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求你莫撩人(4)
她走过去,瞅着恹巴巴的晴笙,就像十殿阎君审问恶鬼那样,毫无情绪,加点风水,就可以冻成冰块了。晴笙全身都是毒,她可不敢随意再乱摸,将玉露在她面前晃了晃,道:“喝吗?地藏王那里得来的,据说天上蟠桃宴的酒,我可存了几百年。”
“一壶酒就值得你存几百年?阿九你真有出息。”晴笙回过神,凉不凉热不热地刺了一句。
奚落加讽刺,阿九也习惯,只要不骂她老太婆、老婆婆,甚话好说。玉露是不给她喝了,拧开壶顶,打算自己喝了,天上的东西难得,指不定增长修为。
阿九的性子不肯吃亏,可暗地里不知道上了多少当,看着精明,实际上糊涂得很。晴笙笑着抢了她的玉露,抬头喝了干净,一滴没给她留。
阿九直勾勾地盯着她,这个女人方才要死要活,现在就生龙活虎,她瞪了会儿,发觉自己打不过人家,紧握的拳头又放下,秉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本事,她指着门口:“一百年不许踏进我孟婆庄!”
一壶琼浆玉露,惹得孟婆大为恼火,云深一旁冒了出来,望着天仙儿般的鬼差,幽幽道:“阿九不大地道,你揩了人家油水,把人家脱了精光,差点就要双修了,竟为一壶酒,百年不让人家进门,忒不厚道。”
晴笙眯着眼睛,“哦……原来孟婆经常揩人家油水,据说孟婆断袖,喜爱人家小娘子,不知是真是假。”
这件事只要路过奈何桥的鬼喝了孟婆汤,还有记忆的话,约莫着都晓得这件事,云深一日听百遍,也相信这个呆子会喜欢小娘子,要不然扒这个鬼差衣服做什么,揩了油水又不承认,难怪嘴疼。
阿九一脸正经,毫不愧疚,扬起下巴:“我那是救你,找伤痕,谁让你倒在孟婆庄,我差点让牛头马面送你去六道轮回。”
云深:“呸……脸皮太厚,你还亲了晴笙。”
晴笙似笑非笑道:“原来孟婆救人的方法就是把人给脱光了,那你之前还救了何人?”
阿九接任孟婆庄有五百多年,想她这个救人方式定惹来许多桃花债了。
“晴笙你个没良心的,老娘活了千年就救了你一人。”阿九暴怒。
晴笙淡然:“那在下深感荣幸,下次救人切勿再脱衣服,不是人人都如在下这般不要你负责的,桃花债多了,孟婆庄都住不下你的情人。”
云深见到晴笙唇角的笑容,顿时打了寒战,大有乌云压月鬼风大起之势,阿九惨矣。
阿九愣了愣,好像是这样,奈何桥日日路过痴情女子,情根深种,被人抛弃后,上梁自尽、毒酒毒死、跳河而亡,花样百出,各种死法。她想了想,好似不能动情,不然十碗孟婆汤都不够喝,心中大痛,想好了她立即保证:“不会,我会凭实力单身的,就像你这样。”
晴笙擦了擦嘴角的酒液,神色如常,大步离去,背影极其潇洒,阿九看着发怔,她这般欢喜是因为甚?这个人是不是脑子缺根筋,时而昏迷不醒,时而莫名欢喜。
因此人修为太深,阿九想到自己揩她油水之事,心虚得默默灌了杯凉水,此人不可招惹。
云深看热闹习惯了,晴笙似是仙家,又不是仙家,身上散着些许仙气,她望着呆子着实可怜,旋即提议道:“晴笙这个人仙气缭绕,修为高深,不如你去找人家双修一夜,沾些仙水仙露,早日提高些修为。”
凉水刚入腹,阿九冷得哆嗦,清透的双目泛着光泽,不以为然道:“我要修为作甚,地府塌了十殿阎君挡着,与我孟婆何干。”
云深坐在椅子上,恨铁不成钢地望着孟婆,大叹:“真是没出息的鬼,日日就晓得揩人家油水,今日那个女帝的油水你也想揩,迟早被人剁手。”
地府日子阴寒,总有鬼魂不想喝汤,阿九指着腥臭难闻的忘川水,道:“你跳进去等千年,再过六道轮回,撑得住就带着记忆见你心上人。”
忘川水比人家臭水沟都要臭上百倍,时不时地飘过一条胳膊半条腿,小娘子看到了,一刻都待不了,立马喝汤走人,不用鬼差去催。
晴笙有时无时过来看热闹,恪守承诺百年内不踏入孟婆庄,站在奈何桥边上,隐去身形。
黄泉无老少,日日见,心肠也硬了,嘴疼得难以与鬼搭话。
不过阎罗王的女儿回门后,时时往奈何桥跑,阿九见她一待就是整日,颇为奇怪,一人傻了吧唧地站在那里呆笑,她想着是不是被那个散仙闹得不愉快,跑这里哭来着。想想又不对,她笑得比谁都开怀,吓得其他鬼差不敢靠近,贴着‘生鬼勿近’的招牌。
她实在想不通的情况下,暗自揣摩这个郡主是不是打算想接替自己的位置。孟婆庄穷得很,但可阅无数美人小郎君,指不定人家想着要面首呢,阎罗王疼爱女儿,也会答应的,毕竟仙与鬼差着段距离,许是人家找二房去了。
瞧着人家悠然神往之色,阿九大有被踢出黄泉的危险,她想了想,不就是换个地方继续睡觉,也无不可,她笑嘻嘻地去请东阳郡主入孟婆庄。
晴笙站于一旁望着她眉开眼笑,暗道这呆子今天是不是自己喝了汤,见到阎罗王女儿笑成这样。只是东阳郡主不愿搭理孟婆,朝晴笙笑了笑,便摆渡过河。
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然不是鬼,化为仙家,要过忘川需要摆渡。
阿九好心邀请她去喝汤,传授她熬汤秘诀,怎地说跑就跑了,看着黄鹂鸟似的郡主消失在渡口,她呆了呆,真是怪仙。
暗中的晴笙面色黯淡,也瞧着忘川河发怔。阿九却盯着方才黄鹂鸟郡主站着的地方张望,这个天上回门仙有事无事待在桥头傻笑,莫不是这里有宝贝。
想了想,阿九一根筋地走过去围着那个地方打转,这里她待了几百年,按理说有宝贝她应该早些发现才是,何至于留给黄鹂鸟。
晴笙误以为小阿九最近勤奋了些,莫不是修为长进晓得她在窥探,特地过来抓她的。瞧着阿九一步一步走近,围着她打转,眼睛眨得极快,竟让她莫名有些心虚。
阿九转啊转啊,衣角擦着晴笙的膝盖,发丝拂过晴笙的脸颊,晴笙觉得痒,伸手去摸,差点碰到阿九的肩膀,吓得她又缩回去。
转了几个时辰,阿九极有耐心,黏着桥头不走。
大老远的就瞧着黑袍晴笙笔直地站在那里,清雅如莲,粗布麻衣的阿九在围着她转,枯枝烂叶。判官远远而来,散着文墨香气,瞧着这番‘美妙’景色,呆了一呆,忙走近拱手。
阿九见判官这般有礼,顿时喜笑颜开,双目亮了一亮,判官却说道:“孟婆应该手执三注清香才是。”
人间长者辞世,晚辈在灵前总要执香走上几圈以示诚心,端的是孝子贤孙。
阿九懵懂,晴笙薄怒。
判官来寻晴笙,隐隐发觉她的隐身术,又见孟婆百年不变痴傻之色,心中发笑,面上不敢显露,说了几句虚应客套的言辞,将孟婆诓走,再请晴笙去阎罗殿。
判官识趣,未曾戳破晴笙。晴笙乐见其成,跟着判官离去。
地狱多恶鬼,捉之不尽,非罪大恶极,阎罗王一般都不请晴笙,只因她来历不明,地藏王菩萨塞过来的,同是位列十殿阎君,不好拂逆,就收了晴笙。地府鬼多,鬼差更多,多一个也不多,又不用他塑造不死之身。
晴笙虽说在地府近两百年,大多与孟婆在一起鬼混,踪迹好寻,且她修为深厚,不逊于十殿阎君,虽无仙骨,可身上仙气总是缭绕,定然不是低等鬼差。
阎罗王这里又跑了恶鬼,鬼差捉不到,只好去请晴笙,虽说大材小用,也算是人尽其才,地府事务就是捉鬼,无甚大事。
晴笙晓得无甚大事,也算应了,出地府时去阿九那里,想起答应她的假花。阿九见到她自然横眉瞪眼,话不多,也不念叨着她的花种。
念叨一百多余年,阿九嘴疼,不想再念了。
她最大的执念,莫过于就是睡觉。
晴笙瞧着她不耐烦的神色,想起她在桥边打转的事,装作不经心说话:“我方才入黄泉就瞧你在桥边打转,捡到宝贝没?”
这是阿九新的执念,她理了理自己被冷风吹乱的发丝,一本正经道:“自然是有,只是我未找到而已,假以时日,定会成功。”
黄鹂鸟在此盯了大半年,她也可以的,至少得大半月。
晴笙窃笑,自是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就是地府的查岗。
☆、假花
阿九盯了几月,无果。
百思不得其解,于是,她放弃睡觉的时间,又盯了几年。
等晴笙回来的时候,她依旧没有成功,望着桥头单薄的身影,她想将黄鹂鸟从天上拽下来,拔了翅膀,折腾不起来。
晴笙感慨,孟婆真的是执着,比地藏王菩萨还要执着。叹息后,她将从人间小娘子手里带回来的假花送予阿九,孟婆置若罔闻。
人间小娘子五指纤细,指节灵活,布帛在手中,三两下就折成一朵花,晴笙叹服,恬不知耻地跟着身后学了几日,端茶倒水,技艺没有学到,差点不会拿剑,直到小娘子觉得她愚笨才罢休。
花是红的,叶是绿的。
晴笙大大方方地进庄,阿九窃窃私语地尾随,云深偷偷摸摸地关门。
黄沙鬼魂,都屏蔽在外面。
晴笙坐着摆弄花束,双眸柔似秋水,说不尽的绵绵情意,云深见过人间的花,娇艳带着晨起的露珠,灿烂明媚,如若十几岁的小娘子,这般的花束有其形无其神,垂暮老者,不大好看,神似孟婆。
云深爱美,自不去触碰这些庸俗东西,晴笙觉得她晃来晃去,颇是碍事,一挥袖又将她锁到玉琴中,封住灵识。
阿九拧着眉头看着晴笙行云流水的动作,简直不当自己是外人,忽地开口:“你下次对待我的人,能不能客气些。”
“你的人?”晴笙微微眯眼,侧身而坐,手中的花不觉断了叶子,煞气四溢,比阎罗王脸色还要黑上三分。
看着比恶鬼还要恶上几分的晴笙,阿九想象中阎罗王指着她鼻子骂的模样,刚刚那一幕温情,约莫是活见鬼了。
阿九僵着身子看她手上的花朵,小小的往外移动半步,再半步,再半步,温柔笑道:“云深不是人,是琴灵,我方才说错了。”
闻言,晴笙这才收敛身上的戾气,勉强地望着玉琴,沉吟不语。阿九顿觉那束目光不妙,她从地藏王菩萨那里骗来时,黄鹂鸟看到后也是这番模样,垂涎三尺,求而不得。
黄泉只她一人常住,难得云深找些乐子,若被她抢了去可如何是好。她微微咳嗽几声,试图道:“晴笙啊,孟婆庄内好东西颇多,你看上哪个自己挑,别盯着云深,这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