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32)
赵殊意听懂了:“什么意思?你想找别人?”
谢栖紧盯着他,眼神好似审判:“你在乎吗?”
“……”
不能说不在乎,但说在乎好像也很假。谢栖咄咄逼人,赵殊意只好退让,默然半晌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尊重你的决定。”
何止是退让,他转过头,下颌低了一个明显的角度。
以前的赵殊意绝对不会这样,不管是谁的错,他都会犀利地挖苦谢栖,吵架时脾气上来,还有可能跟谢栖动手。
但今天他这么温和,甚至可以说弱势。
原因很明显,谁都看得出来,他拿人手短,在经济上对谢栖有亏欠,就没办法再理直气壮地争吵了。
是因为钱。
只是因为钱而已。
谢栖猛地转身,背对赵殊意藏起自己的表情。
“我真后悔。”谢栖突然说。
赵殊意愣了下:“什么?”
“不该帮你。”谢栖丢下一句,回卧室摔上了门。
第27章 难堪
赵殊意曾经认为接受别人的好意会让自己陷于被动,帮他的那个人从高高的岸上抛饵,他在深水中引颈以待,从此一切不由自主,他成了对方手里想收就收、想放就放的一条鱼。
所以被爱远不如主动去爱别人,至少收竿的权力掌握在自己手里。
谢栖突然后悔,说不该帮他,赵殊意其实不太意外,毕竟世上没有理所应当不求回报的付出。
谢栖当时应该很喜欢他,一掷千金换二两浪漫,而现在清醒过来,终于发现不值得了。
但他不意外是因为潜意识里抱有警惕,失望却还是难免。
原来谢栖并非坚定地站在他身边,只是一时头脑发热,冲动所致。
赵殊意呆站在客厅里,望着卧室紧闭的门。
短暂的错愕过后,他反而松了口气。
——挺好的,想办法还钱就行了。
当天晚上,赵殊意把自己的东西从主卧搬到了次卧。是他的睡衣,安眠药,和充电线之类的杂物。
他收拾东西时,谢栖站在床边冷冷地看。
事已至此,赵殊意不认为自己还有耐心哄人的必要,冷淡道:“你放心,用不着后悔,明天我叫律师给你打张欠条,一分不差都还你。”
谢栖没吭声,赵殊意补充:“你给我的帮助不只是钱,我都领情。所以上回说的话也算数,将来你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赵殊意恢复到他们刚结婚时的样子,表情冷漠,口吻生硬。谢栖张了张口,似乎想辩驳,但什么也没说。
赵殊意又道:“以后你随意,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不干涉。”
谢栖顿时冷笑一声:“是你想玩吧,拿我当幌子?”
“你要这么想也行。”赵殊意说,“各玩各的。”
“……”
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
一个秋天的甜蜜恋爱像一场泡影,咻的一下,破了。
不过秋天本就短暂,赵殊意都没留意奉京是从哪天入秋的,它就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尾声。
第二天一早,赵殊意去上班时,楼下落叶积了厚厚一层,车轮辗过时发出窸窣的脆响,像冬天提前吹响的号角。
——他们分居了。
房子大,分居太简单,只要不想见面,同住一个屋檐下也能错开出行时间,谁也碰不着谁。
其实赵殊意没有故意躲避,是谢栖在躲他,每个工作日早出晚归,周末夜不归宿,连着半个多月不见人影,也没再上过娱乐新闻,不知道私下在跟谁玩。
赵殊意照常上班,工作多到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一直没见到谢栖,他没机会亲自把欠条给谢栖,后来他放在客厅的茶几上,用水杯压住,谢栖不知是没看见还是不想收,没碰过。
不管怎么说,赵殊意肯定会还钱,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他再次见到谢栖是在11月17号,星期五的晚上。
傍晚刚下过雨,秋冬季的雨格外冷,赵殊意裹了件风衣,由司机送回家,下车时北风夹着凛冽的寒潮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他一身热气,厚重的风衣也不堪一击。
赵殊意冻得脸发白,告诉司机明早不用来接他,说完快步上楼,准备回家泡个热水澡,早点休息。
他最近太累,心力交瘁。
才七点多,按谢栖平日作风这个时间不可能在家,但今天很奇怪,赵殊意一打开家门,就被一阵直掀人天灵盖的震天音浪攻击,耳膜嗡嗡作响。
他皱着眉走进客厅,家里似乎在开音乐会,灯光闪烁,几个歌手叮叮咣咣地又唱又弹又跳,嗓音嘶哑地嚎叫着。
沙发上散坐五六个观众,男女都有,个个穿着露骨,造型前卫。茶几上堆着一些空的玻璃酒瓶,有的滚到地上摔碎了,没人在意。
谢栖就坐在人群中间,如果不是看见他这张熟悉的脸,赵殊意简直要怀疑自己走错了门。
和这些造型像妖魔鬼怪的客人不同,谢大少爷穿得稍微正经点,勉强能看。虽然他的领带也是歪的,像被人扯开的,也可能是本来就没系好。
赵殊意沉着脸旁观了一会儿,没人发现他回来。
谢栖似乎喝醉了,眼神飘忽,呆坐着不动。
忽然,一个歌手停下来,指了指门口。好几个人不明所以,看向他指的方向,终于发现赵殊意,紧接着同时一凛,音乐声停了。
“栖哥。”有人提醒谢栖,家里另一个主人回来了。
谢栖迟钝地抬起头,视线远远地碰了碰赵殊意,沉默几秒,没说话。
震耳欲聋的音乐一消失,客厅安静得落针可闻。
那些人似乎有点畏惧赵殊意,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脸色,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按理说谢栖应该打圆场,给点指示,免得大家尴尬。但他不介绍人,不说散场,也不说继续唱。所有人木偶似的僵立着,彩灯闪烁不停,场面有点诡异。
赵殊意善解人意:“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他旁若无人地走进衣帽间,出来时换了一件更保暖的大衣,到门口换鞋,看样子是打算出门,不在家里过夜了。
但他还没走,谢栖突然发作:“你要去哪里?”
赵殊意嗤了声:“你玩你的,我去哪里需要给你报备?”
“……”
谢栖冲那些人摆了摆手:“今天散了吧,辛苦各位。”
那几个歌手和玩伴如蒙大赦,立刻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绕过赵殊意,一溜烟地撤离现场。
碍眼的走了,酒味儿却不散。赵殊意有点烦躁,心想谢栖多得是地方胡闹,却偏要把这群妖魔鬼怪带回家,给他不痛快。
半个多月不见,谢栖看着有点瘦了,也可能是因为光线不明,他冷峻的五官阴影浓重,显得人格外锋利,像一片薄薄的刀,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划出血。
“你要去哪里?”
谢栖不厌其烦地问。
赵殊意已经哪都不想去了,脱下大衣随手一挂,打开照明灯,穿过客厅满地的狼藉进卧室。
谢栖突然拦住他。喝醉的人脑子不清醒,容易失控,谢栖直勾勾地盯着他,手劲很重,捏紧他的手腕。他甚至听见了关节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赵殊意用力抽回手,推开谢栖:“不是已经算过账了,你还跟我作什么?”
谢栖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不假思索地接:“算过就完了?拿张破欠条打发谁?你的钱还了吗,赵殊意?”
“……”
赵殊意脸上难堪一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当面要账。
“半年,”僵持片刻,赵殊意开口,“最多半年,一定还你。”
谢栖仍不满意,刻薄地嗤笑:“半年的利息有多少你算过吗?”
分居大半个月,谢栖似乎终于走出当时的愤怒,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报复方法,要把自己之前的伤心和羞辱加倍还给赵殊意。
他拖着赵殊意走进卧室。
“——用你自己来还。”谢栖深谙羞辱之道,把赵殊意推到床上,扯下领带,从上到下扫一眼赵殊意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