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位御主(115)
“这没什么……我只是,终于能够理解那个人了而已。”少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边摇头。
他这样回答道:“因为哭泣选择举起旗帜,因为笑容选择坚持下去。哪怕会失败……我也想这样去试一下,想要不堕‘贞德’的荣光。”
这是一场战斗的间隙。
玛丽在施展自己的宝具,为少年治愈身体上的创口,及心灵上的疲惫。
他们在短暂的休憩里,进行交流。
“不堕荣光……对你来说,那是很重要的事情吗?”容颜秀丽的贵夫人,轻声向少年问道,生怕惊扰了他。
圣少女,是男孩子。
勘破真相后的玛丽·安托瓦内特为他感到难过。
但是,什么也不可以说,什么也不可以做。
“是的。”少年毫不犹豫的回答了她:“我要让‘贞德’的名字被一直传颂下去。不止是五百年,还有下一个五百年以及更多。”
“温柔的人,不应该被忘记。”垂下的眼睫,蜻蜓点水一样浅浅流淌的蔚蓝。
“是这样啊……”融入日光的叹息,终会在时光的长河里消融殆尽。
玛丽王后坐在她温顺的栗子色马匹上,对着少年展露笑容。
再一次目送少年,走向非他不可的战场。
而他们不远处的树荫下,吉尔元帅又一次流露出阴郁的目光。
但是,他捏紧拳头,一言不发。
文字,文明,故事与传说。
这些,全部都是了不起的存在。
尤其在这个时代,人类尤其坚定的相信着神的存在。
所以无论是天上飞着龙,还是宛如生命一样可以活动的骨骸,都可以被很快接受。
法兰西的军队,将这些东西当做了英格兰人与恶魔勾结的产物。
当然,这并不排除吉尔·德·雷在其中进行了一定引导的缘故。
“……不愧是经历过这个时代的元帅。”美丽如幻想的贵夫人,捻着指间的骨瓷茶杯,静静微笑。
“他对于人们的思考方式,无比熟悉。”玛丽抬起她纤瘦的胳膊,向着那窝在榻上的少年伸手。
“比起不得不背负的大山,您更应该注意一下身边的事。”尊贵的王后殿下,即使踏上刑场也面带迷梦般柔美的笑容,却在这一刻吐露悲伤。
“毕竟……‘正确’里,不存在会活动的白骨,天空中舒展双翼的也不是龙。幕后之人……一定还在暗处看着你呢,‘错误’远比‘正确’的模样更加困难。”她白皙柔软的手掌,落在了少年的脸颊上,抚平他紧皱的眉心。
少年束在腕部的仪器,随闪烁的蓝光,发出‘嘀嘀’的电子音。
“我小小的,贞德殿下。”玛丽为这个少年的选择叹息。
玛丽·安托瓦内特憧憬着那位救国的圣少女,却也为眼前的少年而伤怀。
这是一条很艰难的路。
有一个人……要重复那位圣少女,辉煌却也残酷的一生了。
明知结局,仍然坚定。
隽秀的少年啊……你为何而紧闭双眼?
自称让那·达尔克的少年。
他是光,是梦,是法兰西在绝望里得以逢生的至高幻想。
说着为法兰西而来,愿视死如归。
于是便笑着步入战场,仿佛这就是他应有的一生。
他在4月29日的夜里,撕裂英格兰人的围困而来。
三日后的傍晚,洞察出了英格兰人致命的薄弱缓解。
根据这一点,他调整部署,集结军队。
“一往无前的勇士啊,法兰西因你们而崇高!”
5月4日,他鼓舞士气,强攻圣卢普,最终攻克英格兰人垒起的桑鲁要塞,控制住了卢瓦河的上流区域。
此后,便是前路畅通的开始。
5月5日升天节时,剑指图雷尔。
他面对敌方的辱骂,与己方将领谈笑风生,从容自若。
5月6日时,他集结大军,向着解放奥尔良迈出最后一步。
六天扭转战局,九天赢得战役。
风雷一般迅疾的少年,为被围困了半年有余的奥尔良带来了奇迹。
举起旗帜的那一天起,他是被神明垂怜的少年。
是奥尔良的英雄,是属于法兰西的,降世的救世主。
‘贞德’之名随着吟游诗人的歌,唱遍整个法国。
奥尔良内城悠扬的钟声,久违的被击响了。
高奏胜利的荣光吧。
只要他还在,只要贞德还没有放弃法兰西,前路无论是什么都不可怕。
与恶魔为伍的英格兰人不足为惧,层出不穷自地狱而来的白骨魔物也不能引起恐慌。
只要那个人还在……他一定会像扭转奥尔良战役一般,引领胜利。
上帝与他同在。
但是。
但是……
只有少年自己才知道,他究竟,扯了多大的一个谎。
哪怕骗过了所有人,也依旧荒唐到不可思议。
然而,为了前路,他别无选择。
严格吻合的日期,无差错的辉煌。
以及――
5月7日的那一天。
那是个好天气。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湛蓝不变的天空,注视着大地上兵戈交击的战场。
自高墙而来的一箭,将少年的肩膀射穿,将他从马背上射落。
野草生长的远方,田鼠悄悄的探出头。
见证传奇的诞生,与传奇走向死亡的开端。
“……嗨,别生气,爱德蒙。”少年呼吸间,尽是血特有的铁锈味。
他用未受伤的那半边,攥紧掌心下被血濡湿的泥土。
殷红的血液,在板甲的缝隙里溢出。
肩膀真痛啊,痛到似乎感受不到了呼吸的流动。
他手指抚上扎入肩膀的箭羽,瓦蓝的眼底,动荡着涟漪。
就像泪水,动摇心湖。
藤丸立夏是个普通的人类,怕高,怕痛,怕燃烧的大火。
饶是如此,他下意识去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安慰栖于他影子里的英灵。
“我好着呢。”少年故意将语气放的欢快,“我们不是商量好了吗?只是一箭而已。”
“……立夏。”不是‘御主’,也并非‘共犯’,岩窟王少有的呼唤了少年的名字。
他的声音,在少年脑海中响起――
“想在你的影子里,做你永远的住民。”
伯爵的声音泛着冷粹,却又柔软,愈发与少年的嗓音贴近。
“别再这样了……”
这究竟是第几次了?
在隐忍里,渐渐溃烂。
想要将这个人重新关回监狱塔里,纵使人理崩坏,也再不做引领他出路的‘法里亚神甫’。
“圣人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对不起。”他的少年,在道歉。
“我知道,我并不高尚,我也不是神。我只是想要让相熟的人活下去,让‘贞德’这个名字不被遗忘。”
“或许那个人,其实并不在乎。但是,我在乎。”
贞德是谁?
又是怎么样的人?
名为贞德的少女,法兰西的救国圣人。
位于香槟-阿登大区与洛林大区交界处的村庄栋雷米,是她的故乡。
13岁目睹家乡被侵略者践踏,熟悉的邻居纷纷逃离赖以生存的土地。
被她亲手饲养的洁白牧牛,温热的血侵染了土地。
天翻地覆的改变,真的就只需要一瞬间。
从那时候起就开始关注着战局与侵略者的她,在16岁的那一年,听到了上帝的声音。
举起旗帜,拿起刀剑,跨上战马!
与洁白的牛羊及牧草,还有这可以平庸逃避的人生作别。
走向硝烟,走向战火,走向那席卷法兰西的战场。
王储查理或许并不明了她的战略才能,却知道应该怎么去利用‘圣女’的信仰去凝结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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