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与娇花(79)
吴一岸板着脸,陷入沉思。
李眠溪最有良心,小声为姜桓辩解道:“姜公子不会欺负道君的。”
依着姜帝陛下对道君宝贝的模样,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怕真闹起来,只怕道君一句话就叫他没辙了。
季时妍道:“不行,稍后我便传信回学宫。”
李眠溪道:“学姐们知道后应该会很开心。”
吴双涯凑到他身旁,道:“开心?不是应该伤心么?”
李眠溪想了想,解释道:“不久前,有位学姐写了一篇论文,认为姜帝不好女『色』,还编纂了姜帝与魔王陛下二三事,将拥护姜帝与拥护魔王陛下的师长们都气得跳脚。师长给了0分,学姐无法毕业,其他学姐们便都来帮她与师长争辩,结果输赢未定,就打了赌,各自去搜寻史料,继续论证。”
“你们学宫也太奇葩了吧!”吴双涯说到一半,想起什么,强调道:“我不是说你啊,你除外,我是说他们,这种事有什么好写好争的。”
林烟岚摇摇头,道:“碧空境毁,纵然魔王陛下与姜帝素不相识,也难以和睦相处,不知为何还有人揣测他们……”
季时妍道:“除了道君这般好『性』情,谁还能受得了姜帝?倘若魔王陛下归来,定然第一个找他算账!”
大家围在一起,低声议论。
却在之时,忽然狂风骤起,眼见着天边白云飘散,黑云层层压顶,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琵琶奏响的乐声。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姜桓笑意敛去,风越辞已然起身,抬眼看向天边。
远处城墙屋上,不知何时坐了个黑衣女子,怀抱琵琶,素手轻弹,她周身雾气若隐若现,却头一回叫人看清了模样。
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其容貌之美,百家女子中无人能出其左右,竟是世间罕见的绝代佳人。
“果然是她,”季时妍道:“江雪城主,骆冰莹。”
林冬灵拉着林烟岚的手,道:“阿姐,是她,她是鬼君!”
林烟岚『摸』『摸』她的头,转向上方。
“我不喜欢喝喜酒,丧酒不错。”骆冰莹弹奏琵琶,除了样貌,连声音都不再掩饰了,看着风越辞道:“听闻清徽道君擅琴,却只用琴声救人,难道你不知晓,琴声亦可*屏蔽的关键字*么?”
话音刚落,琵琶声『荡』,强横的灵力溢散开来,霎时将修为弱些的小辈震得七窍流血。
风越辞静默不言,拂袖现出瑶琴,拨动琴弦。只听琴声泠泠,琵琶幽幽,两道灵波于空中对撞,又无声消散。
姜桓握住刀柄,道:“其他三个呢?都滚出来吧,黄泉路上送你们作伴。”
第77章 元君
风如卷刃, 沉云蔽日。
骆冰莹怀抱琵琶,转轴拨弦, 曲不成曲, 调不成调, 却如响在耳畔, 挥之不散。
风越辞抬手抚琴,指尖轻按, 琴上浮起细碎流光, 恍如荧蝶缭绕, 飞舞盘旋。
琵琶声声催人命,瑶琴声声抚人心。
乐起乐落, 灵波相撞,四周树倒石崩,风烟弥漫。
“封耳,莫听!”
小辈们被震得七窍流血,倒在地上蜷缩发抖, 一会神情宁静,一会面目扭曲,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痛楚,边哭边呕血。
此处人多,百家长辈抵御音攻,还需分心护佑自家小辈, 灵器施放, 术法连闪, 转眼『乱』作一团。
吴双涯修为最低,无信物护体,且近因往事心神不稳,在琵琶声刚响时便受不住地抱住了头,神情茫然错『乱』,跌倒在桌椅旁,痛得全身发颤。
李眠溪连忙抱着他,双手捂住他耳朵,控制朱明离焰在周身形成一道屏障。
林烟岚也揽住林冬灵,眉头紧蹙道:“好强的音攻,比起当日在林家,她修为又有长进。”
季时妍脚下生花,运转四时花冠之力保护周围人,道:“我不通音律之道,但也听得出来,于此道之上,她不及道君。”
林烟岚忧心忡忡,摇了摇头,“道君身体未好,不能久战。我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难道真是对姜帝因爱生恨,所以不顾一切地报复么?”
“不要试图去理解一个疯子的想法。”季时妍忽然抬头看向上方,道:“来了。”
漆黑夜幕悄无声息地降临,笼罩了此方天地,恍如天罗地网,有数不清的星辰点缀其上,一一亮起,又一一黯淡,此起彼伏,争相辉映。
吴一岸道:“又来。”
林烟岚道:“何时布下阵法?我竟未曾察觉。”
季时妍道:“不,是阵图。当日在晋阳李家,鬼君曾布下这‘诸天万劫阵’,只差一点便被道君击破。不过那时是她一人控阵,而今我看,却是四君齐出,威力更胜百倍。”
她们说话时,姜桓已确定了其他三君的位置,身形连闪,拔刀出鞘。
风越辞掷琴,临空而起,避过音波卷起的风刃,回身落在大殿之上,脚踩横栏,接琴拂袖。
灵力震『荡』,如山海将倾。
骆冰莹倏地后仰翻转,而她方才所在之地,已无声湮灭,化作粉末。
风越辞静默而立,白衣广袖,不染纤尘,流泻着如雪如月般的光华。
周围星光熠熠,却难及孤月高悬,照得群星失『色』。
骆冰莹稳住身形,抱着琵琶,深深地望着他,眼神颇为复杂,道:“先前不知你是叶无越,而今我越是看你,越是觉得……恐惧。”
是的,恐惧。
大概天底下再没有人能理解她的感受。
她想,一个人究竟要有多大的能耐,才能将自己装成这副超凡脱俗的模样?
就连承接天意的四君,都不忍对他下杀手。
可这根本不是他真正的模样。
从阴魔现世,到望月图出,从玉壶杏林,到朱明离焰,她百般谋算,却没有一件事脱离过他的掌控。
然而谁都不觉得有问题。
好像无论他做什么,世人都觉得理所当然。
“就连我自己,在知晓你身份之前,都很喜欢你。因为看着你时,心里总是会很安静,可以忘记一切……不想记起之事。”骆冰莹道:“这太可怕了。”
风越辞静静地望着她。
骆冰莹语气转冷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是『色』『迷』心窍的姜望庭。”
风越辞仍然望着她,眼眸清明,淡得没有烟火气。
骆冰莹攥着掌心:“我不喜欢你的眼睛!”
风越辞并未出声,只拨动琴弦,琴声清越,空山回响,仿佛在众人心上落了一场白雪,纷纷扬扬,『荡』涤尘埃。
骆冰莹怀中琵琶一声脆响,刹那间四分五裂。
风越辞道:“心有魔障,反噬己身。”
骆冰莹勾唇而笑,扬手洒了一地灰烬,道:“那你呢?逆天而为,又能好到哪里去?”
与此同时,姜桓一刀劈下,其他三君再无处可藏。
戮君离骆冰莹最近,隐君离交战圈最远,唯有元君,正对上了姜桓。
姜桓盯着元君,道:“老头,你能不能剪剪眉『毛』胡子?”
元君语气十分和蔼,笑道:“姜帝陛下征战百城时,老朽还不知在哪,这声‘老头’,老朽可担不起。”
姜桓:“……老头,你马甲要掉了。”
元君:“姜帝陛下在说什么?老朽听不太懂。”
原本还念着几分同乡之谊,这会姜桓全然没了耐心,扬刀就砍。
元君却是一挥手,阵法霎时出现变化。
『迷』雾四起,空间断裂,转眼便将所有人隔绝分散了。
姜桓立刻转身抱住风越辞。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爹爹?兄长?你们在哪儿?”
“阿姐!阿姐!”
四君未受阵法影响,飞快地聚拢在一处。
骆冰莹看向元君,怒道:“为何突然变阵?此处这么多人,这样一来如何锁定风越辞?”
元君抚须道:“有姜帝在,你绝无可能下手,老朽是在帮你创造机会。”
隐君颔首,显然很是赞同元君。
戮君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
骆冰莹盯着他们,一字一句道:“最好是这样。”
元君道:“我们先散开寻人,倘若发现姜帝在清徽身侧,便借阵法引开他,再唤你前来。如此,他们在明,如同困兽,我们在暗,如鱼得水,总好过方才被追着打。”
这番话有理有据,骆冰莹眼中的狐疑之『色』散了几分,冷冷道:“可以。天命在身,逆天而为的后果是什么,不用我提醒你们。”
戮君烦躁道:“知道了,知道了。”
骆冰莹甩袖离开,身影渐渐被雾气掩盖,戮君也转身进入了其中。
隐君看了看元君。
元君道:“还有何事?”
隐君似乎笑了一下,没开口,也隐去了身形。
元君站在原地,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姜桓见周围满是『迷』雾,皱了皱眉,看到怀中人时,眼神才柔和下来,道:“阿越你没事吧?”
风越辞道:“可曾受伤?”
姜桓『摸』『摸』他的脸,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这世上能伤我的还没出生呢。不对,说错了,这世上能伤我的只有你。”
风越辞道:“你我未曾交战,不知。”
“不用交战,你就是拿剑砍我,我也绝不还手啊。”姜桓摇摇头,笑容又散去了,低声道:“阿越,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不可能无缘由地心悸,只能是预警。
风越辞牵他的手,道:“先破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