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法夫夫(3)
陆燕亭动了动下唇,目光落在刚才注射了药物的手臂上。
针眼还没有愈合,细小的伤口滋滋向外洇着血。
既然不能咬别人,陆燕亭恍惚片刻,随后张嘴用力把牙齿砌进手臂肌肉里,嘴里弥漫开一股血腥气——那咬自己总可以了吧?
“不要做一个被信息素操纵的废物。”
陆准曾经的话窜过混沌的脑海,清晰地回响在耳边,手臂自己创造的疼痛给他带来了无以言说的兴奋,陆燕亭好似完全没有听到般,轻轻笑了。
笃笃笃——
陆燕亭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这是隔间的门被敲响的声音。
第三秒,面前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陆燕亭慢半拍地松了牙,抬起头看向来人。
凌度站在外面,眼皮耷拉着,褶皱很明显,有点泛红,右手苍白的食指中指间夹了根烟,没用很大的力气,烟头虚虚向下倾斜着,抬手时烟灰掉下来半截,他眼神跟过去一秒,没有理会。
是个敲门的姿势。
“不好意思。”说话间烟雾从他口中飘出来,散在空气里,声音带点哑,凌度皱了下眉才接着说,这次嗓音很正常:“你有点呛。”
陆燕亭的信息素是薄荷味,淡的时候凉凉的让人清醒,浓郁时确实呛鼻子。
但这应该不是重点。
陆燕亭盯着凌度指间燃到一半的烟蒂,又滑到方才渗出薄烟的唇上,想告诉他:其实你也很呛。
但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因为这也不是重点。
他对凌度的印象开始在高一开学的国旗下致辞中,停留在“那个长得很好看成绩次次第一”的1班同学里。
别无其他。
前提是“在今天之前”。
而就在刚刚,他的印象冲破了早已定型的桎梏,奔赴了不知名的方向。
“我记得我问过厕所里有没有人。”
其实不算问,他带着乱七八糟的信息素冲进厕所时,就已经惊走了少有的体育课学生,胡乱喊的一句“麻烦出去一下”惊走了剩下的学生,最后锁上厕所大门的时候整间都是死寂的。
但他确实没有时间检查所有的隔间。
果然,凌度掀开眼皮,没所谓地说:“哦,我没应。”
“现在走……”陆燕亭向后靠了靠,注视着凌度,眼底漫上了血丝:“来得及。”
只是还有一点很奇怪。
操场随便一个不知级别的omega发出的信息素都惹得他信息素紊乱至此,凌度站在他这么近的地方,几乎算浸泡在他的薄荷味信息素里面,按理来说不可能一点信息素都不露出来。
注意到陆燕亭不自觉滑到他后颈略带打量的视线,凌度了然地开了口:“有信息素,没气味而已。”
陆燕亭眨了两下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安抚了。
原本一团浆糊的大脑像是涌进了神奇的液体,一遍一遍帮他冲刷种种暴戾的情绪,轻而易举压制了折磨他数年的躁动。
坏消息是新的陌生的情绪动荡起来了,齿根……更痒了。
舌尖抵上了虎牙根部,陆燕亭又眨了两下眼睛:“谢谢。”
任何信息素气味都会刺激到他,但契合度高一点的omega发出的安抚信息素能够帮助他缓解,只是一边刺激一边缓解的行为对他来说属于没必要,不如没有。
他没想到竟然会有一个人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他需要更多。
脑海深处冒出了这个想法。
陆燕亭紧紧拧住眉,脊背贴上了冰凉的瓷砖,勉强按捺住冲动后再次艰难地张了口:“麻烦……出去一下。”
“你确定?”凌度反问的声线压得很低,说话间歪了歪头。
我不确定。
陆燕亭拽过凌度胳膊把他按在墙上的时候迷迷糊糊地想。
凌度自始至终没有挣扎,甚至接近于“顺从”,手肘磕到墙壁的时候也没作声,只淡淡地看着他控制不住后急切的动作。
垂着眼又吸了口指间的烟,凌度反手在背后瓷砖上点了下,按灭了烟蒂,顺手扔进身旁的垃圾桶,然后抬起眼,凑到他耳边,轻声问:
“需要帮忙吗?”
陆燕亭用实际行动给了他答案。
没有气味,但有甜味。
西瓜味道的信息素。
……………………
早被遗忘在角落的记忆就这样猝不及防被熟悉的场景带了回来。
后颈仿佛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刺痛,是犬齿扎进腺体的感受。
凌度摸着脸,叹了口气。
好吧,排除了这一段,才算完全没有交集。
陆燕亭那时没有给他标记,只咬破了他的腺体,自行汲取了很多安抚信息素。
虽然多年后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寻常,但在当年……可能是他造孽了。
更造孽的是,凌度盯着仍然亮着的手机屏幕,来自陆燕亭的好友申请十分醒目地闪烁,分外强调它的存在感。
这个应该不会记错。
他当年,是毫不犹豫地点了“拒绝”。
本着人道主义原则,更看在未来夫夫三年的情意上——凌度此番愧疚地按下了“同意”键。
见他坐回座位上,徐巧巧凑过来通知他:“黎老师让你下课后去他办公室。”
黎尚。
比起对方程的“高三数学老师”这样干巴巴的记忆,凌度对黎尚的印象更多一点。
是带了他高中三年班主任和生物竞赛的恩师,毕业后他们也经常有一些学术上的交流。
凌度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末了习惯性补了一句:“谢谢。”
徐巧巧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许久支支吾吾地回道:“不,不用谢。”
凌度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他高三真没混蛋到……连一句谢谢都没给同桌小姑娘说过吧。
看着徐巧巧瞪圆的双眸,凌度摸了摸下巴反思,应该没有……吧?
下一节课是语文。
凌度跟着徐巧巧一起掏出了语文书,翻到了相同的页数。
后来的很长时间,都是他站在讲台上,给下面的学生讲课,这样老老实实坐在座位听其他人讲课的体验有点陌生,凌度望着黑板,眼角余光瞧见徐巧巧又有了动作,于是不动声色地瞟了瞟。
只见小姑娘伸手在桌洞里摸索了几下,掏出来一本试卷集,仗着前面堆得很高的课本的掩护,堂而皇之刷起了数学题。
……
可喜可贺,他似乎找到了一点当初上高中的感觉。
凌度尝试着也伸手进桌肚摸了一下,当真摸到了题卷类似的物体。
新奇地摊开在桌面上,凌度认出这是当年的生物竞赛题库。
随便瞥了几题都能背出答案时,凌度又反手把题库扔回了桌洞。
听着语文的高老师谈了会诗词歌赋,凌度敲了敲徐巧巧的桌子,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徐同学,劳烦问一下。”
徐巧巧从几何题里猛地被捞出来,两眼有点发直:“什么?”
“下一次月考,是什么时候?”
徐巧巧恍惚了片刻,心道今夕是何年,但答案并不需要经大脑思考,所以她飞快地出了声:“就是明天呀。”
“?”
见凌度愣住的样子,徐巧巧以为他没听清,低着头靠近,避着高老师的目光,小声但发音清晰,一字一顿地说:“就是,明天呀。”
凌度听清了,随口顺出了“谢谢”送走好奇的小姑娘,心如止水地想,这生,也不是非重不可的。
第3章 0°
他上辈子的实验已经成功了。
利用父母留下的研究资料,三年内筛选了上百种辅助材料与催化剂,他终于找到了能够让KL新型抑制剂稳定发挥作用并批量生产的物质。
他完成了“计划”的最后一步。
他不知道父母的成果里有多少前人的心血,但“计划”走到他手里的第三年,终于该画上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