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和谐/见鬼(11)
厉归看了它一眼,似乎对此并不以为意,视线直接穿过了黑猫,望向了远处的一个身影。
靳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发现一人一猫没有跟过来,就朝山上挥了挥手,笑容灿若初阳。
☆、阴亲01
厉归的车停在山路边。
靳言在山脚才找到水源,痛快把手洗了,然后往停车的地方走。黑猫像一团毛球一样从山上滚了下来,浑身的毛毛都炸起来了,张牙舞爪的,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卧槽!”黑猫一脸惊恐地告状,“厉归不是人!他不是人!”
“……非礼你了?”靳言一脸惊诧。
“求你做个人吧!”黑猫愤怒地说,“厉归绝对不是普通人类!他要非礼的不是我,是你啊!”
靳言:“……”
“那家伙很强,连我都看不出他的来历。”黑猫语速极快,“别看他装得人模狗样,他故意接近你,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想想就觉得可怕,靳言,你快把他撵出家门!”
“要把谁撵出家门?”厉归一晃一晃地从山上下来了,见黑猫紧张兮兮的样子,感觉有点好笑。
黑猫顿时又炸毛了,它一骨碌躲在靳言背后,只露出一双金灿灿的眼睛,不安地往外张望。厉归双手插在裤袋里,步履不紧不慢地靠近,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只怂了吧唧的猫。
“黑胖说你很厉害。”靳言弯下腰,把黑猫抱起来,笑着说,“它腿上还有伤,你别跟它计较。”
厉归是个深藏不露的人,这一点,靳言已经猜到了。看他平时那个样子,就知道他身上有很多秘密。不过靳言已经想好了,以后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所以对那些秘密不是很在意。至于黑猫说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靳言实在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厉归这样花费心思。别的不说,靳言对自己还是很了解的,全部身家只有一套小公寓,除此之外身无长处。要说厉归故意接近他,到底图什么呢?要是厉归想害人害猫,早就可以下手了,既然他没有表现出恶意,靳言觉得是黑猫多想了,也许人家只是想找个同类呢。
“你倒是信我。”厉归当然不会和一只猫计较,冲靳言微微一笑,说,“上车,我们回去。”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稀疏疏的树叶照进山道,落在男人的脸上,衬得这个笑容都在发光。靳言怔了怔,印象中,厉归是个不喜欢笑的人,现在一看,他笑起来的时候亲切了许多。
“色字头上一把刀。”黑猫眼神炯炯,“迟早让你嗷嗷叫。”
靳言:“……”
他抱着黑猫上车,刚一坐下,突然感觉头有点晕。厉归注意到他的脸色,停下了系安全带的动作,问:“不舒服吗?”
“有点……”靳言撑着额头,感觉脑袋特别沉重。
黑猫瞪圆了眼睛,大喊:“是不是这家伙对你做什么了?”
厉归从车上下来,绕到后面开了车门,见靳言嘴唇紧闭,确实很不舒服的样子。
黑猫蹲在座位上,似乎想护着靳言,又不敢太乱来,只是紧张兮兮地问:“你想干什么?”
厉归没功夫理它,伸出一只手,去探靳言的额头。这一摸,就摸了个空。
黑猫一脸错愕:“不是吧!又来?”
静,四周变得极其安静。
像是进入了一次漫长而安静的睡眠,身体被轻柔的梦境包裹住,飘飘悠悠的不知到了何处。躺得太久,身体有些僵硬,尤其是脊背酸楚不已,靳言的眼皮动了动,脑袋还是晕眩的状态。
他想摆脱这种无法动弹的状态,醒来的过程却十分漫长,终于,他努力撑开了沉重的眼皮,暗淡的光线和阴冷的寒气透过眼睛那条缝侵袭进来。
一张脸,悬在他的头顶上方。
他打了个激灵,从被窝里醒来。一张没有任何血色的脸,从上面俯视着他,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长长的黑发垂下来,触到了靳言的胸膛。
靳言脑子里嗡的一声,瞳孔一瞬间放大了。心脏在胸膛里疯狂跳动,身体终于有了知觉,但还是动不了。他被那张脸盯着,身上的每个毛孔似乎都那双乌青的眼睛被钳制住了,要不是经常会受到类似的惊吓,靳言这会儿已经喊出声来了。他在被窝里悄悄地握紧拳头,尽量保持着镇定,打算像往常一样,无视这张没有任何呼吸的脸。
靳言用眼角的余光往周围瞟了瞟,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单人床上,房间很狭小,门关着,唯一的窗户被厚厚的窗帘遮住了,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他的眼睛能视物,是因为床头桌上点着一根蜡烛,微弱的光在黑暗的房间里一晃一晃,蜡烛的味道充满了整个空间。
黑猫呢?厉归呢?
靳言记得,自己好像上了厉归的车,这样想着,他的目光又回到了头顶上面的那张脸上。
那是一张属于女人的脸,秀气的眉,高挺的鼻子,下巴厚了点,但依然可以看出她生前的容貌至少算中等水平。她的身体漂浮在床上,五官很僵硬但还没有形成完整的面具,此时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身下的人,眼珠子没有任何光彩。她年龄似乎不小了,至少到了适婚阶段,或者会更大些,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靳言正胡思乱想着,越发感觉身上的阴寒之气更重。
女鬼的手在动。
一条惨白的手臂伸进了被子,缓慢而用力地抚摸着靳言。
靳言的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他虽然无法移动身体,但能感觉到女鬼那只冷冰冰的手在上下动作,一直摸到了他的大腿根部。阴冷的寒气渗入皮肤,靳言皮肤表面有一粒粒小疙瘩冒了出来。看着女鬼阴沉沉的脸,他很抗拒,又因无法反抗而难受。
女鬼的手劲很大,靳言都感觉有些疼了,他生怕女鬼一不注意,把命根子给掐断了。
过了一会儿,女鬼见他毫无反应,似乎很生气。“废物。”终于,女鬼在靳言耳边说了一句话,犹如一阵冷风灌进了耳朵。说完,女鬼眼睛向上翻,露出了大面积的眼白,随即掉转身体,从那道厚厚的窗帘处消失了。
女鬼消失的那个瞬间,窗帘掀开了一条缝,冷风从外面灌了进来。淡淡的天光照进窗户,靳言感觉身体的钳制一下子解开了,下意识喘了口大气。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却差点跪在地上。头好晕,四肢完全没有力气,靳言用力甩了甩脑袋,那种虚浮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只好扶着床沿站直了身体。
抬起头的刹那,他冷不防看见床头站着个人,差点又摔回了床上。
那“人”就站在床头桌的一边,在昏黄的烛光里一动不动地站着,对房间里的一切都没有丝毫反应。靳言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确实没有动,他仗着胆子上前,终于看清了——这“人”通体雪白,衣服是大红配大绿,五官僵硬而扭曲,嘴唇像涂了血似的,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使劲眨了眨眼睛,发现对方的身体白得完全不像人类,仔细看,还能看到一些关节处出现了明显的褶皱和胶水粘合的痕迹。
卧槽!一个纸人!
靳言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差点骂了脏话。
谁会在房间里放个纸人,是不是有病!哪怕放个充气娃娃,他也不会被吓成这样。靳言环顾了一下四周,努力平复呼吸。这个房间很小,只放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书桌上点着一根白色的蜡烛,旁边的角落里就放着那个纸人,几乎和真人一样大小。他站在床边,感觉空间小的连转身都困难。靳言觑着那个纸人,拿起了桌上的一面镜子。
——他从刚才就感觉身体不太对劲了,想赶紧确认一下。
镜子里映出了一个年轻男人,却是一张不属于他的脸。
这人头发凌乱,眼皮浮肿,脸色苍白如纸,跟个活死人似的。靳言试着眨了眨眼睛,镜子里的人也眨了眨眼睛,可是无论他怎么转动眼球,这双眼睛就是无精打采的,像死鱼一般。他忍不住摸了摸胸膛,感觉心脏还是在跳动的,万幸,还是活的。
不过,他这是……又上别人的身了?!
这不是第一次灵魂穿越了。靳言很费解,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就在这时,他听到房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放下镜子走了过去。
迈开脚步的瞬间,他就感觉脑袋有点晕,难以控制肢体,脚步十分虚浮,身体又很沉重,每移动一步好像都要耗费大量力气。靳言不禁怀疑原主是不是快死了,艰难地走到门边,他拧开了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他看见一个狭小客厅里,装修布置都很简单,也很老旧了。不远的餐桌上摆了几个家常小菜,一个上了头发半灰的老头正在桌边摆碗筷。
听到动静,老头转身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继续摆他的碗筷,眼神十分冷漠,让靳言不得不怀疑他们和原主的关系。
“怎么出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靳言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端着一叠热菜从厨房出来,朝自己投来淡淡的一瞥,满是皱纹的脸同样没什么表情。
“你老婆不是来了吗?”老太太把菜放到了桌上,朝靳言走了过来,“怎么不陪着人家?”
靳言往四周一看,没再看见什么别的人,忽然,他眼角微微一动,发现客厅角落里摆了个神龛,上面有一张照片,是他现在的这具身体和一个纸人的合照。照片前放了水果和糕点,三根细长的香烛正冒着袅袅青烟。
他立刻联想到了房间里的那个纸人,原来那个是……原主的老婆是个纸人?!不对,那个纸人又不会说话,老太太说他老婆来了,难道是指刚才的女鬼?!
靳言心里一阵恶寒,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一晃神,两个老人已经向他走过来了,老头手里还拿着一把钥匙。
靳言不能地感觉有点不对劲。
两个老人脸上都被岁月留下了深深的褶皱,们的表情一样的冷漠,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行动蹒跚地朝这边移动。靳言先是一愣,眼看着他们走过来了,下意识想往外跑。岂料,他刚刚迈开脚步,就被拿着钥匙的老头拽住了。老太太抓住他的另一条胳膊,两人齐心协力把靳言往刚才那个房间里推。
“进去!”老太太的口气很冲,丝毫不容反抗。
两个老人都已经年过半百,力气却不小,靳言挣扎了一下,奈何这具身体实在太脆弱了,根本使不上力气。但他不想再回到刚才那个房间,愣是使出了吃奶的劲,把两个老人推开了。
老太太措手不及,仰面摔倒在客厅里。
“不孝子!”老头见状,作势要打靳言。
靳言赶忙闪开,迅速往客厅大门跑去。
“不知羞耻!,你又想去找那个臭小子么?”老太太坐在地上破口大骂,“孩子他爸,把人抓回来,别让他再去外面丢我们家的脸了!”
老头应了一声,拖着半朽的身体追了过来。靳言冲到门口,头也不回地拧开锁跑了出去,只听到后面不停传来两个老人的咒骂。
什么情况?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家人!
靳言踉踉跄跄地跑出家门,扶着楼梯往下冲。他的脑袋昏沉沉的,四肢依然酸软无力,差点在楼梯上摔了一跤。好不容易到了一楼,靳言一刻也不停地跑出去,发现天上竟然下雨了。
外面是傍晚时分,天色暗了下来,小区内外有路灯亮起,时不时还能听到不远处的狗吠。雨不大,淅淅沥沥的,带着暮春独有的清凉。靳言跑进雨里,往四处张望着寻找出路。
小区门口有个小超市开着灯,靳言像个落汤鸡似的跑进去,跟店主借了个手机。他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自己的号码,那边很快就有人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