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33)
沈栖抱着靠枕,听完梁问弦的话, 在转椅上直转, “嫌疑最大的不还是凌某?”
听着这个“凌某”, 季沉蛟看了沈栖一眼。
“我坚持我的看法, 凌猎不是嫌疑人。”席晚说:“第一,确实有另一双脚穿过他的鞋,并在现场留下足迹,这怎么看都是故意的。第二,月亮花失踪案、斜阳路这一系列案子,他给我们提供过重要思路。”
沈栖正要开口,席晚抢在他前面,“我知道你想说,有的嫌疑人会故意引导警方。但你觉得他是把我们往沟里带吗?”
沈栖瘪瘪嘴,小声说:“晚姐喜欢小白脸。”
席晚气笑了,“你晚姐已婚人士,要不要去检察院告状啊?”
她丈夫是检察官,文质彬彬,和重案队诸位都是熟人,沈栖刚才那句只是玩笑,席晚自然也没当真。
季沉蛟问:“记克的笔记本查完了没?我当时只是粗略过了一遍屿'汐]|独'^家。”
席晚正色,“已经对每一页做过分析,他所记载的‘观察目标’只有我们掌握的这八人,时间跨度也不大。这里有一个客观因素,当年从平兰县回来之后,瓷砖厂就陷入经营危机,难以为继。十年前瓷砖厂不复存在,他不再出差。”
梁问弦说:“记克的遗物全都在这了,不排除他曾经记载过别的‘观察对象’,但日记已经处理掉。如果没有的话,凶手动机就得排除灭口。那这样,复仇、灭口,两个最有可能的动机都被排除了。”
季沉蛟走到画着线索导图的白板边,“潘多拉的匣子。”
众人转身,“什么?”
“斜阳路就像潘多拉的匣子,记克借着出差的便利,四处‘收集’他感兴趣的‘观察对象’,将他们放入匣子中。他没有亲手杀过人,但如果不是他从中干涉,路长县的两个案子,警方迟早会发现有个叫黄勋同的年轻人失踪了,杀死王顺一家的是刘意祥,以当年的条件,追凶可能很困难,但至少警方能明确,刘意祥畏罪潜逃。”
“同样,平兰县的王叔新坠楼,警方不是没有怀疑过辛易平,但记克一个毫无利益关系的人主动为她提供不在场证明,警方采信了。可以说,记克是在‘收集’罪恶。”
季沉蛟盯着关系网中心的记克,这是一个在旁人眼中普通、善良、喜欢安静的老人,但他心中住着一个怎样的恶魔?
“被记克救下的犯罪分子在斜阳路开始新生活,至少在最初,他们对记克感恩戴德、言听计从。随着时间推移,不同的人才产生不同的想法。比如心思最敏感的辛易平,来得最晚,却最早搬离,她自己的说法和记克的日记都能说明,她忌惮记克,想要从记克的掌控中脱离。”
“除开病死的朱明,历宾宾这三个搬走的也是类似情况,只是他们的思维可能没辛易平这么清晰,只是懵懂地对记克感到害怕。”
“与之相对,也有人对于生活在记克身边感到踏实。”季沉蛟问:“记得刘意祥在记克死后多次阻拦记展将4-2租出去吗?在他眼里,4-2恐怕是一个朝圣之地,任何人住进去都是玷污。他厌恶凌猎也是这个原因。在所有‘观察目标’里,他可能是最感激记克的人。”
梁问弦赞同,“其他人就算故意杀人罪名成立,在量刑上也不会判死刑,但他一定会。”
“是,所以是记克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完全听从记克,去‘改过自新’,但这种生活对他本性来说,似乎很压抑。”季沉蛟视线转移到刘意祥的照片上,“所以在记克去世后,也就是三年前,他开始放飞自我。他和辛易平算是‘观察目标’中的两个极端,一个绝对服从记克,一个早早逃离记克。但是……”
季沉蛟话锋一转,“在这十几年里,不管是选择什么路,‘观察目标’们也相安无事,甚至在记克去世,约束不再存在后,也没有出现互相残杀、灭口。即便是甘鹏飞,也没有犯过事。刘意祥的死是个转折,匣子打开,‘观察目标’潜在的恶意被激发,就像潘多拉的匣子,打开就再也合不上。”
席晚沉思,“有人故意这么做?他杀死刘意祥的目的不是常规中的任何一种,是刺激匣子里的人?”
季沉蛟在白板前转身,“我目前只能想到这样一个解释,你们有什么看法?”
会议室安静片刻,梁问弦说:“从结果看,甘鹏飞和辛易平的行为确实符合这个逻辑。尤其是辛易平,我们有她的口供,就更好分析。她不止一次设想过让知情者消失,但从没付诸行动,直到得知黄勋同(刘)被杀,第一反应就是有人灭口,于是开始为保护自己和女儿做准备。但问题又倒回去了,是谁打开匣子?按理说,除了记克本人和‘观察目标’,谁还知道他们背着命案?刺激他们互相残杀只是表面动机,更深层的呢?”
季沉蛟眸色愈沉,这也是他没想通的地方。而已知的线索已经发散不出更多。
沈栖突然说:“会不会就是记克?”
席晚:“弟弟,记克死三年了。灵魂作案?”
“不是这个意思!”沈栖炸毛,“我是说,有没可能这一切在记克的计划中?他死之前就买好了凶,让对方在未来某个时间杀死刘意祥,也就是我哥说的启动匣子?你们不是分析过,第一个凶手很专业吗?那就符合买凶特征啊。”
这一想法有些天马行空,大家一时都没说话。沈栖着急,“这个记克是个犯罪人格,他把这些嫌疑人聚集到一起的目的真的只是让他们改过自新吗?他就不想看看他们互相残杀?动物实验里还让小白鼠打架呢。”
季沉蛟说:“有道理。”
沈栖立即挺胸,洋洋得意。
季沉蛟又道:“但记克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满足于死后让别人去观察他们互相残杀。”
沈栖蔫了。
“不过这是个方向。”季沉蛟拿着一叠资料在桌沿上对了对,“讨论下接下去怎么查吧。”
梁问弦说:“能接触到记克笔记本的其实还有记展一家,这家人我们的调查还不够深入。”
季沉蛟:“不仅是这一家,记克也要继续深挖。记展有一儿一女,沈栖刚才的想法延伸一下,假如记家有人继承了记克的性格特征,他也许是那个想替记克观察互相残杀的人。”
会开得差不多了,梁问弦说:“那凌猎……”
季沉蛟顿了下,“他回国前的经历是一片空白,我想办法继续查。”
“不是。”梁问弦道:“他今后住哪里?”
季沉蛟:“嗯?”
“4-2不可能再住吧,局里也不能住。有点麻烦。”
“他现在住宿舍,正好在我眼皮底下。”
梁问弦笑了,“他以什么身份住宿舍?群众可不管那是宿舍还是看守室,统统都是被咱们限制自由。这事传出去,你得被扣帽子。”
季沉蛟想了想,“梁哥,谢了,我等下问问谢队的意思。”
梁问弦:“不客气。”
刑侦支队队长办公室。
“啧,这种小事也来请示我,不是你的风格啊。”谢倾打趣道。
季沉蛟是来汇报案情的,这一系列案子绕不开凌猎,当初两个最大的疑问,一是记克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二是凌猎在其中的作用,前者已经有答案,后者还悬而未决。
大致情况季沉蛟都说完了,提及凌猎只是顺道。
谢倾说:“放他回去不是常规操作?”
季沉蛟淡淡的,“他疑点很多。”
“师弟,你对凌猎是不是过于上心了?”谢倾当初也是宁协琛带出来的队员,偶尔会用“师弟”来称呼季沉蛟。
季沉蛟蹙了下眉,这种上心是过余的吗?是因为凌猎与案子的关系,还是他被凌猎自身的谜所吸引?他竟是难得陷入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