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追影(236)
乔卿自动把这个笑容翻译为“别找了， 没戏的”。
他叹了口气，收回了目光。
迈上舞台的阶梯很短，只有三节。
但乔卿低着头， 走得很慢。
在那间狭小陈旧的老屋里，他幻想过很多次自己站在领奖台上的画面，也曾在大夏天和一群剧组的工作人员汗流浃背地挤在树荫下乘凉， 一边挥着塑料扇子打蚊子，一边哈哈笑着放话说莫欺导演穷， 迟早有一天， 就连王志民都会亲自上台给他颁奖。
无数个开会商讨剧本的无眠之夜，濒临破产的边缘又再度绝地重生，还有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他的眼前闪过。
像是电影的分镜头，又仿佛是终局之战前，主人公记忆的闪回画面。
最终， 一切都定格在金色大厅内璀璨的灯光下，那一尊由汉白玉镶嵌而成的白色山峰奖杯上。
乔卿从主持人手中接过奖杯， 捧在怀里，下意识抬起头，目光寻找着封缙云的位置。
封缙云坐在座位上， 以手支颐， 姿态很放松， 唇边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注视着乔卿的眼神专注而忘情。
一缕碎发落在他的额前，男人仿佛独得时光厚爱，和乔卿在餐厅初见他时的模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那么多年过去了，依旧英俊洒落得让人根本移不开眼睛。
主持人明知故问：“乔导，你在看谁？”
乔卿回过神来，笑着回问了她一句：“你觉得我在看谁？”
主持人装模做样地思考了一秒：“我觉得，应该不是在看龚导。”
龚之韦咧了咧嘴，压低声音冲秦京吐槽：“格老子的，又关我啥事？”
秦京微笑：“文明点，现在镜头对着咱俩呢，要是不想被人看出口型上热搜就少说话。”
龚之韦：“哦。”
于是他冲镜头咧开一个僵硬到惨不忍睹的微笑。
主持人不忍直视地移开眼，又问道：“应该也不是秦导吧？”
摄影师又把镜头怼到了秦京的面前，秦京比龚之韦好点，笑容没那么不自然，但他也对这位主持人拉人挡枪的行为有点受不了，干脆直接俯身对着话筒说：“麻烦给我右手边第三位先生一个镜头，他比我帅多了，谢谢。”
所有观众都笑了起来，但当大屏幕上出现封缙云的正脸时，不少明星内心都“卧槽”了一声。
这位好像都出道十几年了吧？
当年红过的童星不少都长残了，没长残的花期也就那么一两年，封缙云怎么能做到长红这么多年，还能越长越帅的？
帅就算了，娱乐圈从来不缺帅哥美女，最让其他演员们嫉妒的，还是封缙云那堪称逆天的运气——他们怎么就摊不上一个全球知名的大导演，非要认定自己当御用男主/女主呢？
旁人挤破头都不一定能抢到一个电影的角色，封缙云倒好，导演直接为他量身定做人设，相当于是为了这碟醋包了这盘饺子！
但很少有人还记得，封缙云刚认识乔卿那会儿，乔卿只是个被圈里人当成笑料调侃的对象，根本没多少人相信他能挤进导演圈子，拍出什么正经作品。
无论外界怎么看，乔卿和封缙云一直都认为，能遇到对方，自己才是最幸运的那个人。
乔卿扭头跟着全场观众一起欣赏了几秒封缙云的神颜，手捧昆仑奖奖杯，意气风发，心情大好，正打算按照流程说两句获奖感言，就听主持人对他说：“乔导，恭喜，你可以回到座位上去了。”
乔卿：？
大概是镜头下他愣怔的表情太过明显，全场观众都笑了起来，就连直播间的弹幕也齐刷刷的一片“哈哈哈哈哈”——本次昆仑奖全程线上直播，参与规模也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
开幕不到半小时，全球观看人数就达到了惊人的三千万人次。
而这三千多万的数据里，很难说没有乔卿的功劳。
介于大多数观众都是奔着他来的，对于主持人的安排，不少人也提出了异议：按理说，举办方怎么也该多给乔导一些镜头，就算没有偏袒，那起码不该连说个获奖感言的机会都不给吧？
乔卿本人倒是没什么意见，乖乖捧着奖杯回了座位，还献宝一样把奖杯递到了封缙云面前。
封缙云接过奖杯，珍惜地摸了摸上面的纹路，乔卿趁机侧头对他说了一句话，封缙云微微笑了一下，朝他点了点头。
虽然镜头一闪而过，现场的人没怎么注意到，但直播间的广大观众可都是人才，个个都拿显微镜盯梢的。
立马就有人在弹幕里给出了乔卿这句话的内容：
“乔导说的是：‘哥，待会你也会有的。’”
这要是换了一般人，早就被观众抗议是黑幕了，但全场也就乔导说这话，所有人觉得一点毛病也没有。
因为《不落之日》的质量摆在那里，乔卿作为导演都上台拿了编剧奖，那凭借封缙云在这部片子里出神入化的演技，要是不拿个最佳男主奖，连观众都觉得说不过去。
奇怪的事，接下来的颁奖流程就很正常了，台上不仅有主持人活跃气氛，还有专门的业内资深导演、制片人和演员为获奖者颁奖，嘉宾会适当说上两句对作品的点评和鼓励的话，获奖者激动地对着台下发表获奖感言，有几人甚至站在台上泣不成声。
观众们：这才是正常的反应嘛。
但看了一会儿后，大家逐渐反应过来：刚才主持人不让乔导多讲，该不会是因为……
主持人忽然道：“接下来有请王志民王导，为我们颁发最后的奖项！”
话音落下，全场哗然。
一共三十个奖项，这才刚颁完一半多，怎么就成最后的了！？
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个猜测，但没人敢说出口，纷纷屏住呼吸目送着王志民上台走到主持人身边，从她手中接过了——整整十一张颁奖卡片！
“卧槽，真的假的？”
别说龚之韦没忍住，这回就连秦京和刚领了一个奖回来的简青云都坐不住了。尤其是简青云，一分钟前，他刚刚跟乔卿炫耀过他的最佳改编剧本奖杯是由一位业内资深大佬颁发的，这会儿的脸色简直不要太精彩。
论资历，论地位，如今影视圈还有谁能越得过王导？
王志民接过厚厚一沓卡片，抬头看着观众席，笑了一下。
“接下来要颁发的，”他说，“是本届昆仑奖的最佳故事片、最佳视觉效果、最佳电影剪辑、最佳男配角、最佳配乐……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他一口气说了十个奖项名称，然后在整个会场鸦雀无声的静默等待中，停顿了足足三秒，对着镜头，缓缓说出了最后一个奖项名称，“和，最佳导演奖。”
乔卿攥紧了座位的扶手。
封缙云轻轻把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乔卿感觉到了，但他没有移开视线。
心脏在这一刻仿佛与理智脱轨，周围的一切喧嚣声都在离他远去。
灯光汇聚在万众瞩目的领奖台上。
王志民温和地把目光投向他，表情带着几分长者的期许与肯定，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怅然。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作为曾经登顶过这座山峰的攀登者，王志民已经预见了下一段黄金岁月的到来。
但这一次，叩开这扇大门的人，不是他。
王志民将万千感慨压在心底，对着话筒沉声道：
“——有请，《解梦师2不落之日》的全体获奖人员，上台领奖！”
这一次，不需要任何音乐激励，暴风雨般的掌声和欢呼声经久不息，无数闪光灯连成了耀眼的灯海，在众人的簇拥和喝彩中，乔卿呆呆地被龚之韦从座位上拉起来，用力给了他一个拥抱。
“十四项提名！十二个奖项！”恍恍惚惚间，乔卿听到有人在冲他喊，“乔卿，你他妈太牛逼了！牛逼大发了！！”
“昆仑奖的新纪录……”
“影视奇迹！”
“热搜已经爆了！头版头条！”
“……掀起全球追影热潮，当之无愧的百亿票房得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