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位御主(109)
他只是因为这个节点的扭曲,而降临的从者。
就算这样――‘我相信作为贞德的伙伴的您’。
他是这样的人。
心底里清晰明了的知晓一切,却能够忽略那些予以信任。
坦白而言,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才能,一如他现在所描述的希望之景。
“深黑的浓夜,交织出了五光十色的梦。”少年目光的尽头,是原野的远方。
吉尔元帅看着少年的侧脸,继续问道:“那是你想要看的东西吗?”
“当然。”立夏想也不想的点了头:“无论耕作也好,还是织布,打猎……不必担心战火燃烧过来,也不必将活下去的渴求托付给初次相识的人。”
他想到了栋雷米的老人,指节干瘦,发如枯草。
佝偻着脊梁,向异乡人屈膝匍匐。
用低微到尘埃里的目光,卑微祈求,像注视死亡一般不报任何希望对伸出手去。
他们说:‘恳请您的仁慈。’
少年低垂下眼睑,半敛起那双盈蓝的眼睛。睫毛半掩下,如一汪浅水。
“我啊。”他开口道:“已经不想在看到那样的事情了。”
修复特异点是一方面,补正人理也是一部分。
但是在那一刻,他所想的,只有‘不想看着这片土地哭泣’这一个念头。
“可以笑着生活的日子会到来的。”他对吉尔元帅说出了,最开始的那个想法:“已经不想再看到哭泣了。”
[吉尔,你相信吗?可以笑着生活的日子终会来到。]
啊啊……
贞德啊,圣女啊……吾之,圣少女啊。
蓦然间睁大的双眼,痛苦的追思。
眼前的青年英灵,早已快要被那份思念淹没殆尽了。
元帅深深的垂下头去,在挣扎与纷乱里挤出一句话:“你的眼睛,跟她一样。”
她?
少年眸光闪烁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了示警的信号。
“――哔!”
他们背靠森林,面前向着原野。
空旷的尽头,天空上盘旋着士兵们用以传递信息的哨音,略显干涩,却也悠扬。
这象征着休息的结束,因为――战斗要来临了。
“唉……悠闲的时间告一段落了啊。”少年不无遗憾的叹息着,随手将他右手边没入土壤中的旗帜拔出。
“那么,做好战斗的准备吧。”他向前走了两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又停了下来。
少年背对着吉尔·德·雷,叮嘱道:“元帅也回到需要自己的地方去吧,从哨音的长短来看……这次,似乎是个大家伙。”
说完,他继续向着人声最喧嚷的地带迈步。
步伐极快,却并不虚浮,也没有急躁。
有的,似乎只是冷静自持。
金属制的长杆贴着掌心,散发着淡淡的寒意,为少年带去绝对冷静。
“――你不会害怕吗?贞德。”元帅的声音如破空一般,隔着急于归位的士兵与嘈杂的声音,直直地传入少年耳中。
会害怕吗?
似乎有很多人,都这样问过他。
有英灵,也有特异点里生活的人……大概。
那些或男或女,或高或低的声线。
少年忘记了他们的脸,或许只因长流的岁月模糊了那些人的容颜。
但是他唯独还记着他们的目光。
千篇一律,却又深刻入骨的悲悯。
少年离去的背影顿了顿,再开口,声音与脚步一同远去。
“没什么好怕的。”
立夏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掩饰什么。
害怕可以说出,同样的,不怕也并非不值得宣扬。
尤其,在听到对方称他为贞德后。
举起旗帜,他为贞德,是法兰西的救国圣人。
放下声名,他是藤丸立夏,是迦勒底的‘最后御主。’
是的。
他将背负‘贞德’之名,重现那位少女的传奇一生。
她是如此光辉璀璨的少女英雄……不是吗?
纯白温柔而又真挚的漂亮姑娘,被后世的所有法国人视为民族英雄的少女,将奄奄一息的法国从这场长达百年的战争里挽回。
自举旗而起的那一刻起,她便是整个法兰西的温柔与憧憬。
有侵略者没有关系,国家名存实亡也不会有事。永远都会有人为法兰西而来。
正如那个二战时被称为‘现代贞德’的戴高乐。
贞德这个名字,象征着法兰西至高无上的荣光。
十六岁扬名,两年的极致辉煌,十九岁的死亡。
这是属于圣女贞德的一生,为法兰西献上全部的一生。
“我不允许有人忘记贞德。”少年咀嚼着夜露,声音低沉。
他鼻腔间全是夜晚寒冷的风,冷得他牙齿都有些打颤。
在这样的状态下,少年死咬着牙,声音半点不抖的挤出这句话:
“我要让法兰西,以贞德之名为荣!”
死后,成为信仰的少女,她的圣名自那一刻起传唱了足足五百多年。
因为她值得。
勇敢的人,永远不应该被辜负。
性格温和的少女,引领英灵从座上走下人间。
为对抗魔神王献上自己的力量。
怎么能够不尊敬呢?又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她消失?
贞德不应该被遗忘。
她是法兰西的……荣光啊。
少年跨坐上那匹雪白的战马,高举起鸢尾旗帜。
他的衣物上带着些尘土,瞧起来风尘仆仆的,连战马威风凛凛的鬓毛上也沾染了霜尘。
“法兰西的勇士们!愿意守卫这片土地的,就与我一同向前!”
夜霜朝露,行走过的风与尘。
他率领七千军队,驰往奥尔良。
一路来,困难繁多。
水源首先是个大问题。
河流并非随时随地出现在面前,如果能够途经村庄会好上许多……如果没有,那就要祈祷山林或者原野上会有溪流淌过。
如果这些都没有,那就咀嚼多汁的草叶。
行军的路途,就是这么过来的。
森森的绿意,暖融融的阳光。
法兰西的土地,如此美丽。
如果――没有骨头组成的怪物就好了。
而这,也正是哨音所警示的原因所在。
毕竟行军的过程种,总有一部分探测前路的士兵先行一步。
洞察地形,警惕可疑的迹象,譬如敌军的痕迹。
这是最危险的位置。
很可能今早向你报告的人,在夜里就会死亡。
泥土里渗透着大滩赭石色的,半干涸的血迹。
少年叹了口气,横挥旗帜,将旗杆指向白骨之龙。
那旗帜的顶端,枪刃划过寒冷的光。
容颜隽秀的少年,眸光清冽。
他腰间带剑,身着银甲。
身下,是洁白无瑕的战马在飞驰。
手持白底金描的旗帜,细细的紫罗兰勾勒着其上的鸢尾花。
而旗帜的顶端,是锋利无匹的枪尖。
少年像挥舞长枪一般,甩出了利落的枪花,下一刻,旗杆微微离手。
当旗帜带着重量下坠时,他反手握住杆子,随着后仰的惯性,向身后掷去。
凡马与地狱之龙错身的那一刻,金属的寒光洞穿了骨龙的额心,洁白的龙骨坠了一地。
别误会,这远远还没有结束。
地上散落的白骨一齐颤动了起来,有重组的迹象。
少年身后的军队驱着马从他身边掠过,士兵向着白骨扬起兵戈,直至每一节白骨都被蹂躏碾压,被战马的铁蹄踏碎。
幽冷的光散进空气,再无骨龙残留的痕迹。
一切的配合都十分流畅,显然,这类事件并非突发,而是频繁到令他们积累出完美的默契。
战斗结束,鸢尾旗帜重新飘扬,随风猎猎。
那旗帜是精神的信标,是对不败的想往,是对于自由的追求。
“无惧前路,无惧退路!”他身后的七千军队,喊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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