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貌娶人后小侯爷后悔莫及(145)
但,如果他死了,两个八九岁的孩子怎么活,别说林押官会不会给他俩米,就算给了,他俩说不定连米都保不住。
更别说命。
但细作想不了太多,端起饭碗,拿筷子拼命地往嘴里划拉饭。
连嚼都来不及嚼就往下咽,一面往嘴里划拉饭,一面想家里两个喂不饱的小崽子。
他动作顿了顿。
细作心说兖郡的大牢还真富裕,饭里还放盐。
他低下头,这才注意到,自己早就眼泪哒吧哒吧地落下。
“唰——”
细作猛地抬头。
监牢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个人,身量很高,皮肤比他见过所有的男人都白,眼睛带着点很轻薄的桃花样,他拿筷子的手一颤,怀疑自己见了阴差。
“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这管事的官?”
二人同时开口发问。
前来的官员这才注意到,他,不对,她,其实是个女性,从说话的声音听得出来,只是不知为了方便,还是有虱子,她头发剪得几贴头皮,人异常消瘦,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几乎看不出是个女子。
“是。”是那官员先点头。
对方态度尚算有礼,她只好道:“钱五。”
这就算她的名字了。
语毕,钱五又一把捧起饭碗,另一只手扯了个鸡腿,飞快地送入口中。
她吃得太快太急,被一块鸡肉呛了嗓子,咳得惊天动地,涕泗横流。
那官员给她倒了杯茶,轻轻搁到她手边,“慢点吃。”
钱五冷笑,“慢点吃?慢点吃不是耽误了大人你杀我?”
官员好似很惊异,“谁说我要杀你?”
“你不杀我?”
长得人模狗样的官员摇摇头,“不杀。”
钱五戒备地看着对方,“那你想做什么?”
她之前那句话就把身份暴露无遗了,这官员不杀她,留她作甚?
她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肮脏,又瘦骨嶙峋的手,这样的身体,连做个护院都不够格!
官员语气很温和,“我会放你回去,但,你要帮我送一封信。”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信扔了?”钱五张口就道。
此言既出,她悔得差点扇自己两耳光。
官员弯眼,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钱五没听过这么文绉绉的话,但依稀猜得出这是对方信任她的意思。
傻子。
她心道。
就这还是个当官的呢!
眼珠子狡黠地一转,钱五豪情万丈地拍了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只要大人肯放了我,我一定给大人送到。”
钱五拿起筷子,“大人还有啥吩咐?”
大官点头,弯着桃花眼问,“可还要再加两个菜吗?”
钱五惊喜地点头。
这人模狗样的大官在她眼中立刻变成了人模人样,乐善好施的青天大老爷,“要!”
一个时辰后。
钱五站在城外的土地上,犹觉魂不在身。
她就这样被放出来了?
“呼——”
钱五猛地转头,身后空无一人,只有那官员差人给她的马匹不耐烦地踏着地,夜风呼啸作响,吹得枝叶婆娑,如同鬼哭。
她吃力地登上马,撞了鬼一般扭头就跑。
这是她第一次骑马,双腿被马鞍撞得生疼,可她不敢停下来,凌厉的风割过她的双耳,叫她忍不住怀疑有人把刀架在了她脖子上。
那官员给她的信还好端端地塞在衣襟的夹层里,汗水渗透信封,钱五犹豫了下,没动。
不知策马狂奔了多久,天色已明,巍峨的大城出现在眼前。
“来者何人?!”
有小兵拉弓对准了她,扬声道。
钱五忙掏出信,“我是钱五,林押官派出去的,快,快放我进城!”
小兵听到她说林押官,与旁边的兵士耳语一阵,不多时,沉重的城门开了道狭窄的缝,“下马!”上面有人喝道。
钱五赶忙牵着马进去。
沉重的齿轮咬合,门又在她身后缓缓关上。
截断了最后一线光。
“咔!”
一把冷冰冰的刀刃猛地架在她脖子上。
钱五身体一僵,“我是林押……”
她没说完,因为眼前拿刀的男人正是林押官。
高大的男人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说:“事情办妥了?”
钱五嗫嚅道:“没有,但我这有……”
话未说完就被断然截断,“你有什么?你被捉住了?这匹马哪来的?”
一个小叫花子,也配用这么好的马?
林押官细长的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他义正词严道:“你深陷敌城一夜不归,本官怎么知道你没有泄露什么机密,来人,拖出去斩了!”林押官冷笑道:“别为你个叛徒脏了本官的刀。”
钱五惊怒交加:“你个狗日的混蛋,你就是不想给我一袋米,我呸,龟儿子,老娘眼睛里糊了屎才相信你!”
林押官被骂得脸通红,恼羞成怒地喝令:“快,把这个贱人拖下去!”
忽有一道高高在上的声音插入其中,“怎么了?”
钱五猛地扭头。
她不认识那个人,但看林押官如同见了肉骨头的狗似的就知道是个大官,忙道:“大人,我这里有信,季什么宁给的信!”
那人转头看向林押官,林押官满面谄媚,此人是萧大人的亲随,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得罪,“李大人,这贱人害了疯病,胡言乱语,我这就将她打死,免得污了大人的耳朵。”
亲随呸了一口,“你算什么东西,这么大的事上还敢隐瞒!”
钱五恨恨地瞪了林押官一眼。
活该!
亲随瞥了眼钱五,“我带你去见大人,不过若你有一字虚言,你,还有你的亲朋好友,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钱五立刻道:“是!”
又半个时辰,思过斋。
钱五活了二十年,头一遭知道世间居然有如此奢华的地方,三人合抱粗细的木头柱要雕花,镶嵌在头顶的珠子又圆又亮,望着足足有碗口大小,地上铺着的东西她虽不认识,但她在往年做工的乡绅家的小姐身上见过,据说扯这么一尺布,足足要上千两雪花银,这小姐被父母爱若珍宝,也只一件这种料子的衣裳,穿起来,就跟月宫里的仙子似的。
至于其他泛着珠光宝气的陈设,她看不懂,可却猜得到这些玩意随便拿一件都足够她们家三口半世衣食无忧了。
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就砸吧了一下嘴。
把她押送进来的亲随嫌她粗野,皱了皱眉,旋即面上又生出了几分得意,“没见过吧?”他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这些东西连京城都不一定有第二件。”
“没见过。”钱五老老实实地回答,虚心求教,“萧大人如此富贵,那恭桶不得是赤金打的啊。”
亲随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不多时,即有个声音尖细的男人扬声道:“萧将军到——”
亲随一把扯住钱五,按着她脑袋跪下。
二人一道下跪。
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停在了钱五眼前。
钱五触目所及的,是一双拿赤金线绣了如意团龙纹的靴子。
“起来吧。”萧将军萧定关温声道。
钱五忙从地上爬起来。
不是想象中的凶悍威严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