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抵达(58)
康遂的手和脸都是冷的,皮肤一丝血色都没有了,路杨没法回应电话那头的询问,挂掉手机,从床上拽下枕头给康遂小心地垫在脑后,爬起身就开门跑出去拍打对面的住户求救。可他不知道这栋楼一梯两户,对面的住家常年在外地,根本没人。
康遂有危险,不行了,不能等了,路杨转身冲回家里,他拿过衣服外套给康遂穿好,把他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把人扶坐起来,背过身去半跪在地上,把康遂两只胳膊拽到自己肩上,浑身猛地发力,背着人站了起来,连鞋也没穿就冲了出去。
小区里一片静谧,路杨托着康遂的腿,但这样就没法抓住他垂落的胳膊,为防止人滑下去,他腰弯得很低很低,背着人一路往小区门口跑去。
门口的保安岗亭里有人值班,远远看见了,迎出来急声问:“哎!怎么了!怎么了这是?!”
保安认识康遂和路杨,见路杨都快要站不住了,伸手就要上前把康遂扶下来,路杨拼命摇头,保安大声问:“要打120吗?是不是需要打120!”
路杨还是摇头,用下巴拼命示意路口。
“打车是吧?打车快!!”
路杨赶紧点头,保安转身就跑了出去。
万幸,路杨背着人跑到路口时,保安已经拦下了一辆空载出租车,远远地就打开了车门,司机也下来了,一边问:“怎么了怎么了?”一边帮忙把康遂扶上了车,路杨坐进去一手抱着康遂,一手立即拿出手机打字:XX一附院,有人需要急救!
司机看了一眼,上车“砰”地一声甩上车门:“您坐稳了!”说完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
凌晨马路上不堵车,医院离得也近,没用几分钟就到了,康遂在车停下时就已经恢复了意识,但胃的剧痛依然让他直不起身来,司机下了车帮忙把人往路杨背上扶,康遂不想让小孩儿背,但路杨哪里还由得他挣扎,抓着他胳膊弯腰就把人扛起来,冲进了急诊室。
“护士!护士!”
路杨不能说话,康遂没力气喊,好在热心司机嗓门大,急诊台前的小护士老远看见,抄过旁边一把轮椅就冲了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迅速把康遂扶了上去。
“杨杨……你怎么没穿鞋,你连外套都……”路杨光着脚,身上就薄薄一层睡衣,康遂又着急又心痛,但他脸色越是惨白,路杨就越急,推着他在护士的指引下“啪嗒啪嗒”冲进了诊室。
“康医生?怎么了这是?!”急诊医生恰巧认识康遂,立即起身走过来,“这脸色怎么白成这样?什么情况?!”
“胃病犯了,”康遂额角还渗着冷汗,他弯腰就要去脱脚上的鞋子,路杨一眼就看出他要做什么,按住他的手不让他动。
“杨杨……”康遂说话都没力气,路杨眼睛通红,他这半天硬忍着没工夫哭,其实心脏差点没爆炸,吓都要吓死了,他哪里还管得上自己穿没穿鞋,把康遂的轮椅往医生面前推,让医生快给看。
医生看见路杨冻得发青的赤脚,回头说:“小刘,”他从兜里拿出钥匙,“去我值班室拿双拖鞋来,都消过毒的,快。”
小护士接了钥匙扭头快步去了,医生坐回到电脑前噼里啪啦边敲边开始问诊:“跟我说一下症状康医生。”
“我有多年的胃病,这一次是急性发作,我个人怀疑是急性糜烂性胃炎,疼得特别厉害,有过短暂的意识模糊,可能是剧痛导致的血管迷走性昏厥。”康遂说话断断续续,但意识还算清晰,他甚至一边说,一边意图脱下外套给路杨穿,被路杨抹着眼泪又强行按住了。
“先拍一个立位X光排除一下穿孔,查个血,然后做个胃镜看看里头情况,您看行吗?”医生迅速开着单子,康遂完全配合,点点头说:“可以,谢谢。”
第58章 见家长
康遂抽完血后被推进了放射科,路杨出来缴费,司机也跟着出来,准备走了,路杨拉着人要付车钱,司机看他不会说话,本就怪可怜的,这会儿还红着眼睛抹着泪,更是说什么也不肯收,“就个起步价,算了算了,你还得照看病人呢,快去忙吧!”
路杨不答应,举着付款码非要让人扫,司机说:“真不用,人没事就好,我这做了件好事儿心里正舒坦呢,收钱就不是那回事儿了哈,赶紧去忙吧,我走了啊!”
路杨眼睛更红了,对着司机大步离去的背影,狠狠鞠了个躬。
X光出结果很快,那边做完,这边影像就已经传到了医生电脑上,不用等片子。急诊医生一边看一边跟放射科大夫通电话,再三确定未发现膈下游离气体之后总算松一口气,这意味着基本可以排除胃穿孔的可能。
做胃镜需要静脉麻醉,康遂签完字,手背上被埋入留置针,推去了操作室,路杨一路跟着他到了门口,康遂把披着的外套递给他,说:“穿上……”他脸色苍白得不像话,但还是忍着疼尽量声音平稳地对小孩儿说:“别担心,医生们都有经验,做胃镜的同时会做治疗,等我出来就好了,知道吗?”
路杨抹着眼泪点头,他也想让康遂放心,可是他忍不住。康遂很想抱抱他,但周围都是医院的同事,不方便,最后只能用冰凉的手指握了一下路杨的手,就被推进去了。
胃镜显示胃粘膜糜烂并伴随广泛出血点,医生在电凝止血的同时进行药物喷洒,整个过程还算顺利,用时大概三十分钟。从操作室出来时康遂已经苏醒,但意识还未完全清晰,被推进了恢复室继续观察,路杨守着他。
康遂已经不疼了,麻醉加上药物起效,终于让他的眉头有了些舒展,他此刻的感觉应该还是晕眩的,脑子很沉,不清醒,但他就那么安静地躺在那里,一直看着路杨,目光柔软温和。路杨趴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也静静看着他。
“别哭……”康遂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声音,他手还不太听使唤,想抬起来去抹路杨通红的眼角,却像在路杨的泪腺上打了一拳,路杨一听他说话,眼泪“哗”一下就涌出来了。
他真的吓坏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没遇到过什么事让他大脑几乎宕机,心脏几乎停跳过,他觉得自己真差一点就被吓死了,到现在手脚还冰凉,喘气还哆嗦,他委屈,更有点说不上来的埋怨,生气康遂这么吓他,直接一头趴在康遂手臂上,重重抽泣起来。
小孩儿哭得太可怜了,又出不了声,只能紧紧抓着,把康遂的袖子哭湿了一大片。康遂抬手去摸他的脑袋,嘴角轻轻弯着,说:“……没事了,杨杨,你乖……”
外头天不知道是不是快亮了,康遂这情形肯定是要住院,路杨哭完了,抬起头用袖子蹭蹭脸,拿起手机打字:我不知道你爸妈的号码,你待会儿给他们打个电话说一下吧,你身体都这样了,不能瞒着他们。
“不急……”康遂说,“等办好住院安顿下来再告诉他们……”
护士过来看了看情况,问了康遂几个简单的问题,康遂一一回答,确定没问题之后,医生也开具好了住院单。
路杨跑前跑后缴完费,办好手续,康遂被收入了消化内科病房,接收的医生也是个熟人,见到康遂吃了一惊,一边翻看检查结果一边问:“严重吗?”
“不严重,”康遂说:“就是要输几天液,再观察几天。”
“你这病就是熬出来的,”医生一边快速开着医嘱,一边叹气:“咱们这些人这个年纪,胃多多少少都有点儿毛病,不注意不行了,你看看你,你这就是反面典型。”
康遂笑了笑。
有熟人好办事,消化内科病床没住满,康遂被安顿进了一个二人间,但是另一张床空着,屋里只住了他一个,跟单间没区别。
康遂这几天要严格禁食禁水,只能靠输液维持,路杨心疼得不行了,坐在床前握着他的手,看看人,看看手背上的针,又看看输液架。
“食堂应该可以打饭了,”医生护士忙活完都出去了,康遂对路杨说,“你下去吃点东西,免得待会儿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