄弟有今生无来世，我这一世只有你这么一个弟弟了，不是独一无二又是什么呢？」
　　凌曦沉默良久，最终说：“我考虑一下。”
　　…………………………
　　如果你和你的意中人一个月只能见一次面，那种感觉大概就跟来大姨妈一样，很痛苦。
　　夏风扬现在就很痛苦，简直比来大姨妈还痛苦。
　　他不知道凌曦是不是在对他欲擒故纵，反正这招十分奏效，他认输了他真的认输了。管他和他哥搞德国骨科还是美国骨科，他一点儿也不怕，而且他也不会输给他。
　　公司这个月的财报出来了，夏风扬准备以这个为借口向凌曦亲自讨教一下，顺便和他互诉一下衷肠，如果可以把他就地扑倒就更好了。他心里这么想着，脚也走到了东方资本的办公楼下。
　　夏风扬在楼下就撞见了凌曦的大胸助理王美薇，他马上贴上去闲聊了两句。
　　他问凌曦最近怎么样了，王美薇言语间却有些闪烁。夏风扬觉得有点不对劲，在各种“小姐姐你今天特别漂亮”、“小姐姐求求你告诉我嘛”的纠缠下，王美薇终于松口了。
　　“夏总，如果不是你和凌先生很熟，我是不会和你说这件事情的，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劝劝他。他最近向陈总提交了辞呈。”
　　一个雷在夏风扬头顶上炸开，他完全没反应过来：“他要辞职？为什么？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