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升官记(25)
他的心理活动夫夫二人自是不知,沐言被黎旭牵着进王府的一路上都在想着该怎么开口说成亲的事,自然没有心思去关注别的人或事。
而黎旭则是牵着人走在前面,一时间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就更没工夫去察觉自己的管家在想什么了。
他的心里此时五味杂陈,既欣喜又苦涩。阿言这是第一次这么乖巧地任自己牵着,没有被逼无奈的隐忍,也没有有求于人的顺从,只是单纯地任自己牵着,完全发自内心的那种。
这么难得的时刻他多么希望能永远继续下去,没有猜疑和质问,只有两人默默相伴的无言温馨。
只可惜,再长的路就算走得再慢也会到达终点。黎旭为了绕路鬼使神差地带着沐言来到了自己卧室的门口,两人停下来的时候,沐言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解脱出来,他抬头看向面前的门,奇怪黎旭怎么不进去。
“怎么了?为什么不进去?”他忍不住问道。
有些诧异沐言此时就像回自己卧室的态度,黎旭觉得经过刚才马车上两人的冷战,就算沐言没有马上要求搬回自己的院子,但也绝不会是这种毫无芥蒂地问自己怎么了的语气。
敛去眼中复杂的情绪,微微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们进去吧。”说完就推门而入,只是手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那抹令人眷恋的温度。
沐言看了看空了的手掌,微微握起拳,像是要留住那上面残留的温暖。不过这个动作只是徒劳无功,没一会儿那份干燥温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些失落地低下头,沐言感觉心里好像缺了点什么。他茫然无措地看向背对着他的黎旭,鬼使神差地慢慢靠近他的身影,每靠近一步,他的心就会安定一分。
这样的认知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步伐,没几步就来到了距黎旭咫尺近得地方。
面前人有着颀长高大的身材,背影和正面一样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他的视线流连在黎旭的腰际处,一时冲动下竟伸出手想去抱一下。
黎旭感觉沐言来到自己身后站定,等了半晌也没见身后人说话。无奈之下他只得转身,想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如果有什么事就直接跟他说,这样一言不发弄得他的心真的很方。
结果这一转身就受到了来自某人的投怀送抱,而且还不多不少地把自己给抱了个满怀。
黎旭:幸福来得太突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沐言:……大哥,别误会,相信我只是想从背后抱你一下并不是从正面抱啊。沐言现在都不敢抬头看黎旭的表情了,他怕看了后自己会更崩溃的。
然而黎旭根本没给他逃避的机会,他一手搂住僵硬的他不给他事后反悔的余地,另一只手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抬起他的下巴,直视着他的双眼道:“阿言,你……今天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手滑,手滑。”沐言仰着头面带尴尬地说,“那个,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有话对你说。”
黎旭以为他又要说放人的事,想着要不然就直接坦白算了,免得再说几回到时候自己都要吃起自己的醋了。想着他就松了手上的力道,放开沐言示意他有话直说。
得了自由,沐言转身走到不远处的桌子旁,轻轻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但是他没有喝,而是将其放在桌子上眼睛盯着杯面手指反复描摹着上面的丹青图案,然后才下定决心说道:“那个婚事……我答应。”
一直关注着他的黎旭听到这句话后猛地一怔,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沐言,再次确认道:“阿言,你是说,我们的婚事你答应了?”语气中意料外的欣喜似乎要化为实质将他淹没。
“嗯。”轻轻地应了一声,沐言仍旧盯着桌子上的杯子,根本不敢看向黎旭。
好在话一旦开了头,之后的就好办了。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他应了一声后又继续道:“不过成亲是大事,到时候我族里的长辈一定会到场的,还有一些婚礼习俗也要遵循楠族的规定,还有……其他的还没想到。但是好些地方都不能按照诏仁国的习俗来办,这个我事先跟你说好,接受就成亲,不接受亲事就告吹。”
说到最后,沐言抬起头快速看了他一眼,连对方脸上的表情都没看清就再次低下头去。他觉得自己提了这么多要求以黎旭的身份地位肯定不会同意的,没准一怒之下直接反悔,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他这是在赌,赌黎旭对他的感情有多深,又深到能为他做到何种地步。
不过……说完那一番话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以什么名分来和黎旭成亲的,正妃?侧妃?或者妾室?!
娘哎,这么重要的事他都能忘,要是到时候黎旭以侧妃以下的名分娶自己的话,那姑姑知道了还不得生生拆了这王府,还能顺便再把自己和黎旭给一起拆了。
想到自己之后的悲惨下场,沐言也顾不得敢不敢了,他猛地转头看向黎旭,正准备问一下的时候整个人突然腾空,然后下一刻自己就被人压在了床|上。
欲哭无泪地闭上眼,沐言有些蛋疼地想着:嘴都被堵住了还怎么问啊。黎旭你个傻子敢不敢动作再快点,好歹等我把话说完你再亲吧。再说了,成亲后还不是任你想亲就亲,至于这么猴急吗,至于吗。
察觉到沐言的分心,黎旭红着眼微微放开了他道:“阿言?”
第 59 章
此时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黑透,室内昏黄的灯光投到沐言的脸上,为他平添一股神秘幽静的气息。
“我忘了一件事。”沐言抿抿唇,然后补充道:“一件很重要的事。”
黎旭看着这样的沐言心下一紧,生怕从他嘴里听到反悔的话。他下意识抓紧他的手,沉下脸竭力镇定地说:“除了成亲的事不能反悔外,其他的我都随你。”
这可不一定,万一你听了后觉得我不知好歹得寸进尺妄想王妃之位,一怒之下反悔了不想跟我成亲怎么办,到时候不就自己打脸了。沐言在心里暗自吐槽着,嘴上却如实说了那件“很重要的事”。
黎旭听了后一愣,然后低头轻笑一声,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没想到阿言纠结了半天为的只是名分这件小事。在他心里,沐言只会也只能是他的正妃,根本不存在侧妃侍妾这类王府里绝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可以说,沐言这回完全是多虑了。
他眼带笑意地看着一脸纠结的沐言:“阿言,你是说你想当我南阳王府的另一个主人是吗?”为了顾及沐言的自尊心,黎旭把主人前的那个“女”字给去掉了,但是这样也不影响沐言领会黎旭话里的意思。
“嗯。”沐言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轻声回答。反正问题已经提出来了,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与其这样遮遮掩掩,倒不如索性讲话讲明白了。
这样一来成或者不成就是黎旭一句话的事,免得自己碍于脸面一直不说到时候闹出矛盾来不好解决。所以看开了的他觉得自己提出的要求好像也没有那么厚颜无耻了,好吧,沐言叹了口气,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
毕竟在这恪守古礼的封建社会,让一个男人当正妃的事算得上是史无前例了。甚至在一些死板迂腐的人眼里可以说是大逆不道,要遭天谴的。
所以沐言一开始就对黎旭能答应这件事没抱什么希望,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早就知道了这种结果的前提下,他心里却有点闷闷的不舒服的感觉。
一定是不和黎旭成亲就救不了黎大哥的原因,才不是自己想要和他成亲却成不了什么的。沐言在心里强自找借口解释自己刚才的不舒服的感觉。
等他这边脑补完,黎旭那边也给出了回复:“好,就如你所愿,以我南阳王正妃的身份嫁进来。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七吧,我会昭告天下邀请……”
“等等,等等。”沐言连忙打断黎旭的话,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王爷,您这是打算大办婚礼?!”震惊之下,他又再次叫起了黎旭王爷。
黎旭听了微微皱眉,“怎么,有何不可?”他都打算和沐言商(通)量(知)完后马上叫管家即刻着手去办了,毕竟用一个月的时间准备一场盛大的婚礼还是有点赶的。即使他权势再大,有些东西也是短时间内赶不出来的,就比如嫁衣。
“你知道你和我成亲的事暴露了意味着什么吗?断袖啊王爷,到时候全天下都知道你南阳王是个断袖了,这怎么行呢?”
“那又如何?本王还不至于惧怕那些流言蜚语。再说了,这是事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黎旭一脸不在意地说,思考着嫁衣该绣什么图案比较好。
“……”沐言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黎旭这是非要他把话挑明了吗?“可是王爷,您目前还需要笼络民心,这断袖的名声传出去,只怕是会误了大事啊。”他就不信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黎旭还不明白。
“所以你的意思是?”黎大尾巴狼旭看似十分民主地询问着沐言的意见。
“当然是私下操办,并且不能透露一点风声给朝廷。”沐言立即接话道,以为黎旭这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准备改正的节奏。
“嗯……”黎旭沉吟片刻,随后唤来管家吩咐道:“下月初七我和阿言大婚,一切规格就按照父王母后成亲时那样。至于这宾客,除了王妃的亲朋好友外,其余的能请到就尽量请到,人越多越好。暂时就先这样,剩下的以后再说。”黎旭说完就挥挥手让虽然震惊但早就有心理准备的管家下去办事了,用行动证明了什么叫作不听话。
沐言:……王爷你这样你父母知道么?两位老人家知道了怕不是要从地里钻出来打死我这个媚主惑上的男狐狸精吧。
正想开口表达一下自己的抗拒心情,结果他就被黎旭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不大办不放人。”
好吧,我忍,为了黎大哥,大办就大办。沐言无奈却不反感地想着,并且他还觉得自己最近越发奇怪了,被人如此强迫竟然除了满腔的无奈之情外就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想想就觉得恐怖,要不是很明确这段时间里自己没有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都要怀疑黎旭是不是给自己下药了,还是那种对下药人言听计从的药。要不然最近这一连串的奇葩事怎么可能是英明睿智的自己干出来的呢。
沐言那可以忽略不计的反抗被镇压下来后,两人就遇到了一件尴尬的事。哦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沐言遇到了一件尴尬的事。就是他今天晚上睡哪啊,自己所有的东西今天早上就搬过来了,现在原先的院子肯定没了他的一席之地。
所以,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唯一选择就是:和黎旭睡在一张床上。呜呜呜,之前怎么就没想到黎旭房里没有多余的床,自己搬过来肯定只能和黎旭一起睡了呀。怎么就这么蠢,这点都想不到。
不过,当内心悲愤欲死外表却一片淡然的他视线不经意一扫,发现不远处竟还有一张软塌时,他的眼神当即一亮。正打算说他今晚就睡那时,黎旭就已经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于是只见那双形状优美却略显薄情的嘴唇再次吐出让人绝望的话:“追燕,屋里的软塌太旧了,拿出去扔了,以后卧室里就不要再放软塌了。”
“是。”门外传来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然后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子进来,当着沐言的面单手就扛走了一月前刚上贡的紫檀藤椅。
价值三万两银子的软塌说扔就扔,王爷你这么败家真的好吗?
沐言这么想着,一回头就看见黎旭正满脸戏谑地看着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想的同时还把心里的想法也说了出来。
黎旭见他反应过来才伸手抚上沐言的脸颊戏谑道:“怎么,阿言还没嫁进来就开始操心起了当家主母的活计了?”
沐言听了这话当即两耳一哄,脸和脖子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没、没有,哪里的事,王爷你想多了,我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而已。”
说完他就感觉自己脸上被黎旭碰到的地方烫得都快融化了,微微侧了下身,躲过了了那只作恶的手,沐言趁着黎旭没追究他今晚叫错名字的空档,说了一声“我先去洗漱”就溜之大吉了。
速度快得好像有人在背后追着似的,黎旭看了轻轻一笑。此时他的心情极好,也就不跟沐言计较称呼的事了。想着反正人都是他的了,这种小事也就无需在意了。
这番宽和的心态就好像当初那个锱铢必较的人不是他似的,也不知道是谁在昨天连沐言叫错了几次王爷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沐言洗漱完回来时,见黎旭早就脱好了衣服躺在床上一副等他回来的样子。平日里总是束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散漫地铺陈在朱红色的真丝枕头上,红黑交错下衬得那张摄人心魄的脸越发蛊惑人心。
不禁咽了咽口水,确定自己的嘴这回闭得好好的后,沐言才腹诽道:王爷你这样很容易诱人犯罪好吗。
腹诽归腹诽,知道自己无路可退后,沐言乖乖地走到床前弱弱地来了一句:“你能里边去点吗?边上没我的位置。”
“就睡里面。”黎旭哑着嗓子说,一双眼睛即使是在俯视也透着一股浓浓的压迫感,就好像一头野兽正伺机而动准备一口吞掉自己的猎物似的。
沐言被他看得再次咽了口口水,没骨气地应了声后,就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床。期间因为太过紧张还不小心勾到黎旭的小腿踉跄了一下,然后他整个人一扑,面朝下就和被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沐言:……蠢死了好想时光倒流再来一回怎么办?
黎旭:……可爱死了好想一口把阿言吃掉怎么办?
沐言倒下后愣了片刻就爬起来,然后他悲催地发现这么大的床竟然只有一张被子!
不得已他只能讪讪开口道:“王爷,只有一张被子吗?”言下之意就是有没有多余的被子,他这少一张啊。
“没有,我平时就一个人睡,一张就够了,多了不是浪费吗?”言语中满满的幽怨之情都快化作实质将沐言给淹没了。
沐言:你一个人睡还委屈了怎么着?
唉,就是再愚钝沐言现在也知道了黎旭是抱着什么目的了,不就是盖着一条被子一起睡吗,来就来爷还怕你不成。
于是他顺坡下驴诚意十足地请求道:“王爷,被子能借我一半吗,晚上冷。”说完全身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这撒娇的语气活像男宠在勾引主子。
沐言:……这令人恶寒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哦买噶!
内心已然崩溃,但面上却还要保持镇定。得了黎旭预谋已久的应允后,沐言瘫着一张脸睡在离黎旭最远但被子又能刚刚盖到他的地方。
但是侧面凉凉的漏风感告诉他可能今晚要做好挨冻的准备了。
过了一会儿,就在沐言被冻得毫无睡意时,黑暗中传来一声轻叹,旋即他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个怀抱温暖得让饱经风霜的他靠近的那一瞬就忍不住伸手抱住,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不透!风!
这个认知让沐言将黎旭劲瘦的腰身搂得更紧了,反正天大地大睡觉最大,脸面什么的算什么?保暖么?
黑暗中的黎旭嘴角微翘,他微微低头,在沐言的头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动作温柔得好像在亲吻自己最珍贵的宝贝。
第 60 章
一夜无梦,第二天日上三竿的时候沐言才醒。醒来发现身边的人早就不见了,连旁边的被子都是凉的。
沐言摸了摸黎旭睡过的地方,心里有种淡淡的失落感。心情不是很美好地起床洗漱后,他状似不经意地问着身边伺候的小厮:“王爷呢?”
被搁置在一旁的小厮顿时就激动了,天知道王爷把他派过来是叫他更好的伺候新王妃,结果他刚才一进来王妃就叫他把东西放下就行,其他的就不用他来了。
当时他差点儿就给新王妃跪下了,因为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惹得新王妃不高兴就不要他伺候,所以一时间他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当背景板。
因此这会儿沐言问起黎旭在哪时,他才会这么激动,因为他终于有了用处了啊。要知道,在王府里,没用的人是活不了多久的。
有用就代表他的小命还在,抱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心态,余生小心又恭敬地回答道:“回王妃,王爷一早起来就去了书房,随行的还有管家。”
“哦,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沐言用梳子随意梳了几下满头的青丝,然后随手一拢,再用一根发带将其束在颈后。
余生看着自家王妃如此敷衍的动作,有些手痒地回道:“是为了下月初七您与王爷的大婚之事。”而且为了婚事王爷今早一纸军令下去宣布暂时停止与朝廷军开战的战事准备,一切以婚事为主。
这个消息一出,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朝廷那边肯定是欢喜的,因为这样一来不管黎旭是打着成婚的幌子蒙蔽他们还是真的色|欲熏心一心醉死在温柔乡里,他们都有足够的时间训练出一只以从凤翔国购买的□□为主要武器的新□□队,这支军队绝对是在接下来的战争中的主要攻坚力量。所以战争延迟自然是两方都乐意的事情,趁着这段时间大家可以暗自增加自己的军备力量以大大提高之后的战争赢率。
而忧的则是包括凤翔国在内的其他国家,他们本来已经纷纷摩拳擦掌就等战争开始趁机瓜分诏俞国。结果现在突然间又说不打了,这不是玩人吗?
于是乎,算盘落空的凤翔等国只能灰溜溜地夹着尾巴收回了自己的獠牙,只是那两只耳朵依旧竖得高高的,随时打听着诏俞国的动态,一有开战的动静这些人怕是马上就要开始行动,生怕晚一步就少了自己的利益。
沐言听了余生的回答后束发的手指一僵,随即又动起来将耳边的发丝微微下来,以此来遮住自己微微发烫的双耳。
他有些不自然地看着镜子,模糊的铜镜照出自己此时羞窘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