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榻栖鸾(101)
守孝期小寡妇半夜三更偷吃肉,棒棒哒!
夏云泽口水滴答,落筷如风,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嚼,塞得肚皮滚圆,又灌了一杯麦茶解腻,然后抚着肚子,满足地叹了口气,看他小叔子也顺眼了许多。
吃饱喝足让人立地成佛,他乜斜了萧明暄一眼,问:“说正经的,你真打算封我为后?”
萧明暄点点头,看他这阴晴不定的神色,眉毛一挑,反问道:“你不高兴?”
夏云泽面容扭曲,不知道该怎么表现“我虽然内心暗爽但理智让我坚辞不受”的情绪,嘴角抽搐,好似中风。
先前光顾着应付各种兵荒马乱修罗场了,等到看似平风浪静可以长相厮守的时候,才意识到他们之间还有许多分岐需要坐到一起好好说道说道。
择期不如撞日,既然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夏云泽往腰后垫了两个枕头,手捧茶杯,摆出一副老干部开会的架势,说:“你有这份心意我挺高兴的,但是这事不能操之过急,要徐徐图之……”
萧明暄不耐烦听他絮叨,出声打断:“你就说愿意不愿意吧?”
夏云泽一瞪眼,飞快地回答:“不愿意。”
萧明暄没想到被打了回票,一股火直冲脑门,沉声问:“为什么?”
“我是男的。”他简明扼要地回答,“皇亲国戚,文武百官会同意你立一个男皇后?”
萧明暄打量着他身上的绣花丝袍,嗤笑一声:“你不是装了十七年姑娘了?”
夏云泽欲哭无泪,哀叫道:“我不想装七十年啊!”
再说,建立在瞒天过海、欺世盗名之上的关系,又能维持多久呢?
如果每天都戴着面具生活,还怎么心无旁骛地谈恋爱?
夏云泽精神年龄好歹虚长几岁,知道这事不能凭一时冲动,萧明暄的深情厚意是真的,所以自己更不能坑他。
“兄弟!”他按住萧明暄的肩膀,语重心长地甩出一句名言:“你可以哄骗所有人一时,也可以哄骗某些人一世,但是你不能哄骗所有人一世。”
是骗局总有被揭破的时候,萧明暄既然要坐上那个位置,就必须明白他需要承担的是什么。
是天下,是公义,是生民福祉,是万里江山。
由不得他再任性了。
萧明暄似懂非懂,就听明白他嫂子不肯屈就,心中怒火翻腾,问:“你对我并无情意?”
夏云泽沉痛地说:“有。”
“那为什么……”他腾地站起身来,正要把人拎起来控一控脑袋里的水,就听见陈鱼在外面急声道:“主子,灵堂那边出事了!”
萧明暄顾不上跟他吵架,几步冲到门前,问:“怎么回事?”
“先皇遗体……让人偷了!”
“什么?”夏云泽惊叫一声,不顾身体不适,裹了件斗篷跑出来,跟着萧明暄去灵堂探查。
上一班的值守都被打晕了,倒无性命之忧,灵柩内空空如也,萧明玥的“尸体”不翼而飞!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猜出同一个让人咬牙切齿的名字。
前男友这种生物,可真不是省油的灯啊!
“还不派人去追!”夏云泽急出一头汗,尸体丢了就够可怕了,更怕呼延凛一时发疯对尸体做点大逆不道的事。
大逆不道的事也就算了,万一他想不开把萧明玥往防腐剂里泡一泡,那可就神仙也难救了!
听到萧明玥病危的消息,他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没想到跑死几匹骏马,等待他的还是天人两隔的结局。
明玥就像睡着了一般,只是鼻端生息全无,再也不会对着他哭,也永远不可能对着他笑了。
呼延凛珍而重之地用斗篷裹好他,搂在怀里执缰上马,朝城门飞驰而去。
在凉国亲卫的策应之下,他能轻而易举地潜入京城,甚至直入皇宫,偷走他放在心尖子上的人,并且在岐国护卫发现之前离开京城。
这么容易把人带走,他却依旧两手空空。
失去了明玥,他的世界再度晦暗无光。
一生的喜怒哀乐,寒热温凉,都随他而逝了。
出了城门,呼延凛勒马停驻片刻,回头看了看夜色中巍峨的城关,低头看向怀中苍白僵冷的人儿,抬手抚上他不见血色的脸颊,轻柔得仿佛怕惊醒梦中的情郎。
他徒劳地想熨平心爱之人半生坎坷崎岖的命途,聚拢那支离破碎的灵魂,抚慰那彷徨无依的心脏。
可是这一切,都为时过晚。
悔恨与哀伤淹没了他,他收紧怀抱,轻声呓语——
“睡吧,明玥。”
“再也没有人逼你了。”
他低下头,用额头抵住他冰冷滑腻的肌肤,发出心碎的、嘶哑的悲鸣:“……我的明玥……”
第102章 送佛送到西
该埋的人没了,该出的殡还得出。
好在就两个邦国,使者好打发。
凉国自不必说,人都让人偷了,京中的使馆一夜之间人去楼空,非常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郴国在此地也有驻使,收到讣告先派人来求见他们公主讨个章程。
前任的孝期还没出,继任就紧接着嗝屁了,雪上加霜丧上加丧,夏云泽就传令内务府让他们将萧明玥的丧事从简从速办理。
一是他本来就是假死用不着铺张浪费,二是怕停灵太久导致假死变成真死。
既然丧事从简,吊唁也就成了走过场,郴国使者又得了暗示,只在灵堂外祭拜,好歹让主家蒙混过去没有露出马脚。
萧明暄先派出精锐去追击呼延凛一行人,同时还要把宫中这出戏收了尾,空棺下葬,万民哭丧。
紧接着是登位大典,虽然仓促但该有的流程都要走一遍,纵是萧明暄这样精力过人的壮汉都累出一双黑眼圈。
夏云泽帮不上忙,只好按照前世的配方做了些能量棒,让他在忙碌间歇补充体力。
同时忧心被偷走的萧明玥,一肚子羊驼奔腾,恨不得把他那个不着调的前男友抽筋扒皮一万遍。
凤仪宫里是铁打的皇嫂流水的皇帝,深夜,新帝脱下衮服,搂住小寡嫂安慰道:“暗卫使飞鸽传信说他们又往回返了,怕是那狗皇帝看出了端倪。”
夏云泽略松了口气,数数日子,他可怜的学员已经辟谷五天了。
他不知道他的神药能不能让萧明玥待机时间媲美老人手机,但是就算能当个睡美人睡上一百年,身上那点肌肉估计都要分解耗尽了。
想到这个他又开始生气。
要不是前男友的智熄操作,本来今天他们就应该挖坟起尸吃一桌团圆饭了。
“专心点。”萧明暄见他走神,不满地抱怨,“在我床上想前夫,我看你是皮痒了。”
夏云泽瞪他一眼,化身风流小寡夫,凑迎上去与小叔子缠成一团。
国丧期间三餐茹素,偏他食髓知味,身体养好了又开始馋肉,只得劳累萧明暄半夜给他开小灶了。
两人烈火燎原,激战正酣,萧明暄不遗余力埋头耕耘,伺候得他胃口大开吃得津津有味,不料紧要关头,房门突然被一脚踹开!
呼延凛挟着夜风闯了进来!
不仅没有非礼勿视的自觉,还如入无人之境般一路冲到床前!
萧明暄眼疾手快一把扯过锦被裹住夏云泽,自己倒是不介意露出肩背上新添的细长抓痕,沉着脸问:“你来干什么?!”
呼延凛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激动得情难自已,哑声道:“他没有死!”
夏云泽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啧啧两声。
比起自己,前男友更像个失魂落魄的未亡人。
萧明暄对他这个“哥夫”十分讨厌,就算有救命之恩也忍不住想要恩将仇报,遂冷哼一声,讽道:“你怕是在说梦话,还不把我哥的尸首还回来,让他入土为安!”
“他身上没有尸斑。”呼延凛对这个“小舅子”也全无好感,然而有求于人,只得放软了腔调,“而且……里面是热的。”
草!
饶是萧明暄这样皮糙肉厚的都觉得脸颊发烧,夏云泽更是直接从被窝里窜了出来,叫道:“你要不要脸?!”
呼延凛面不改色,理直气壮地答道:“我要明玥。”
世上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夏云泽气得咻咻直喘,萧明暄伸手将他按回去,皮笑肉不笑地说:“你把我哥还回来,我自然有办法起死回生,再拖延下去,他可就真死了。”
呼延凛不吃他这一套,一字一句地强调:“我、要、明、玥。”
萧明暄额角爆筋,要不是身上清洁溜溜,他就跳起来跟这个冥顽不灵的家伙打一架了!
倒是夏云泽看出点门道,从萧明暄身后探出一个脑袋,问:“那你打算怎么安置我夫君?”
以凛皇的强横霸道蛮不讲理,万一把萧明玥关小黑屋来一场强制爱,那他的娇花学员可就太悲摧了,好不容易死去活来再被折腾得死去活来,图什么啊?
呼延凛闻弦歌而知雅意,答道:“他想要的,我都会给他。”
然后顿了一下,垂下眼睑,声音带出几分无奈的苦涩,补充了一句:“他不想要的,我绝不会勉强,尽我所能守着他罢了。”
从横征暴敛的衣冠禽兽变成不求回报的长腿叔叔,看来这死男人经历过一场生离死别,开始收敛自己的狗脾气了。
“别忘了你说的话。”夏云泽揣着一颗老父亲嫁女儿的心,咄咄逼人地瞪着对方,“别让他受苦,别惹他生气。”
呼延凛也真跟个毛脚女婿一样,在娘家人面前垂头听训。
失而复得的狂喜冲昏了头脑,让他完全顾不上计较他这“小情敌”的无礼。