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升官记(19)

　　于是他就在一群小弟崇拜加期盼的眼神中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门口看守他们的那位高手的旁边，然后气势突然弱了八度地对他说：“那个，大哥，能不能行行好，帮我们找一些杂七杂八你们看了不要的书吧。我们就这么待着实在太无聊了，大哥您这么英俊威武霸气侧漏，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不然我们会了无生趣地想去死的！”
　　柳青云说到最后都快要给那门卫跪下了，结果人家还是不为所动。过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只见那门卫大哥冷着脸说：“等着，我去请示王爷。”
　　柳青云一听，当即高兴地扑向门卫大哥，给了人家一个熊抱的同时还用极其兴奋的语气对他说：“爱死你了，你最好了！”
　　反应过来后柳青云很识趣地马上放开一脸冷漠的门卫大哥，趁着人家还没反悔之前赶紧跑回屋里，他一边跑还一边在心里腹诽着：“哼，小样，肯定是被我那句英俊威武霸气侧漏给打动了，看来小爷的夸人本领还是如往常一样无人能敌呀。”想完就乐呵呵地回到临时根据地接受屋内众人对他如对神一般的崇敬眼神的洗礼。
　　然而事实却是，门卫大哥是被柳青云最后一句想去死的话给说动的。因为王爷将这项任务交给他的时候就吩咐过，不管怎样要让他们一直活着，不然到时候死了一个他就可以以死谢罪了。
　　所以最讨厌与别人有肢体接触的他才会在柳青云扑上来时强忍着一掌将人拍死的冲动任他挂在自己身上。因此，柳青云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啊。
　　后来，有了书的山贼们就在唯一一个认得字的柳青云的指导下将数不清的文史典籍啃了个通透，一个个的都成了在四书五经上小有造诣的读书人了，这些人随便拉一个出去至少都能当个幼童的启蒙夫子了。
　　这一切真是让众山贼感叹世事无常啊。
　　他们的“埋头苦学”的日子在沐言到来的这一天终于结束了，所有人在看到沐言那张谪仙般的俊美脸庞时表现的不是惊艳，而是救世主降临时的热泪盈眶与感激兴奋，其中以柳青云为最，他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沐言，想给他个充满爱的拥抱，结果被黎旭无情地一掌挥开。
　　被挥开的柳青云这才看清了沐言身边的人，看清了后他当即就禁了言，站在一旁老实地跟犯了错的小学生似的。

　　放人

　　沐言见此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谁能想到曾经的山大王竟变成如今这副乖宝宝的模样。在无奈的同时他又觉得好笑，心想这人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才能招惹到南阳王这尊煞神，然后被治理成现在这副样子。
　　不过待沐言将院子里的众人粗略扫过一遍后，发现大家个个四肢健全、精神饱满，行为举止间竟还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书卷气。但是他坚信那所谓的书卷气绝对是他的错觉，因为土匪身上没有匪气就算了，要是有什么见鬼的书卷气，说出去那不得让同行笑死。
　　见大家活得好好的，而且据他目测每个人好像都长胖了一圈，沐言当即放下了自己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
　　他用略带戏谑的眼神看着一边的柳青云，问道：“柳大哥，别来无恙啊？”
　　柳青云被他这句话噎得老脸一红，不过最终还是心中对沐言的担忧占了上风，才让他忍着和他打一架的冲动回答道：“沐言，分别的这几年里你怎么样？过得还好吗？当初我们失联后你有没有遇到危险？当初我和……”王爷可是找了你整整一年，可担心死我们了。柳青云最后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黎旭一个眼神给瞪回去了。
　　他有些不明白黎旭让他闭嘴的原因，不过随之而来的传音入密再加上他自己过人的脑补能力就让他自以为自己知晓了一切。
　　黎旭的原话是这样的：“阿言还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所以在他面前该怎么说你应该知道吧。”
　　那冷冽的语气让柳青云暗自打了个寒颤，尽管黎旭只是这么平淡地对他说，但是他还是从中听出了浓浓的威胁意味。
　　所以他当即话头一转，接着说道：“当初我和弟兄们找你找得好苦，你到底去了哪？”
　　“额，这件事说来话长。”毕竟和柳青云只是萍水相逢，交情也没有多厚。楠族的事除了黎旭他不想让第三人知道。
　　“那你就长话短说。”柳青云一边说一边将他和黎旭邀请进里屋，一副全然将这里当成了自己家的样子。
　　黎旭看得眼角一跳，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所处的地方不是王府而是青匪山，要不然这人怎么会摆出如此熟稔的架势。
　　一行人进去后，管家极有眼色地唤人来给他们上茶。
　　沐言将自己族人的事隐去，只是简单地讲了自己迷路后走了两天两夜遇到了一山中的隐士高人。那高人见在如此荒山峻岭中二人竟能相遇，想来也是缘分，随即就邀请了自己去他的茅屋一聚。
　　两人十分契合，言谈中竟多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谈到后来，那高人感叹自己一身才学没有后人继承，将来只怕要随他一起消失在这荒野之中。于是他在唏嘘之中问他想不想认自己做师父学习自己的一身本事，让他好能了无遗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沐言听了后，本来因空有抱负却无能力而冷却的心此时强烈地跳动起来，他没有犹豫就凭着一腔热血答应了。
　　“后来的三年里我就跟着那位高人一直学艺，直到前阵子才出山。来到青匪山发现你们都不在了，就一路探寻到王府来寻(救)你们。”沐言说到最后顿了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对了，柳兄，你们怎么会在王府里一住两年呢？”
　　“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柳青云有些尴尬地想，我能说是因为我把王爷的心上人弄丢了才落得如此境地吗？当然不能了，所以他对沐言说:“没什么，就是不小心冒犯到王爷了，王爷仁慈，只是将我们小惩大诫了一番就没再追究。”
　　沐言自己也没对柳青云说实话，所以心虚的他也就没深究他话里的漏洞。
　　而一直坐在沐言身边旁听的黎旭心里则是对自家王妃临场发挥编故事的能力佩服不已，要是沐言将刚才对柳青云的那套说辞用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对他说实话，黎旭觉得自己绝对会会被蒙蔽然后相信他这三年的遭遇就如他所说的那样跟着高人学艺。
　　不过好在之前自己抓住了阿言露出的马脚，并且当场就逼问他，没给他一丝说谎的机会，不然现在自己估计就会像柳青云这货一样对他的这套说辞深以为然了。
　　黎旭在心里暗自庆幸着，再次看向柳青云等人时竟有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得意感。
　　沐言看大家扯皮寒暄得差不多了，就进入正题道：“我是来告诉你们王爷已经同意恕你们无罪了，今日起你们就能恢复自由之身离开这里。不过日后可千万不能再做恶事，否则到时候可没人能救得了你们了。所以……”沐言向柳青云使了个眼神，继续道：“还不赶快谢王爷宽宏大量饶过你们。”
　　柳青云也是个机灵的，闻言连忙带一众小弟跪下向黎旭谢恩。黎旭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眼神却是不经意地飘向沐言那边，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沐言抱在怀里狠狠地亲一口，因为他刚才使眼神的那个小动作真是太可爱了！

　　心动

　　柳青云等人得了赦令，在黎旭的默许下一窝蜂地回到了自己房间收拾东西。他们动作迅速，生怕某人下一秒反悔似的。
　　所以一时间那个临时会客厅就只剩下了沐言和黎旭肩并肩地坐在一条长板凳上。因为条件简陋，他们之前谈话的地方是柳青云他们平时吃饭的饭厅，而饭桌也只是方方正正的四条腿的普通木桌，其四面再配有方方正正的四条腿的简易板凳。
　　黎旭从生下来就没坐过这种凳子，就算在外在行兵打仗条件不好，他和将士们也都是要么直接席地而坐，要么就回营帐坐在椅子上。
　　一开始的嫌弃与不习惯后，黎旭后来竟发现这凳子有一个十分和他心意的优点，那就是不管沐言怎么挪，凳子就那么长，除非他站起来找另外一条凳子坐，否则他永远都在自己一伸手就能勾进怀里的位置，这种沐言怎么都逃不出他身边的感觉让黎旭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最后他彻底摒弃成见，打算回去就叫管家把自己房间里的名贵椅子全部扔进库房，然后换成今天做的长板凳。
　　不对，黎旭打住了自己的想法，他突然间想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点，就是当她抱着阿言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时还是需要这些椅子的，不过这件事在目前来看被执行的可能性还是不高。所以他决定先换掉三分之一，以后再根据他追妻的具体进度来决定该怎么添置房间里的家具。
　　完全不知道黎旭内心活动的沐言此时在他的身边如坐针毡，人都走了后他感觉和黎旭单独相处时气氛尴尬得要死。
　　为了防止身边的某只突然犯病对他做些什么，沐言只好主动找话题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只见他装出一副从容自然的样子来掩饰自己内心的紧张，说道：“王爷，您打算什么时候出兵？”
　　黎旭闻言，有些不悦地眯了眯眼，他纠正道：“第一，不要叫我王爷；第二，不要称呼我为您。”说完就看向沐言，用眼神示意他再问一遍。
　　沐言见他如此反应，心里有一句日了狗了不知当讲不当讲。
　　本来看见黎旭如此不悦的表情，他以为自己现在就问这个问题是触了他的逆鳞，因为这种谋逆造反大逆不道的事都是和最信任的心腹才能谈的。自己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估计以黎旭的性子会直接将人秘密处死吧，毕竟沐言自认为他现在还真不是黎旭值得信任的心腹。
　　可是结果呢，这脑袋似乎有坑的王爷的纠结点却在称呼上，还分条强调。我去，王爷，拜托您敬业点好吗？沐言此时的内心在疯狂吐槽着，但是他面上却是一派镇静，丝毫不显。
　　然后只见他会意地点了下头，顺从某王爷的意思又问了一遍：“黎旭，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兵？”就不信问了这么忌讳的问题你还无动于衷，沐言在内心恨恨地想着，他感觉自从遇到这个王爷后，似乎所有事都有些不按套路出牌，这搞得他很心焦啊。
　　“你看什么时候比较好？”都随你。黎旭撑着下巴双眼漫不经心地看着沐言懒懒地说。虽然他按照沐言的预想没对他动手动脚，但是沐言却觉得自己快被他那犹如X光一般的眼神给灼伤了。
　　他只好躲着黎旭的眼神看向另一边，语气严肃地说：“草民认为王爷目前应养精蓄锐，积蓄力量，不宜过早出兵。而且现在时机还不成熟，如果冒进不仅赢面会变得很小，而且目前也没有适当的出兵理由，于民心收复不利啊。”沐言一字一句地陈述着自己的见解，希望正主能听进去并采纳他的建议。
　　然而某位正主仍旧是一副懒懒地看着他的随意模样，并在他话落后回应道：“第一，不要让我再从你的嘴里听到‘王爷’这两个字，否则我会想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来帮助你改掉这个坏习惯的；第二，在我面前不要自称‘草民’，‘臣’‘属下’‘下官’什么的也不行，就说‘我’就行了。这第三嘛……嗯，你说的我会考虑的，明天我带你去军营转转，就当散散心吧。”
　　沐言听得额头青筋一抽，突然间觉得自己找的这个主公好像有些不靠谱。不过下一刻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可是亲自试过黎旭的心机与手段的，要不是确定了黎旭的确是那个能当大任的人，沐言当初又怎么会自爆身份跟他说实话呢。所以，这人一定是靠谱的，他在心里这么暗自安（催）慰（眠）自己。
　　“好，我知道了。”沐言弱弱地答应着，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黎旭发现这点也不挑明，反正自己已经想到了很好的办法来让沐言改口，就等他日后犯错自己亲自来实施呢。对此，黎旭表示，他可是很期待沐言犯错呢。
　　两人没说几句柳青云他们就收拾好了东西过来跟沐言告别了，因为他们当年被当成犯人带走的时候本就什么都没带，现在就算在王府这个小院里住了两年，可是他们又不是来做客的，黎旭自然不会优待他们，所以导致他们在走的时候也没什么东西，不一会就都收拾整齐整装待发了。
　　沐言和黎旭随众人走到院子外面，管家在最前面带路，马车早就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就在这万事俱备只欠人走的时刻，柳青云突然停下了脚步，只见他转过身望着面前这座小院，不胜唏嘘地说：“突然间就要走了，感觉有点舍不得呢。”话音刚落，就有不少被他说中心思的土匪们纷纷附和。
　　黎旭见这妖孽临走前还在作妖，便语气凉凉地说：“既然舍不得，那就别走了，回去吧。”说完还摆出一副十分欢迎的样子。
　　柳青云一听，表情瞬间僵硬了一秒，然后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慢慢地转身并打了一个示意兄弟们快跑的手势后，人就嗖的一下向王府大门冲去。
　　他一边跑还一边喊道：“不用了，谢谢王爷好意相留，柳某下次有机会一定亲自上门拜访。就此别过了，保重。”话音一落，人也没影了，只剩几个跑得慢的土匪不远处那哼哧哼哧的背影。
　　愣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的沐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他就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双月牙，里面还闪着晶莹的泪光。
　　黎旭一转头就看见沐言这幅样子，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了他许久，心中如擂鼓般的响声让他一时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新的边防图

　　他不知道该怎么做，被他盯着的沐言却知道。
　　沐言被黎旭那仿若要吃了他的眼神弄得毛骨悚然，他讪讪地停下来说：“那个，谢谢你放了他们，以后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义不容辞。我还有事，就、就先走了。”
　　说完他就像柳青云一样脚底生风地跑了，黎旭看他跑远也不追。反正不管沐言跑到哪，从现在开始他再也不会有机会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了，除非他死。
　　这一天在沐言的担惊害怕中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黎旭自从早上和他分开后一整天都没出现在他的眼前过，这让他暗自庆幸的同时也有些好奇，心想这脑回路有些不正常的王爷终于有正事做了吗？不过他到底干嘛去了，是和出兵有关的事吗？要是这样不带自己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沐言突然间觉得有些不爽，但是却忽略了明明是自己早上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就算黎旭想叫他一起也没机会开口啊。
　　既然想知道黎旭到底干什么去了，沐言也不憋着在那胡思乱想，他招来自己的海东青，用上次在青匪山的方法写了一句话就让它送信去了。
　　这回楠族的情报网似乎终于恢复了正常，因为不到一个时辰沐言就知道了黎旭的去向、现在身在何处以及发生了什么事。
　　思索片刻，沐言决定自己还是亲自走一趟去保人吧。不然因为一个奸细就让南阳的军队损失一员大将，怎么看怎么亏本啊。这种买卖，对沐言这种精明的商人来说除非是蠢到家了才会去做呢。
　　在距离王府二十里处有一个军事基地，这里囤积了南阳三分之二的兵力，黎旭此时就坐在主帅的营帐里，一双略微上挑的丹凤眼如看死物一般看着地上跪了一地的将领。
　　只见其中跪在最前面的男人向黎旭请罪道：“王爷，是末将办事不力，竟让叛徒王元偷走边防图逃跑了。此事为末将一人之过，请王爷责罚。”
　　“确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让叛徒偷走，而且还发现的这么晚。林泽，你的确责任不小，而且还罪该万死。”黎旭轻晃着手里的茶盏，漫不经心地说道。
　　“但是……”黎旭还没说完，就有亲兵进来附耳对他说了几句。他听了后眉梢微挑，阿言来这干什么？不过现在天气转凉，还是先让人进来再说，不然到时候着凉了心疼的还不是自己。
　　黎旭没有去想沐言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更不会去在意他此时来这里的目的。只要人是他的，其他的沐言要怎样他都可以。
　　沐言进来时一眼就看到了他此行的目标，怕自己来晚了没来得及救下林泽，他简单地行了礼后单刀直入地对黎旭说：“王爷，求您恕林将军无罪。”
　　“呵。”黎旭冷笑一声，他现在有点生气，不，是很生气。因为阿言进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自己的就算了，竟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求情，而且还因为他又叫回了自己王爷。这叫他怎么能忍！顿时让他原本对林泽的一分杀心变成了十分。
　　不过自家媳妇的面子不能不给，这些事可以回去后关起门来再说。黎旭按耐住自己当场翻脸的冲动，语气微凉地说：“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句话的？”如果是王妃，那么这件事就随你处置。如果不是……哼，不是也得是。
　　沐言被他问得一愣，对啊，自己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王府幕僚的身份，在军营中一点话语权都没有，现在更是没有任何权力站在这里对黎旭说这种话。想到这里沐言神情微微一暗，瞬间整个人有些情绪低迷。
　　密切关注他的黎旭自然是捕捉到了这一点，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很不喜欢沐言这副蔫了吧唧的样子。于是下一秒他很没立场地给对方铺台阶道：“沐军师，第一次和大家见面难免会有些生分。所以我刚才才会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如有冒犯还请见谅，现在请你说说为什么要恕林泽无罪呢？”
　　沐言听了黎旭的话后，整个人就像终于见到阳光的向日葵一样又活过来了。黎旭见此终于舒展了微皱的眉心，表示阿言这个样子看起来舒服多了，丝毫没去想自己刚才可是随口就给出了一个军师的位置。
　　既然黎旭给足了他面子，沐言也就顺坡下驴道：“依属下之见，边防图被偷一事是福非祸。既然是好事，那么就不应处置林将军。”
　　“哦，那你说说怎么个是福非祸法。”黎旭来了兴致，撑着下巴看着沐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