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的脸上没有新增的伤口，诺欧·格林的手往前伸了伸，像是想扒艾斯的衣服，看看他衣服下面有没有伤口。
　　艾斯轻声道：“我没事。”
　　诺欧·格林的嘴角微微往上勾，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他们现在，也算相依为命吧。


第29章 艾斯，我把他交给你了
　　密室里, 除了细细的沙流落在沙漏底部的声音，安静得像是墓地。
　　艾斯要不是能听到诺欧·格林浅浅的呼吸声，都觉得自己要在这样的沉默中发疯了。也不知道每天艾斯不在的时候，诺欧·格林是怎么熬下来的。
　　艾斯能感觉到他体内的魔力在成倍的增长, 诺欧·格林的实力也肉眼可见的提升着, 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黑袍人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他们飞速增长的实力对于黑袍人, 如同蚍蜉撼树。
　　须臾, 密室里空气的流通有了细微的变化。
　　艾斯突然道：“诺欧！”
　　诺欧·格林从一种玄奥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他海蓝色的眼睛不赞同地盯着艾斯, 这是多好的机会, 他差一点就可以斗气外放, 进阶四级剑士了。
　　艾斯摆摆手, 让诺欧·格林坐到他身边来。
　　诺欧·格林眉毛一挑，哪怕他父亲去世后，他住在格林城堡里, 每日也有数十位侍女侍从料理他的生活，城堡里举办的舞会上, 路易斯安那行省的贵族见到他，也十分恭敬。相对曾经, 更没有人敢挥手就让他过去了。
　　但这个人是艾斯。
　　诺欧·格林觉得, 艾斯不会无的放矢。
　　诺欧·格林走到艾斯的身边, 他们肩靠着肩，他转过头, 看到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 深邃迷人, 又坚不可摧。那双眼睛只静静凝视了他片刻，又转向了密室的地上。
　　诺欧·格林不是很明白艾斯的意思。
　　艾斯的头靠在诺欧·格林的肩上, “休息一会儿吧，不要急，你能在期限内突破四级剑士的。”
　　诺欧·格林心想他没有着急，而且要不是艾斯刚才打断他，他已经突破了。可是艾斯为什么不让他现在突破呢？
　　他刚才状态正好，艾斯不会不明白。
　　期限内，又是哪个期限，10天，还是15天？
　　只这一会儿功夫，艾斯就睡着了，诺欧·格林也不好叫醒他。他们在这个魔法塔好好睡一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诺欧·格林盯了一会儿艾斯额前黑色的碎发，又把视线移开。他在密室里前后左右瞧了一下，他再在这里待下去，就连哪块石砖上有多少裂纹他都要知道了。
　　突然，诺欧·格林的视线停住了，他望向艾斯之前看的地方，那块石砖上有用指甲划的白色浅痕，一道，二道，三道……
　　总共有十五道。
　　其中四道上面被划了竖痕。
　　这是……
　　诺欧·格林的睫毛微微垂下，这是黑袍人让他修炼武技的天数，也是黑袍人带走艾斯的天数。艾斯是想让他等全部竖条划满，再离开密室吗？
　　可是黑袍人说，他10日内不突破，就要了艾斯的命，那又怎么办？
　　不过，艾斯总是有办法的。
　　翌日，艾斯离开密室的时候，对诺欧·格林做了一个口型：信我。
　　哪怕披荆斩棘，身边有人同行，也好过一个人在旷野里，茫然四顾，却孤立无援。诺欧·格林望了一会儿密室的门，又静静地闭上眼睛，开始修炼剑士的心法。
　　他必须保持最佳的状态，才可以随时突破四级。
　　在魔法塔的日子，过得非常有规律，不知不觉，地砖上的竖条已经有了十条。也不知白天还是黑夜，那一天在沙漏倒转之后，艾斯没有回来。
　　诺欧·格林盯着照常到来的黑袍人：“艾斯呢？”
　　黑袍人把食物扔给诺欧·格林，但笑不语。
　　诺欧·格林又厉声问了一遍：“艾斯呢？！”
　　“格林，你还以为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吗？其实抛开你的身份，你只是在武技上有点天赋的小子。”黑袍人指了指沙漏，道：“如果5天以后，你不能突破四级剑士，你就能去艾斯·诺依曼去的地方了。”
　　如果5天内，你突破四级剑士，你也能见到他，黑袍人在心里默默补充。
　　诺欧·格林咬着牙，看着黑袍人关上门，消失在甬道里。
　　黑袍人走过甬道和台阶，上了魔法塔的第二层，他站在实验室的门口，看艾斯用阳火调剂一种魔药。在幽暗的灯光下，艾斯脸上的伤疤让他显得很是可怖，但在他手上跳跃的橙色魔法药剂的倒影里，那几条红色的血痕却给他增添了两分别样的美感。
　　这个魔法塔里没有魔法球，黑袍人一开始不打算给艾斯测试魔法天赋，更别提带走艾斯，收他为魔法学徒了。
　　在三色堇帝国相当长的一段历史里，格林骑士团所向披靡，就是敌对的骑士团里有魔导士，格林骑士团也怡然不惧。虽然随着老格林公爵去世，格林军团威名已大不如前，但他们发出的通缉令，魔导士和剑圣以下也是不敢小觑的。
　　黑袍人敢出手对付诺欧·格林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格林家族的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数年以后，谁又知道，执掌格林骑士团的是何人。
　　不过，诺欧·格林的叔叔并非雄才大略，他在权利的斗争中，也有可能翻车。到时候，黑袍人为了让诺欧·格林的叔叔把秘密烂在肚子里，少不得出手解决他。黑袍人在心里默默补充，若不是那人看起来不甚聪明，他又如何会与他合作。
　　黑袍人现在留下艾斯，则会多一个变数。
　　可是，这几日，黑袍人用艾斯用得越来越顺手。
　　每一日，黑袍人来实验室的时候，实验室都整整洁洁的，刀具、器皿，甚至装阳火的瓶子，都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黑袍人虽然从不在意这个，也没有这个习惯，因为用魔法清理一些对精准度要求较高的实验器材，会增加这些实验器材产生误差。同时，黑袍人也厌恶魔法学徒碰他的实验器材，因为他们总是摆放不好。
　　实验的时候，黑袍人在顺手的地方找不到工具，就容易产生失误。要是实验失败了，他更会迁怒他的魔法学徒。
　　是的，黑袍人很喜怒无常。
　　就像黑袍人关押艾斯和诺欧·格林，看他们在生与死之间苦苦挣扎，看艾斯因为诺欧·格林无法突破而自己可能死亡，变得焦躁狂暴，好似天下负他。毁灭一切美好的东西，还原这个世界的本质。
　　黑袍人只觉得填补了自己心里的创伤。可爽。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黑暗的。亡界和现世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艾斯不同，诺欧·格林修炼武技的进度缓慢，他还能很平静地制作净化药剂，没有在里面加一点点料。回到密室的时候，他还能心平气和地和诺欧·格林聊天。哪怕诺欧·格林根本不知道，他的同伴为了维护他，付出了什么。
　　黑袍人不相信艾斯和诺欧·格林之间存在友谊。一个在三色堇帝国排得上号的大贵族和一个来自偏远村庄的小贵族，他们能有什么友谊，后者能给前者当跟班，就足够欢喜了。
　　黑袍人觉得，这只是艾斯心机深沉，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黑袍人心下赞叹，他在艾斯的年纪，也不能像艾斯这样，控制自己的情绪。在死亡面前，又有多少人能如此淡然，做出正确的选择。人们对于自己不曾拥有的特质，不是毁灭，就是欣赏。
　　黑袍人褐色的头发蓬松卷曲，他的眼睛有些圆，下巴也短，总是让人觉得他年纪不大。此时，他嘴角勾着坏笑，许多人只会想到他在恶作剧，而不会想他的脑袋里是一些邪恶而疯狂的计划。
　　黑袍人不仅欣赏艾斯的心性，还喜欢艾斯安静、聪明，艾斯总能弄清楚黑袍人把某个魔法道具放在某个位置的意思，在擦拭之后也会原模原样地摆好。不仅位置，还有他银质小刀摆放的角度，艾斯也弄得一丝不差。
　　作为实验室的助手，艾斯要是能打满分，他在制作魔法药剂上的天赋，更是超出黑袍人的预想。黑袍人料定，艾斯的魔法元素亲和度不低，就是把艾斯丢到魔法岛上，这样的少年不管单纯作为助手，还是传承衣钵，都能让魔法岛上的老怪物们大打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