囍丧(无限)(147)
他说:“岁岁,不是你的错。”
许久,小团子的嘴唇微动:“不……不……”
试了几次,才终于开口,轻轻道:“不……不是,我……的错。”
“对,很好。”
谢愿伸手在他的头上揉了揉,指尖穿过他打卷的发旋,将被风吹乱的碎发打理柔顺。
“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还太沉重了。”
“小孩子嘛,童年还是要快快乐乐的过,什么苦痛,什么恩怨情仇,都留给以后吧。”
说罢,他伸出手指,在林祈岁的掌心写了一个“封”字。
金色的“封”字,在小小的手掌里闪了闪,便缓缓隐去了。
小团子眨眨眼,只觉得心里有某处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下面藏着的东西,却看不清,也记不大起来了。
“等你以后长大了,到了可以面对这些的那一天,封印自然会解开。”
“那现在,咱们该回去了。”谢愿勾唇一笑。
夜色中的苍云镇,灯火通明,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又让沉寂的山中小镇蒸腾出了活色生香的烟火气。
谢愿将林祈岁抱在怀里,踏着风,自高高的楼顶一跃而下。
两人回了玄境派,才爬到乌苍山顶,就看见褚怀川背着手,站在玄境派门口的牌坊前。
他紧绷的脸色在看到谢愿抱着林祈岁出现的那一刻,冰消雪融。
“怎么这么晚?我还以为你把祈岁拐跑了呢。”
谢愿但笑不语,将小团子放到地上,然后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声道:“叫人。”
林祈岁墨色的眼瞳眨巴着,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褚怀川。
犹豫了片刻,低低道:“师父。”
褚怀川一愣,随即抚掌大笑起来。
他把将林祈岁抱起来,举过头顶,转了好几圈。
“哈哈哈,长兮,还是你有本事!”
“这一声‘师父’,我等的头发都差点白了!”
林祈岁趴在褚怀川肩膀上,望着那个一身青衫的人,抱臂站在古松下。
缱绻的桃花眸,如鸦羽般的眼睫忽闪忽闪,像是挠在了他的心尖上,痒痒的。
他突然就动了动嘴唇,清脆地唤了一声:“谢……愿。”
谢愿一怔,那双漂亮的桃花眸顿时瞪圆了。
而后,他兀的笑了起来,上前几步,伸手捏了捏小团子的脸颊:“臭小孩。”
“怎么叫他师父,到我这就直呼名字?不礼貌吧?”
岂料,林祈岁小嘴一撇,把头扭开,不理他了。
褚怀川得意的笑了起来:“看来你这个师叔当的还不够格啊。”
谢愿“哼”了一声,一股脑把从街上买来的东西都掏出来,全塞进褚怀川怀里。
“喏,都是给这臭小孩的。”
“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是头一次给小孩子买东西。”
“是是。”褚怀川连连点头,“祈岁的事,回头我再好好谢你。”
“咱们这关系,谢就不用了,你珍藏的龙团茶给我留一盒。”
“好说。”褚怀川爽快答应。
谢愿点点头:“走了。”
随即抚一抚衣袖,踏着夜风离开了。
林祈岁抓着褚怀川的衣袖,死死盯着那淡青色的一点,直至其彻底隐没在黑夜里。
……
房间内针落可闻。
睡在床上的少年呼吸突然停滞了片刻,眼睫簌簌抖动,然后慢慢睁开了眼。
盖在他身上的薄雾也顿时被惊醒,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小蛇懒懒的张嘴打了个哈欠,攀着少年的手腕,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林祈岁抬手揉了揉眼睛,看向四周,房间内一片昏暗,也不知是几时了。
他缓缓坐起身,摸索着下地,打开房门,一道刺眼的光线顿时照了进来。
外面早已天光大亮了。
不过大院里一片寂静,老管家还没来放饭,也没有人出来活动。
隔壁的屋子已经空了,不,应该是第一排除了他这间之外的所有屋子都已经空了。
他索性在门口坐下,开始回想昨晚的梦。
梦中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他记起了自己的家乡被摧毁的那晚,记起了那道高大阴邪的身影,记起了痛哭流涕的老头,和那串如人血般红艳的糖葫芦。
他记起了被尘封的那段记忆,谢长兮的封印破了。
鬼将军,景宴。
被褚怀川带回玄境派之后,他曾听到过听到关于这个似人非人的怪物的恐怖传闻。
说其是几百年前的厉鬼所化,因为自己的国家灭亡,这个曾经征战四方,从无败绩的大将军,成了一个没有理智的疯子。
他四处游荡,所经之处,不管是村镇、州府,还是城郭,无一幸免。
所有人都被他屠戮殆尽,尸骨横陈,流血漂橹,生灵涂炭。
褚怀川说,他是唯一一个从景宴手下,活下来的孩子。
可当初,褚怀川捡到他的地方,并不是他的家乡所在的长平城,而在距离长平城远隔千里之外的一个小镇。
如果不是那日,谢长兮用寻忆之法看透了他的记忆,恐怕他这段幼时的往事永远不会被人发觉。
可是,为何鬼将军会留他一命,却又将他丢到距离长平城千里之外的地方?
“呦,起这么早。”
不待他多想,一道带着揶揄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林祈岁回过神,见老管家带着两个小厮进了院子。
他没有搭话,老管家却似乎对他颇有兴趣。
笑道:“最后一天,大小姐的游戏通常会比之前两日更难,也更有趣。”
“瞧你这瘦胳膊瘦腿的,多吃些饭吧!”
林祈岁抬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老管家也闭了嘴,清清嗓子,喊了声:“辰时放饭!”
很快,沈桓、周霁、叶黎和福顺,也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仅剩的这五个人全部到齐了。
朝食也只有五份,两个小厮快速的分完,就跟着老管家离开了。
林祈岁和沈桓、周霁、叶黎,四个人凑在一起啃饼子。
见福顺一个人,沈桓于心不忍,还招呼了他一声,但是福顺只是冷冷瞥了他们一眼,就拿着自己的那份饭,独自走开了。
“他怎么回事,我们也没惹他吧?”沈桓不悦。
林祈岁:“应该还是在记恨我昨晚游戏时,射他的那两箭。”
“那你今晚可得小心些,”周霁悠悠道,“我觉得他那人记仇,心眼又多,怕是一有机会就会盯上你。”
林祈岁点点头,应了一声道:“嗯,我知道。”
“那我们今日,怎么打算?”叶黎问,“宋府的各处,前两日都已经转的差不多了,白天这一整日的时间,总不能就这样虚度过去。”
“宋星罗的院子我们也进不去啊,”沈桓挠了挠头,“应该就只有那一处没有进去过了。”
“再去一趟夜游园吧,”林祈岁道,“老管家刚刚来放饭的时候,和我说今晚的游戏会更难。”
沈桓:“那园子我们不是去过了,白天和晚上完全不一样,现在看了也没用吧。”
“就说你蠢了,”周霁扯了扯嘴角,“反正酉时才供应夕食,我们可以等天黑再去,然后赶在酉时之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